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骁武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迟疑片刻,就松开手,跟随着徐政平走进会议室。
从会议开始到结束,郑骁武没再多看陈蔚然一眼,在外人看来,似乎这两个原本交情不错的人一下子形同陌路了。
倒是陈蔚然,坐在会议桌距离郑骁武最远的一侧,目光停留在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生活过一年的男人身上,与记忆中那个人相比,眼前这个成熟稳重寡言冰山的职场精英真是判若两人。
五年的时间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了什么?陈蔚然无从知晓。
会议结束,按照徐政平的安排,按照惯例,双方有个聚餐,郑氏集团初来青城,公司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徐政平还特意将酒店定在郑骁武下榻的皇冠假日酒店,除了因为这家酒店是青城市最豪华高档的酒店之外,徐政平还希望在郑骁武喝了几分醉的时候,能将自己安排好的特殊“礼物”送到郑大少的房间。
徐政平要求今天与会的人都要去,以示郑重。陈蔚然举了举手,还没开口,徐政平就心知肚明了,陈蔚然的家庭情况,公司的人都知道,单身父亲带着五岁的儿子,不容易,徐政平就把陈蔚然的名字从今晚的出席名单上划去了。
陈蔚然这一天忙的昏天地黑的,手上还有几个项目竣工未结算,后续事宜多的要命,公司这边催着收款,承包那里催着付款,陈蔚然又身为财务科长,大事小事接连不断。忙的他以至于都没工夫想起郑骁武。
等他好容易能喘口气了,也到了下班时间了,陈蔚然要赶着去接析析。
陈蔚然赶到幼儿园的时候,析析正和程橙老师站在门口等他。
陈蔚然与程橙老师问好,两人聊了几句,话题的焦点无非是析析。程橙老师接手这个班不久,早就听别的老师说过析析爸爸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单身父亲独自一人带着儿子,想想都觉得不容易,可是析析每天都过得十分快乐,更重要的是,陈蔚然长得也好看,斯斯文文,讲话之前嘴上都挂着淡淡的微笑,让人看了觉得舒服,没什么距离感。
告别程老师之后,父子俩手拉手赶回家,一路上说说笑笑,能有儿子陪在身边,陈蔚然觉得一切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父子俩一到家,析析就咋呼着饿了,陈蔚然问他想吃什么,析析想了半天,要吃奶奶做的小馄饨。
陈蔚然最近忙,都没顾上给家里去个电话,倒是析析提醒了他。
析析仰起头来看着爸爸,“爸爸,我想奶奶和小虎了。”小虎是周美茵养的一只母猫,析析那时不懂事,指着这猫就说小老虎,周美茵从那时起就叫它小虎。
陈蔚然蹲下^身子,摸了摸儿子圆润润的小脸蛋儿,“好,爸爸周末带你回趟老家好不好?”
析析乐得拍手称赞,然后狠狠地在陈蔚然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陈蔚然顺手把儿子抱起来,“那今晚爸爸给你做小馄饨,你自己去玩,等做好了,爸爸叫你。”
析析笑着点了点头。
一小时后,析析吃上了香喷喷的小馄饨,边吃边吐槽学校的伙食多么差,“爸爸,你以后别上班了,你也和奶奶一样开个小饭店吧,那样我就可以天天吃爸爸做的饭了。”
陈蔚然微微一笑,开玩笑地说,“那爸爸得加油赚钱,不然以后开小饭店做的菜还不够析析一个人吃的呢。”
析析一边吃着,哈哈大笑。
吃过晚饭,两人看了一会电视,析析躺在陈蔚然的怀里睡着了,陈蔚然小心翼翼地将析析抱到床^上,小家伙今天有些累了,睡得很踏实。
正在此时,陈蔚然的手机微微震动,打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的短信,短信内容很是简单:
我在你家楼下等你,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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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郑小攻看起来傲娇毒舌冰山,其实内心是好忠犬。之所以现在摆臭脸,其实也可以理解,自己的媳妇儿不告而别,一声不吭地走了;自己还被丢到国外,无奈接手郑家生意,暂时性闹点脾气,你们得理解啊!!
今后,一家三口的对手戏也会慢慢多起来。
第九章
陈蔚然知道今晚公司宴请郑氏集团的高层,这会儿应该没结束吧,这家伙难道没去?
出去之前又去卧室看了儿子一眼,见小家伙睡得呼呼正香,他这才放心地关上门,轻手轻脚地从家里走出去。
陈蔚然今晚穿着一件灰白色宽松的家居服,虽然今年已经28岁,可是乍一看依然像个邻家大男孩,与六年前没什么变化。
陈蔚然走出电梯,刚走到公寓大门口,就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穿着极为正式的商务西装,整个人慵懒地靠在路灯的柱子上,似乎与白天那个英气逼人的郑总经理压根不是一个人。
郑骁武又熄灭了一个烟头,这已经是第几支了,他都记不得了,他期待着那个身影出现,那个五年前不辞而别,杳无音信的身影。
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路灯光晕的边缘地带。
郑骁武转过身,“你来了。”
陈蔚然嘴角一扬,“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再见。”语气像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郑骁武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迟疑片刻,又抬起胳膊,把香烟送到嘴边,狠狠地吸了一口。
“学会抽烟了?当年你还鄙视余哥呢。”虽然五年过去了,可是当年的事情却恍如昨日。
郑骁武缓缓地吐出烟雾,白色的烟雾在昏黄的路灯下明明灭灭,很快便又消散,“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啊。”
陈蔚然点头,“当然记得,怎么会忘,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我一辈子都记得。”陈蔚然真心实意。
郑骁武倒是觉得承受不起他这样的评价,“你指的是那20万?”
陈蔚然轻笑了一声,“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郑骁武忽然觉得喉咙发干,“那你的意思是你报恩的方式就是一走了之,不辞而别?”
陈蔚然知道,当年自己的那个决定终究会像蝴蝶效应一样,微小的变化随着时间的脚步缓缓推行,到现在成为他俩不得不面对的话题。
“当年的事情我不想解释什么,如果真的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我向你道歉。这些年过去了,我真的希望咱们会是好朋友。”
郑骁武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要忍耐,尽管这些年他日日夜夜都在煎熬中度过,可那些所有的不快都像破堤的洪水一般朝他奔袭而来。
“困扰?呵,陈蔚然你少自以为是了,你以为老子会为了你整天吃不好睡不好,你以为没了你地球就不转了?”郑骁武冷笑。
郑骁武这样说他,反而让陈蔚然觉得好受了不少,当年的事情有太多的迫不得已与巧合,这已经不是五年之后今天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他对郑骁武打从心底里感激,绝不仅仅是因为郑骁武在他最需要的钱的时候二话不说地给了他二十万。陈蔚然知道,郑骁武表面上毒舌腹黑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内心却是真心把他当朋友当兄弟,在郑家那一年,陈蔚然明明是寄人篱下,可是那段日子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掉的美好回忆。
“爷爷还好吧?爸爸妈妈,哦,不对,叔叔阿姨还好吧?”在郑家那一年,陈蔚然都称呼他们“爸爸妈妈”,时过境迁,可他还是顺口说了出来。
“爷爷病了,不过这跟你没什么关系。”郑骁武把烟头踩在脚下,又从烟盒里拿了根烟。
“爷爷怎么了?”陈蔚然在郑家那一年,郑老爷子待他比对自己的亲孙子还要好,如今一听老爷子病了,他真心地着急。
郑骁武可没心情扯爷爷的病情,香烟一口接着一口,接连不断。
“别抽了,对身体不好。”陈蔚然明知道郑大少不会听他的,可还是忍不住劝他。
郑骁武自顾自打火点烟,好似没听到陈蔚然说话,“这更跟你没关系。”
陈蔚然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像是时光又回到了六年前,那时候的郑骁武也是这样的任性毒舌,似乎依然把“激怒陈蔚然”当成是一件让他快乐的事情,尽管郑骁武从未成功过。
“为什么离开?我要一个答案。”郑骁武叹了口气,目光死死地盯着陈蔚然。
陈蔚然记得那目光,那天晚上郑骁武喝醉了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警告陈蔚然“不要再让我爱上你”,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个最大的后果就是九个月之后析析同学问世。
陈蔚然躲开他的目光,“没答案。我早忘了。”
郑骁武不理会他的敷衍与搪塞,“是因为,因为那晚上发生的事?”
对郑骁武的疑惑陈蔚然丝毫没有奇怪,因为就在那晚过后没几天,陈蔚然就离开了郑家,因此郑骁武才这样认为。
陈蔚然无奈地耸耸肩,“如果这个答案让你感觉还不错的话,那就算是吧。”
郑骁武瞪了他一眼,一如六年前,陈蔚然惹怒了他,他也是用同样的目光,警告他,可陈蔚然一向不吃他这套。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的漫长。郑骁武觉得要气炸了,可陈蔚然却冲他笑。
这样的对峙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陈蔚然问了他一个问题,郑骁武才彻底没脾气了,“喂,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郑骁武刚吸了一口香烟,听到陈蔚然的话,顿时呛了一口,咳嗽个不停。
郑骁武指着陈蔚然说道,“陈蔚然,你活得不耐烦了!”
陈蔚然忍不住笑个不停,一旁的郑骁武感觉要被气炸了。
两人沿着公寓前的街道散步,六年前他们也常常这样散步,可是唯一不同的是,五年后的今天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不语。
没走多远,陈蔚然心里记挂着析析,万一析析醒来发现他不在身边,估计小家伙会害怕。
陈蔚然看了看手表,已经出来快一小时了。
郑骁武看他低头看表,冷冷地问他,“急着回家?”
正当陈蔚然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暂时不提析析的时候,郑大少又发话了,“你儿子一个人在家?”
陈蔚然无语地点点头,还是让他知道了。对于析析的问题,陈蔚然之前确实想过,对析析来说郑骁武也是他名正言顺的父亲,他们有权利父子相认,可是此时此刻陈蔚然比谁都清楚,现在绝对不是谈这些的时机。
“五年前那么着急地离开,就应该好好珍惜,是被人甩了?还把孩子留给了你?”郑骁武有些幸灾乐祸。
除了陆黎,陈蔚然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单身父亲,女友不知何种原因跟人跑了,留下了儿子,无论谁听到了这样故事,都会情不自禁地对故事的男主人公发自内心的同情。
陈蔚然笑着摇摇头,俨然一副生活无奈只能但笑不语的悲凉神情,而一旁的郑骁武却默不作声,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陈蔚然到家的时候,析析还在熟睡,他坐在床边,给析析盖好了夏凉被,在这个海边城市,夜里海风不断,极容易感冒。
他看着睡熟的儿子,小脸上精致的五官,偶尔会皱起的小眉头,不经意的某个动作都像极了郑骁武。陈蔚然有时候也纳闷,自己生的儿子竟然很大程度上不像自己。
分别五年之后重逢,陈蔚然觉得踏实不少,这些年他不是什么冷血动物,也时常回忆起那段日子的点点滴滴,可是陈蔚然有他自己的人生,他不甘心今后的人生都是被一张协议困住的金丝雀,过着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可是过得却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
这些年他凭借自己的努力,不怕吃苦,脚踏实地,自己和析析也过得舒坦自在,他明白这才是他陈蔚然想过的生活。
可是对陈蔚然来说,郑骁武仅仅是值得他感激的人么?
天知道,陈蔚然冲了个凉水澡,轻轻地爬上床,搂着儿子,一同进入了梦乡。
而此刻,陈蔚然所在公寓的花园停车场里。
郑骁武一个人坐在车里,缓缓打开车窗,望着公寓大楼的灯火点点,直到陈蔚然家的灯光熄灭了,他才发动起车,在茫茫夜色中赶回酒店。
与陈蔚然见面之后,郑骁武忽然觉得心里的那个结似乎松动了不少,不管他到底为什么离开,至少他现在过得不错,或许如果当年他没有离开,郑骁武也不敢保证自己能给他比现在更快乐的生活。
可真的仅此而已了吗?他倒是真有些不甘心。
天窗缓缓打开,微凉的海风夹杂着夜里的湿气迎面而来,郑骁武把音响打到最大,耳畔传来熟悉的旋律。
“如果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会是怎样
我们是不是还是深爱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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