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大叔小心翼翼神神叨叨的样子甚是滑稽,我就想逗他一逗。
“大叔,这个小店可是有我50%的股份呐~我也算是半个店主吧~”其实我真的把压岁钱贡献出来开店了好不好。
他点点头:“嗯,听说,这里的店主……店主之一,是老张家的当家?”
我心生警惕——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老张家的当家在这儿。
他倒是不避讳讲自己的丑事儿,还颇有几分得意的神色:“唉~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这儿有一张字,是爷爷辈从朋友手里收来的——那个朋友是李家(名门之一啊哈哈)一败家子,拿出来换酒钱的。现在,我不也是窘迫吗……听说张家当家在这儿开了一小店,就看看张家愿不愿意收……”
我心里偷笑——这人真特么天真无邪,我们张家作为四大名门之首,怎么会收李家败子流露出来的字?
但是青少年哪有个不是命犯太极好奇得要死的?我就拆开字来看。
小店‘敲诈’
一看那字我就乐了——“梦回屐齿游山遍,醉后花丛着雾多”明显是姜宸英的字,大约是明末清初时期的,而且是绝对是真品——小时候看大哥写书法羡慕得紧,就去研究毛笔字了,姜宸英这个人我记得尤其清楚。
最最喜感的是,旁边的落款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字迹,而且是“米芾”。
我擦~这是有多狗血。
明明一幅姜宸英的真品,非得改成米芾的,这不是瞎胡闹吗!
而且,米芾那个年代,他娘的连这种竖轴都没有!
这幅字的正品应该是在国家级的博物馆里护着呢,这一幅,大概是姜宸英先生觉得写得不好,没有落款的一张。估计,那李家败家子不知道姜宸英是哪路神仙,觉得不是什么有名书法家,就硬硬请人给改成米芾了。
没文化真可怕。
这个奔五的大叔口气不善,态度也不好,况且我也缺零花钱,就准备敲他一笔。
我翻出一本米芾的软笔书法字帖来:“这位老板,您看看,这两幅字根本就不是同一种字体,怎么对比都不是米芾本人的字吧。”
他头上开始冒汗。
“不过呢,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个人的字也不错,我喜欢。我想买来自己练练,怎么样?您出个价吧。”
大叔挺沮丧,但是那眼珠贼溜溜地一转,就打了坏主意:“这位小哥,我看您也是勤奋好学之人。要不这样,四百块,怎么样。”
我心里骂:靠,你这MADAO还真敢敲我,我可是被《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着的祖国的花朵,你敢敲我!?
我冷哼一声:“大叔,出去的时候麻烦关好门。谢谢您啊。”——赤果果的逐客令。而且他这种明显欺负未成年人的行为,更坚定了我要整他的决心。
“哎,小哥,刚刚您还说喜欢这幅字,要买呐。不能说变卦就变卦呀。”
我一脸职业的微笑:“大叔,您看,我一高一学生,哪来那么多钱?而且,要是我们张家当家的知道我花这么多钱买一幅米芾的赝品字,还不剐了我?”他听着也有理,脸上奸猾的笑也垮下去一大半。我心里偷笑,表面上装得更老成,淡定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我把私藏的压岁钱都拿出来,最多给你一百。”
大叔完全就是一副哭丧着脸的状态:“小,小哥,这我也太亏本了……”
靠,亏本,亏你姐夫啊!明明是你爷爷随手扔给你的,一分钱没花你的亏哪门子美国本啊!?
我把头又埋进课本里面,意思是你爱卖不卖,爷忙着呐。
两分钟后,我成功地用122块钱【你是有多二!】从他手里收来了一副保存绝对完好的姜宸英的真品。——如果有时间,下个周末去古玩市场卖了吧。
价格绝对是我收来的20倍还要多【你直接说22倍就好了= = 】。
到时候,取出几百来,存到小金库里,剩下的上交给姊姊吧——不过我干过的这种‘缺德’事儿,绝对不能让大哥知道~
啊哈哈哈哈……【←尼玛这货坂本辰马上身了。】
停电·鬼吹灯
晚上9点22分【你够了!你对二是有多大的执念啊!】,我总算是写完作业了,靠在柜台边上看《鬼吹灯》的小说。心里倒计时:5、4、3、2、1!
“叩叩叩。”三声不疾不徐的叩窗声。
抬头一看,果然是大哥来叫我。
赶紧收拾了东西,把那幅字装在盒子里塞到教科书之间,关灯锁门拿钥匙,乐颠颠地走出去。
回家的路很黑,隔很远才有一盏昏黄晦暗的路灯。本来我是要自己走回去的,但是姊姊坚持让大哥来接我,说是不安全——不安全个鸟啊,我们这里治安好,我又是一个腿脚健全的好少年。况且最重要的是——尼玛这个店就在自己家隔壁啊啊啊啊啊!!!姊姊你是有多怕我走失!!!
现在我这样,也就是姊命难违罢了。
刚走出店门,背好了书包,左手就被人捉住,握在手心里,拉着我一直往前走。
我额角一抽——这人真是不怕死,两个大老爷们大晚上的手拉手算个什么事儿啊!况且这是在自己家隔壁好伐!!
但是他攥得很紧,抽也抽不出——反正到家也就两分钟的事儿,就随他去吧。
姊姊在家看电视——看那个什么《你是我的幸福》神马的,咯咯地笑。
我给姊姊问了好,窝回到房间里接着看《鬼吹灯》。那人面蜘蛛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爷绝对不是被吓得,是恶心得——一只蜘蛛长得像人脸一样,到处乱爬,想想都作呕。看得正热闹,灯灭了。
我往窗户外头一瞄:外面都是一片黑——估计是修路断电什么的。没办法,睡觉吧……
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我们几周来查到的线索,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努力想要把这些东西穿起来——其实我们查到的五个嫌疑人里面已经锁定了一个人了。
就是我表叔。不过,他已经不算是我们张家的人了——他从20岁的时候就吸毒、贩毒、赌博,不该干的全干了。后来警方碍于张家的势力也没有很宣扬这件事,但是表叔必须要负刑事责任。于是,他22岁【你真的够了!你多喜欢2啊!】离家,就再也没回来过——张家老一辈的人经过商量也是把他算是“逐出家门”了,族谱上还会不会写他的名字就不好说了。
这位表叔我是见过的,但完全没有记忆——他出走前据说和爸妈告过别,抱了我一下——那个时候我才不过满月。关于他的情况,其实我一直是一无所知的,只是最近几个月才从调查当中得知。估计是张家出了这么一个逆子也不愿意对外人说,家丑不外扬嘛。
我在这里胡思乱想,完全不知道我在把简单问题复杂化,和真相背道而驰。当然,这是后话了。
越想越睡不着,而且一不小心想到那人面蜘蛛,不自觉地又浑身鸡皮疙瘩。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九?”
啧,看来是我翻身牵动整张床,睡上铺的大哥被我这个睡下铺的牵连了。
“哥,你怎么……还没睡?”
“你翻身。”
靠,我就知道。
“对不起啊,我不翻身了。哥你接着睡吧。”
“你是不是睡不着?”
停电·讲故事
我一时不理解他在说啥,什么睡不着,不是你睡不着吗?哎不对,好像我真的是睡不着(你是有多纠结!),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上来。”毛?大哥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跳跃性那么强?第三胎我脑子不如你好使,跟不上您那墨西哥草裙舞式的思维节奏。
【作者:墨西哥有草裙舞吗喂!!九:没有啊。连云南都没有墨西哥怎么会有呢?作者:和云南有毛关系啊!!!】
“上来睡。讲故事。”靠,你真特么惜字如金,说一句“请到上铺来睡觉,我会给阁下讲故事”会死啊!!!【你这是神马思维?还有那个“阁下”是神马!】
我乖乖抱了枕头爬到上铺去,轻手轻脚地躺下来。反正刚刚九月中旬,天气正好,我也没有带被子去上铺。
“你被子呢?”
“在下铺。”
“冷。”
“没事儿,才九月。”
大哥一声不响地揪过他的被子来给我盖好,我踢了他又盖。还是只有一个字:
“冷。”
按照惯例,盖好了被子就是讲故事时间。
【这是哪门子的惯例啊!!你是幼儿园生吗喂!!】
躺在他臂弯里,就像小时候妈妈搂着我睡觉一样,非常安心。像我这种睡觉会蜷成一团的人,据说是没有安全感——但是我在妈妈搂着的时候就能睡直了,自从妈妈不在了,即使小时候和姊姊一起睡也是蜷成一团。(扯远了,回来听故事。)
“九,你记得《北京一夜》吧。”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扫在我耳朵边上。
我不出声,就是默许。
“《北京一夜》里面啊,唱了一个‘百花深处胡同’。那个胡同,为什么叫‘百花深处’呢?嗯?九,你说呢?”
我觉得这个问题非常二,尼玛,北京的胡同名儿都是乱取的,还有叫‘胰子胡同’、‘嘎嘎胡同’的呢【真的有,我查了= =】,我怎么晓得他为毛叫‘百花深处’。
“啊……指不定里面是个比较有名的妓(和谐你妹)院来着,就是跟八大胡同似的那种。”
我觉得好像被子里某个人暗暗掐我,靠!我说的不对你也不能掐我是不是!!
“明代万历年间,一对年轻张氏夫妇。
他们啊,非常节俭勤劳。后来啊,他们买下20余亩土地,种菜为业。
几年以后,又在园中种牡丹啊、芍药啊、荷藕啊……春夏两季,香随风来,菊黄之秋,梅花映雪之日,也别具风光,可谓四时得宜——”
“啧,哥,讲故事咱能别用那么文绉绉的词儿么。”
大哥好像被我哽住了,停了一停,接着讲:“当时文人墨客都来赏花,于是这个地方被称为“百花深处”。张氏夫妇死后,花园荒芜,遗迹无处可寻。这个地方变成小胡同,但百花深处的名字,却一直流传了下来……九,搞不好,我们可能是他们的后代呢……”
百花深处
大哥的故事讲得很慢,很长……
我迷迷糊糊地想了很多 :
数百年后百花深处还在,只是我们再也看不见“捧着绣花鞋的老妇人”,“把酒高歌的狼族”,也听不见千年等待城门打开的呼唤。
曾经是风云集散之地,曾经是文人名优之家,夜空中都荡漾着咿咿呀呀的管弦丝竹。那斑驳残缺的琉璃瓦、那早已落了漆的朱红木门、那胡同深处的叫卖声,那旧砖墙上的青苔,那燕京的繁华旧景背后的无疾而终的爱情,那暖酒愁肠的少年情怀……
跟着大哥悠悠的讲述,我好像又回到那个峥嵘的岁月。没有喝酒,却已经惶恐迷醉。
张家以前也像老北京一样,深沉、稳重,曾经一时能呼风唤雨,让所有的人都敬佩七分,畏惧三分。几百年,都是如此。
但是,几百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建国了,改革开放了,旧时四大家族的势力时至今日还勉强地在暗地里支撑着,但是从爸妈那一代,基本就从那老旧的朱红木门里走出来了,从长着青苔的旧砖砌成的胡同里走出来了。
我们这一代,也就是当家的大哥,已经完全从张家老宅里走出来了,带着一个‘当家的’的名号,走到了山外,走到了宅子外面的世界。
……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能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反正今天是周末睡一觉就睡一觉吧。
摸摸旁边,大哥已经去上课了【尼玛大学周六上课这个还要我重申吗!!】,我慢悠悠地爬起来,想起昨天我自己那一番颇有哲理的思考,不仅骂一句:靠。爷什么时候那么文艺了。
不过,我是怀念以前的老北京的:那胡同,那“冰塔儿——”的糖葫芦,那檀木的老旧的藤椅,那些个依依呀呀的京调儿……同样的,我多少也在怀念以前的张家:爷爷奶奶、爸妈、表亲家的小伙计、哥哥姊姊、谢家的菜菜……都在一起,爷爷教我们唱小曲儿,菜菜学得最快,唱的最好;我唱的最烂,急得大哭,大哥就训我,姊姊就护着我;几个表亲家的孩子在一边起哄……
现在不知怎么的,也不知道脱离了那个老宅,张家,是与时俱进,还是在没落。我怀念以前的张家,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那个温暖的张家。
我知道,我们张家一直在暗地里做些什么事儿(说白了祖上是道上的),但是这不是我能管的,只要这些在道上的人的心还是暖的,就无所谓了。
我突然觉得,这个案子查下去也意义不大,即使知道了真相又怎样呢,爸妈也回不来了,爷爷奶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