肖迪其实挺困的,却不怎麽想拒绝,说:“什麽故事?”
崔浩将烟蒂扔进烟灰缸,闷声笑了笑,说:“反正不是会是什麽童话故事,怎麽样?听不听?”
肖迪用漂亮的眼睛瞪他。
崔浩不以为意地笑,顿了顿便开始说:“有个男孩在他十六岁的时候……”
5
有个男孩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发现了自己与常人不同的一个特点,那就是他对异性没有感觉。他很害怕很恐惧,他知道他跟其他同龄人不一样,他不想被发现,不想被当成异类,所以他极力掩饰著。
当朋友讲著黄色笑话时,他总是笑得最大声;当身边有美女经过时,他总是假装比其他人更感兴趣,把眼睛睁得更大。他有著不错的外形,所以当身边的同学都交上女朋友时,他也不例外。
他以为有了女朋友做掩护,他可以松一口气了,却想不到随之而来的是更棘手的麻烦。当女友闭上眼睛寻求亲吻的时候,他除了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一下之外,无法做得再多,然後只能是分手。他被朋友戏称是“情场高手”,但他却一点儿也不高兴。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一个男人,而且很快喜欢上男人,男人也喜欢他,所以他冒险跟男人交往了。刚开始的日子,一切都很美好,除了必须偷偷摸摸之外,他比之前跟女生交往要开心得多了。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们的事被发现。
看见他和男人在街角亲吻的,是他的哥哥。
回家之後,父母对他又打又骂,闹得翻天覆地,但他却不认为是自己错了。一气之下,父母将他赶了出来,他只能去投靠男人。男人收留了他。
讲到这里,崔浩不知不觉点了一根烟,待到烟雾弥漫时才转头朝肖迪抱歉地笑笑。
“我忘了。”
肖迪听得很认真,根本没察觉崔浩点了烟,茫然了一下,才体贴地说:“没关系,你想抽就抽吧。”
崔浩微微挑了眉,又变回那狭促语气,咧嘴一笑:“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肖迪竟没有与他抬杠,顿了顿,犹豫地问:“这是你自己的故事吧?”
崔浩一笑,说:“你说是就是吧,反正谁的故事不是故事呢。”
肖迪分明从他的笑中看见一闪而过的落寞,他沈默了。
崔浩没把烟抽完就摁灭在烟灰缸里,春晚也不知道什麽时候结束了,电视上正播著连续剧,他随手关了电视,转身扯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对肖迪说:“新年快乐!”
“啊?”肖迪愣一下,急忙看表,然後对崔浩笑笑,说:“新年快乐。”
崔浩伸著懒腰往浴室走去,边走边说:“洗把脸,睡个觉,明天才有气力帮你找兄弟。”
肖迪想叫住他,张了嘴才发现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改了口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崔浩回头看了他一眼,爽快地报上自己的姓名:“崔浩。”
肖迪问:“那你现在还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吗?”话一出口,他又觉得问得不恰当,如果崔浩还跟男人在一起,他又怎麽会带小天来开房?想到这里,不禁有点怀疑崔浩的操守问题。
崔浩将高挑的身体往浴室的门边一靠,双手抱胸,不以为意地说:“我单身好多年了。”
“为什麽……他不是收留你了吗?”肖迪一肚子的疑惑。
“那又怎麽样?”崔浩反问,冷笑一声,说:“他要结婚,难道我还好意思赖著不走?”
肖迪不语,他惭愧地发现自己触到了崔浩的最痛处,而这才是这个男人的真面目是吗?
崔浩哼了一声,转身进入浴室,关上门。
洗了把脸,清醒许多,崔浩看著镜子里的男人笑。
怎麽会这麽不堪一击?都多少年了?干什麽还忘不掉?
他清楚自己忘不掉的不是男人,而是那种绝望的痛。所以崔浩自此不再投入真心,游戏的话,对双方都更轻松吧,何必扯上飘渺虚无的感情呢?那种东西没有保质期。
出来的时候,肖迪已经躺下睡了,崔浩喝了点水後也走回床上躺下,当他关了灯的时候,黑暗中传来低低的一声:“抱歉。”
崔浩看向肖迪的床,摇头笑了笑。
“睡吧,明天去找你弟。”
崔浩闭上眼就睡著了,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隔壁床上已经没有人了,浴室里也没人,床头柜上的电话机压著一张字条。
“昨天给你添麻烦了,我自己去找小天。”
崔浩看完字条,往後一倒又躺回床上,喃喃地说:“好无聊啊,今天该怎麽过好呢……”
6
放年假的日子很无聊,崔浩过得昏昏沈沈,日子就在吃喝玩乐中溜走。
过完元宵没多久,崔浩收到桑田的短信,两句话就交代了手术的事,他气得打了电话过去大骂。
桑田的声音轻轻的,一听就知道没恢复元气,让他立刻就没了火气。挂上电话後又打给沈建业,沈建业阴阳怪气的,说了声知道就挂他电话,刚平复的火气又蹭了上来了,狠狠摔下电话出门找乐子。
既然是找乐子,目的地当然就是GAY吧。
崔浩今天出来得匆忙,穿得也很朴素,一身纯白的休闲男装,进去的时候只有几双眼睛注视著他。
坐到吧台前,舔了舔唇,崔浩说:“来杯清水。”
酒吧古怪地瞅他一眼,很快就递上清水。
崔浩的眼不像平时一样放著精光寻找猎物,反倒悠哉地喝著水,上下滑动的性感喉结让一旁的男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最终鼓了勇气走过去。
“一个人吗?”男人问。
崔浩转头望过去,普通的相貌,普通的个子,看著他的眼紧张得不断眨著。他笑了,问:“你是1还是0?”
男人脸一红,说:“我、我是0。”
“哦。”崔浩失望地拉长声音,说:“我找1。”
男人睁大眼看著崔浩英俊的相貌,崔浩迷人一笑,起身走向厕所。
酒吧里的灯光昏暗,反到是厕所的灯还明亮一些。崔浩洗完手,拨弄了下头发,朝镜子里那个黑眼圈极严重的自己摇摇头。
没有魅力了吗?怎麽今天没半个好男人上来搭讪?
他半眯著眼摸摸下巴,或许明天抽空去弄个新发型,然後去医院探望桑田。
正盘算著,厕所的门被人撞开,一个男人仰面朝天跌了进来,幸好地上是干的,不然糟蹋了他一身名牌西装。
“你有病啊!”跌坐在地上的男人朝门外喊,大概门外还站了个人。
崔浩不是多事的人,见状只想赶紧抽身,却没想到门口的人竟然是认识的,惊讶地喊出他的名字:“肖迪?”
“崔浩?”肖迪也一脸吃惊。
崔浩看看他,又看看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僵硬地笑了笑,问:“这……怎麽了?”
肖迪狠狠瞪著穿西装的男人,咬牙说:“谁让他动手动脚的!”
男人反驳回去:“到这里来你还装什麽啊,大家都是出来玩的,不愿意就不愿意,动什麽手啊你!”
崔浩连忙安抚男人,说:“不好意思,他可能喝醉了,你别计较。”
男人上下打量了崔浩一眼,见他长得不错,说:“你谁啊?”
崔浩露出招牌笑容,抽出一张名片递到男人面前,说:“我是他朋友。”
男人收下名片,说:“算了。”看著崔浩颇有点好感。
如果换在平时,崔浩早就出击约到哪儿风流快活了,可现下还有个麻烦在门口等著,他只好遗憾地朝男人笑了笑,拉著肖迪离开了酒吧。
坐上车,崔浩笑起来,问:“你到那地方干什麽?不知道那是GAY吧啊?”
“知道啊。”肖迪烦躁地拨了拨刘海,说:“可我找不到小天,只好到这里来看看。”
“还没找到他?”崔浩吃惊地问,这都半个月了,一个屁大的孩子能躲哪儿去?
“嗯,家里都快急疯了。”肖迪白皙的脸上有著担忧和憔悴。
崔浩想了想,说:“我还是帮你一块儿找吧。”现在想想,他确实得负点责任。
肖迪支手靠在车窗上,笑说:“心里不安了?”
崔浩笑了一声,说:“算是吧。”
肖迪看著前方,叹气说:“下星期他就要开学了,也不知道跑什麽地方去。”
崔浩摇摇头,发动汽车。
肖迪说:“小天会离家出走都是因为我。”
崔浩沈默著,等他把话说下去。
“我爸我妈都是大学教授,他们学校跟美国一间大学有交换教师的项目,我爸我妈都在今年交换的名单中,听说课程受欢迎的老师可以留在美国继续任教,我爸希望我们两兄弟有一人能一块过去,我还有工作,就说让小天去,毕竟他才读高中,越早过去越好,我爸也同意。等我们决定好了的时候,小天却不答应,说了几句就跟我爸吵起来,我爸气不过就扫了他一耳光,他就跑出来了……”肖迪像是叹气叹上了瘾。
沈默了一小会儿,崔浩说:“看不出来你已经工作了。”
肖迪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像是恼他没抓住他话里的重点,说:“我们家的人天生就长了一张娃娃脸有什麽办法!”
崔浩笑起来,说:“我看不只脸像,性子也像,哈哈。”
肖迪脸微红,也莫名其妙笑起来。
“那你是干什麽的?”崔浩问。
“大学讲师。”
崔浩吹了一声口哨,说:“子承父业啊。”
肖迪摇摇头,说:“也不完全是,教书只是不想让生活太无聊,我打算读MBA,我想自己开公司。”不知道为什麽,对著崔浩,肖迪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崔浩疑惑地扬眉,问:“那你怎麽不跟你父母一块儿去美国?这样不是方便很多吗?”
肖迪淡淡地说:“我想靠自己的能力考出去。”
几个字说得简简单单,崔浩微微一笑,这家夥应该不简单吧,说得仿佛是手到擒来那麽容易。
车子停下,肖迪看了看窗外的景物,问:“这是哪儿?”
崔浩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到家了,而且是到他家,他笑了笑,说:“刚才也没问你住哪,我习惯性地就把车开回家了。好了,现在说说你家住哪吧,我送你回去。”
肖迪打开车门,说:“不用了,我自己叫出租车行了。”
“好吧。”崔浩耸肩,见他下了车又急忙喊道:“等一下。”然後从口袋里摸出名片递到肖迪面前,说:“这是我电话,要找小天的时候记得打给我。”
肖迪拿了名片,挑了唇笑,说:“你还真的要帮忙啊?”
崔浩拍了拍方向盘,笑说:“至少我有车比较方便不是麽?”
肖迪不置可否,说:“那我就先走了,拜。”
“拜。”崔浩关上车门,将车开进车库。
7
崔浩捧了一大束花到医院探病,心情大好,一路上对著医生护士,无论男女,猛释放荷尔蒙。
叩叩。敲门後,崔浩理了理衣服。
等了一下,房里传来沈建业的声音:“进来。”
崔浩推门进去,见到桑田整理著被子,一脸通红,忍不住吹口哨,说:“哟,气色不错嘛。”
沈建业挡在前面,眼镜反光,阴阴地说:“你一早来干什麽?”
“我当时是来探病的啊。”崔浩无辜地睁著眼睛,扬扬手里的花束。
沈建业夺过花,说:“人你见了,花也送了,可以走了。”
崔浩哇哇大叫:“我又不是来看你的,你收什麽花啊!”
桑田笑了起来,说:“崔浩你别管他。”伸手扯了扯站得离他不远的沈建业,说:“你帮我把花插上吧。”随之奉送一个让人无法抗拒的笑脸。
沈建业叹了口气,拿了花瓶到外面去装水。
崔浩搬了椅子在桑田床前坐定,嬉皮笑脸地说:“打扰到你们的好事了吧。”
桑田一愣,脸上一红。
崔浩哈哈大笑,取笑说:“干嘛这副表情,甜蜜蜜的,想炫耀啊!”
桑田被调侃得哭笑不得,等他笑完才说:“你心情不错嘛,一来就拿我这个病人开涮。”
“哪有哪有。”崔浩无辜大叫,指了指门外,小声说:“第一个被开涮是那位。”
正好沈建业开门进来,被他一指,脸上一沈,冷冷说:“干什麽?”
崔浩讪讪地收回手,讨好地笑著,说:“我正夸你呢。”
沈建业把花瓶放下,走到床边坐下,旁若无人地给桑田的衣服扣上衣扣,直把扣子扣到了脖颈处,桑田连忙阻止,说:“你干什麽啊,我这连透口气都不行了。”
沈建业瞥了崔浩一眼,说:“这样安全一点。”
崔浩接收到他鄙夷的视线,瞪了眼说:“喂,别说得我像什麽禽兽一样!”
“难道不是吗?”沈建业占有欲十足地圈著桑田的腰,继续用鄙视的目光看崔浩,说:“你脸上分明写著‘欲求不满’四个大字。”
崔浩摸摸脸,早上胡子刮得干净,下巴很光滑,他困惑地皱著眉说:“你夸张了吧?”
沈建业说:“我刚才一出去就有护士来问我你的名字,你荷尔蒙过剩了吧,连女的都不放过。”
崔浩乐颠颠地问:“没有医生问你吗?我刚才看到一个戴眼睛,长得还挺帅的。”
沈建业只给他一个白眼,桑田被逗乐了,拉著沈建业,一边憋笑一边认真地说:“那你就帮帮忙,给他牵牵红线吧。”
“这还像句人话!桑田,我没看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