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翎在原地站了一会,终究现出怒容:“何必明知故问。”
“呵。跟我所了解的人一样,林翎。你看起来温和,触到逆鳞的时候就会很锋利。我可是记得很清楚,你以前非常讨厌我。也很……防备我。”
“……十年前的事情,记那么清楚做什么?”
“跟刘穆有关的事情,你小气得不可理喻。”
林翎郁闷了半天,还是有些怀念地笑:“我承认,人总是对情敌很敏感。比如……我记得你当初画册的第一页画的是刘穆,不是我。”
燕庠笑了笑,拨下额上的黑发,遮住了眼睛。
“虽然已经晚了十年……你喜欢刘穆吗?”
“这么试探有什么意思?应该说,我曾经很喜欢你们。两个人。”
两人又站了一阵,林翎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刘穆墓前的白玫瑰,是你放的?”
燕庠耸了耸肩,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转而嘲道:“很少gay会像你一样。你真是迟钝,不觉得你的脸长得很好看吗?是类似女人的好看。”
林翎皱紧眉头,暗骂了一声。燕庠却像是故意挑衅一般接着说:“要不然,张珉也不会喜欢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觉得无聊而已。我们这样粉饰太平不嫌烦吗?要骂就骂出声好了,老子不怕。”
“……高考前刘穆的照片,不是你交给老师的吧。”
“嗯?”
林翎突然释怀般轻笑,燕庠看得有些愣住了。他微微将烧热的脸侧转过去,看着被树影半遮的街灯。
“燕庠,说真的,要是没见着你以前的事儿我都忘了一大半。”
“托我的福,让你想起一些东西来?”
“……这么说也可以。”
“虚伪。”
林翎没再反驳,片刻却还是忍不住,另起了话头:“人家林祤挺好的,你怎么想的?如果是……就别招惹人家。”
“她?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只是……看到你们的合照。”
“别多管闲事行吗。”
“……那,别让她太难堪。”
“是是是,人家好歹还叫你一声哥呢。”燕庠摆了摆手,不耐烦似的跑开。林翎看着眼前的车流,长舒了口气。
只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同学而已,却又无端牵动太多往事。过了十年,却像是原地转圈一样咬着自己的尾巴,演出滑稽的剧目。
林翎自嘲地笑——自己果然还是介意“情敌”的小气鬼。只为了一束表示歉意的白玫瑰,追问试探了这么久。
太多人早已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却还在为过去的细节纠缠。
傻气么?
——大概,只是心中唯一勘不破的执迷。
33
33、三十三 。。。
林祤一个人坐在家里的小沙发上,窗户开着。已经快到冬天了,干冷的风吹得黄叶不停飘进家里。
她手脚冰凉,像是生病一样地发抖。
眼睛肿的厉害,对着阳光几乎睁不开。喉咙很痛,她喝着凉透的水,看着电视里的人脸。
她一直以为燕庠是同性恋。无论如何怨恨,她不可能得到他,这辈子也不可能——这样一遍遍告诉自己的时候,纵然痛苦,却还能自欺欺人。
她想起很多事情,多少年前早已忘却的往事像是海潮般翻涌,她不时对着身旁的垃圾桶呕吐却吐不出什么东西。
他是双性恋。
像是在分手之后每天对着镜子强调他是个同性恋一般,她现在对自己重复着,他不是不能爱女人,只是不爱你。
沉溺在一段感情之中浪费的时间与心思已经够多了,那样为了一个男人毁掉自己的愚蠢错误犯一次就够了。
不过是个男人而已。
林祤嗤笑,自己远比想象得脆弱,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坚强,只需要一个晚上,消化事实,然后一出门仍是干净自信的样子。
她躺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手指,她拿着小镜子看自己的脸,她翻出过去的照片一张张撕碎,烧掉底片。
一夜未睡,早上出门之前她甚至准备画一个美丽的妆,眼线却一遍遍被眼泪弄得黑成一团。
林祤净了脸,冰凉的清水让她越发清醒。
她一闭上眼就像还能看见几年前的燕庠,年青而有些忧郁的神色,从画板后面露出的一线轮廓,他放下炭笔和图画本对着自己微笑。
下雨的时候燕庠不喜欢打伞,自己带着的伞遮不住两个人并肩行走的身体,燕庠心情好的时候会接过伞来,把伞举得高高的,自己站在迎风的一侧帮她挡着。
她看着脚下两人浸湿的鞋子,暗暗笑起来。
她用微薄的薪水买了最好的画具送给他当做生日礼物,她在自己的生日的时候十二点差五分从家里溜出去只为了见他一面。她看着他的画册央求他为自己画一张像,她三个月的夜里都对着那张素描亲吻大笑。
她……是那么爱他。
那么爱他!
狂热的迷恋,像是耗尽了二十年里被拘束的激情,做着年少轻狂棱角锋利的自己最不屑的事。
却只不过是这样一个结局。
他可以喜欢女人。
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林祤一遍遍的猜度,只是离开所谓当初太久,无处可循。
他曾经——喜欢过她么?
林祤以为她是喜欢林翎的。只是那两个人有些地方太过相似,像是梦境一般的完美,她找不出任何缺点,也就找不出可以接近的方式。
她不能走上同一条路。
公司里的风言风语她不是没有听说,姐妹们言谈之间的怜悯与避讳是如此明显。
——爱情,真是件太过虚幻的东西。
老了么?
她再一次仔仔细细地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再过几年,她就已经三十了?
不敢置信。
曾经憧憬过的未来到了特定的时间,便支离破碎。
她站在淋浴间里,让热水冲刷着看不见的污垢。热气让手脚变暖,视线却模糊不清。
燕庠。
她默念着这两个字,想了很久。
燕庠和林翎是旧识,高中的老同学。燕庠似乎喜……喜欢林翎。
她在落地镜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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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祤稍微收拾一下头发就匆匆出门。
到办公室的时候林翎看见她的样子问道:“怎么这副样子?”
“没事。”林祤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蹭了蹭眼角。蜡黄的脸,通红肿起的眼圈,明显是哭了一天的样子。
林翎没好意思再问,转而提醒:“放在你桌子上的文件昨天已经处理过了,最迟今天中午要交给其他部门,具体你再看看吧。”
“哥都处理过了,我就不用再修改了吧?那我等一下就交上去。”
“呃……你最好还是再看一遍,要是有什么错漏就不好了。”
“不用了不用了。”
林翎还要再劝,林祤随意整理好几个文件夹就出去了。
——昨天看见的那张合照还放在文件夹里。
林翎犹豫了几次,终究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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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林祤随意翻了翻其中一份文件夹,调整了一些纸张的顺序。林翎的字迹清隽又有力,十分工整。她停下脚步,摸了摸纸上的印痕。
身边有熟识的人经过,打了声招呼,她立即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到楼下的时候办公室里很忙,负责的人让林祤将文件再清点一次就接过来放在桌上。
林祤回去后一个人蹭了过来,轻声问道:“那个就是跟最近的绯闻主角?”
“废话,你又不是没见过,装什么蒜。”
那人顺手拿起刚才的文件夹笑道:“就是好奇。”
她一页页翻看几份材料,一张照片落在脚下。捡起来一看,是林祤和另一个人的合照。
“郑俞,你还磨蹭什么哪,快把文件夹拿回来,我马上要看的。”
“唉,知道了!”她一边答应着一边把照片小心地收进了口袋里。
34
34、三十四 。。。
林祤回来后瞪着电脑半天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午休的时候林翎打了饭回来,轻轻放在林祤面前。
林祤扒了几口,又开始安静地出神。
到了下班时间,林翎开始收拾东西,林祤在一旁看着。她看了一阵,忽然问道:“哥喜欢什么样的人?”
“哎?”
“哥初恋的人长什么样子?”
“怎么了?”
“说说嘛。”林祤站起身,把林翎的座椅拉近了一点。
林翎只好回身把包放在桌子上,坐下:“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我最近碰到我的初恋。”
“呃,是么。”
“哥初恋怎么样?”
“嗯,很好。他是个很好的人。”
“还有呢?”
“……很善良,肯承担,而且……很喜欢吃甜食。”林翎说着想着,几乎要微笑起来。
“呵呵。后来呢?为什么分手了?”
“……”
“抱歉,私人问题可以不用回答。”林祤轻快一笑,“真幸运,遇到一个很好的人。”
“……嗯。”
“哪像我这么倒霉。”
“呃——怎么说?”
“我们认识的时候,我觉得他很帅,很成熟,心情好的时候很会照顾人。而且,还是个艺术家一样的人。”
“挺好。”
“可是,等我自己看好了戒指想要跟他结婚的时候,我看见他在我的办公室里跟别人亲吻。”
“嗯——”
“一个混蛋,对么?”
“呃,不值得你喜欢他。”
“对,不值得。而且——跟他在一起的,还是个男人。结果我才知道他是个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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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祤哭了很久,嗓子已经嘶哑。林翎站在一旁等着,最后还是把她轻轻扶起来,开车送她回了家。
从林祤家回来的路上他给燕庠打了个电话,那边很久才接起来:“烦不烦啊,你还打电话来干什么,我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么!”
“呃……怎么了?”
“林翎?……没事儿,我还以为是……是那谁打来的。”
“……以为是林祤?你们前天是不是见过面了?”
“……你怎么知道。”
“她这几天感觉很不好,我不知道你跟她说了什么,可是你总得负点责任吧。”
“……知道了。”
林翎收起手机,却仍有隐忧。燕庠跟林祤的事情怎么样,他一个局外人不好置评,只是他记得林祤和燕庠的合照是夹在那一堆文件夹里的,要是林祤没有发现就直接交给别人,难免有隐私的问题。何况现在燕庠兼职的地方离公司这么近,要是两个人闹起来……
他并不想掺和别人的私事。
只是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就真算是他的过失了。
他看着后视镜上摇晃的小人。车外的景象一闪而过,只有那个小人还在一个个路灯光影间微笑。
头剧烈地痛了起来。
简单的生活,还真是奢侈。
在这里牵扯的人事实在太多了——
要不要,考虑换个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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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庠挂了电话,看着自己的小店。
那个原本放置玫瑰相框的地方空了一块,十分突兀。
他捡起扔在一旁的刻刀,沿着木板上的铅笔痕一点点刻出林翎的脸。
他记得那个时候刘穆和林翎都很年青,脸上甚至还带着点稚嫩。高一的时候他和刘穆同班,手里抱着一本画册成天转悠,其实画册里只有一个人,就是刘穆。
他曾经以为他爱上刘穆了。
高二的时候他拼命努力考上理科的重点班,完全不顾自己艺术生的身份。他对着那一堆几何光电头疼,却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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