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
埃德加感到肩膀被用力地扣住,虽然这力量对他而言几近于温柔的搔痒,他好奇地看着罗杰,想知道他要干什么。罗杰扑在他身上,给了他一个干燥、平静而漫长的吻。
4月18日,美国纽约州布鲁克林。
雨越下越大,敲打窗户发出恼人的声音。
“太不对劲了,”罗杰坐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同样是怪物,你就可以好几夜不睡觉进行那些奇怪的娱乐,我就要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这样一来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
埃德加按下左下角的PS键,把游戏机扔到一边,摸了摸罗杰的额头。
“我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无穷无尽的任务,操心,愤懑和——”罗杰打住了话头。
床头灯照出一个小小的影子,先前离开的虎斑猫又回来了。
“咪?”埃德加向前靠了靠,对猫伸出手。
猫叫了一声,坐在地上,尾巴卷成一圈。
“它问,能不能收留它一晚,”埃德加说,“这个天气,如果它不想弄湿皮毛的话最好哪儿也别去。当然,这取决于房主的慈悲。罗杰,看看它那副可怜的小样子,它在求你开恩呢。”
“你能和动物说话?”
“只有猫罢了。”
“告诉它别弄脏屋子。”
“我让它去厨房。”
猫似乎直接就听懂了埃德加的话,走到卧室门口,站立起来用前爪关上了门。
罗杰茫然地看着关上的门,像是对埃德加,又像是对他自己说:“你太不像一个雇主……”
“你病了,猫确实会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但它们怎么会往你的账户上汇款呢,那是魔法!”埃德加笑着拍了拍罗杰的肩膀,“躺下,你太紧张了。”
罗杰脱了上衣,直挺挺地躺倒在床。
“那么,我来说一些足够引起你注意的事情,打发一下这无聊的时间,”埃德加搂住罗杰,“我们下了游轮之后,你是否遗失了什么重要的私人物品。”
“几把备用武器和一些配件,按照船上的保安配置准备的,毫无私人痕迹。”
“哦,罗杰,我不是质疑你的业务能力,在这么私人的场合下,没有这个必要。我要问的是,你的备忘录,那本黑色封面的小册子,它很重要吗?”
罗杰的目光不由瞥向书房的方向,那里有十本相同规格的64开备忘录,完全可以算是他的自传底稿。大学的时候导师为奖励他的某篇论文,送了他一打本子,每一页都有那位老人的赠言。备忘录是葡萄牙的舶来品,在当时很罕见,何况那个年代的人也没有现在这么恶心,想想总是很美好。
十二本备忘录,每起用一本,罗杰都把它随身携带。除非要了他的命,否则无从知晓这个秘密。近二十年来,九本已经写得满满当当,一本还是空白,都锁在这个秘密的巢穴之中;还有一本是他现在在用的,已经写了一半,从开始记录的日期来看,已经用了半年。
那么剩下的一本呢?
“……是的,”罗杰爬了起来。
3月26日,白俄罗斯,明斯克。
阿尔伯特安塔西尼亚注视着电脑屏幕,摄像头拍到的场面让他露出了猥亵的笑容。他安插在酒店里的搭档表示,目标自从进了客房之后就没出门,只派他唯一的保镖出来买了包烟。自从安塔西尼亚到达明斯克之后就没见到那个保镖的长相,这个季节的“游客”把自己裹在大衣和墨镜里,倒也无可厚非。
屏幕上两个男子抱在一起蜷在床上,毫无动静。前戏如果太长,就会让人失去兴趣。安塔西尼亚关闭了显示器,掂了掂手里的子弹,他这次受雇于人的目的就是将这颗能破坏特定目标DNA的子弹打出去,当然得准点儿。但前提是那个目标得出门,与其在这守株待兔地布设狙击设备,不如另谋出路。地方是死的,人可是活的。
安塔西尼亚开了罐啤酒,越过满桌的烟灰和药品残渣,拿起茶几上的照片,相纸上埃德加迦马卡里耶夫的双眼被戳成了两个黑漆漆的窟窿。
“DNA,什么东西,”安塔西尼亚骂骂咧咧地说道,抓起针头向自己手臂扎去。半个小时之后他回过神来,开始摆弄起那颗子弹,他需要把它做成与手枪匹配的型号。显然,他做得到。
☆、第 15 章
4月18日,美国纽约州布鲁克林。
“2009年3月……”
罗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翻阅着手上的备忘录,第九本翻到最后一页,日期赫然是2007年8月。他不甘心地拿起近期随身携带的那本,第一个日期是2011年6月。罗杰从未给自己建立过什么个人信息库,日记本、推特、脸书——如果有这些看似累赘的社交工具倒还好了。能让他追查个人信息的线索,再也没有了。
“罗杰,找到了么?”埃德加从书房门口探出脑袋,活像一种受他宠爱的动物。
“没有……但是,”罗杰合上书柜,“你会告诉我答案,这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
埃德加咧嘴一笑,“我今晚告诉你的够多了。”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埃德加。”
“我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你的履历、DNA、战斗能力,有了这些我可以完善安娜她们,甚至做出男性展品,你的Y染色体提供了相当有用的补充资料。”
“你不回英国继续研究,和我在这耗着是为了什么?”罗杰转过身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本相册,“你有所图谋。”
“那你呢,罗杰,看你找出的这些东西……你一边抗拒承认自己的身份,一边又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是谁、干过什么。”
罗杰飞快地翻阅相册,但一无所获。他合上相册,把所有的东西放回原位,双手紧握,紧张和疲倦再次包围了他。
“你到底知道多少,”他转向门口的埃德加,“2009年的时候,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埃德加耸耸肩膀,没有回答,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又问不出什么了,罗杰走出书房,闷闷不乐地锁上门。
通话持续时间不长,但足够转向下一个话题了。
“第二期研究结果出来了,我需要回去参加一个会议,你可以放个假,”埃德加扣下话机,一如既往地不紧不慢,他总是把握全局的那位。
但是他突然蹦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
“照顾好你自己。”
自从与埃德加接触以来,所有的细节都像档案照片一样挂在罗杰脑子里的墙上。可以随时取用,只是缺了关联的箭头。
“我们认识吗?”罗杰紧握的双手终于松了开。
“当然,不是第一天了,”埃德加赶紧打断话头,“我要走了。”
“我是说,在这之前,在2009年的时候,我们认识吗?”
埃德加的表情让罗杰意识到,墙上的箭头终于画上了第一个。
3月27日,白俄罗斯,明斯克。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接受成为你的同类,就永远得不到真相?难道还需要什么仪式?东欧的魔法?”
“我只是保护你的不知情权不受侵犯。”
“那有什么区别?无论我接受与否,在你眼里都是和你相同的怪物,而你先前的研究也证明了这一点。我不是个普通人了。”
“你只承认不再是‘自己’,而不是我的同类,”埃德加没有放下手上的游戏机,“这么吵没意义。合约期限一到,你就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那得让我知道什么叫‘正常’了,”罗杰的目光落在埃德加腰间的皮带上,“二月的时候你是系着这条腰带的。”
“啊!”埃德加一把将PSV甩开,“误会了。那只是个测试;就像你昨晚亲了我一下,也是个测试。”
“你怎么知道的。”
“出于你不愿承认的原因:同类之间特殊的吸引方式,安娜偶尔也会这么干。”
这要是真的,埃德加在这个族群里的位置可见一斑。罗杰转过脸,套好裤子,翻下床去。
“那么方便告诉我吗,2009年的这个时候你在哪儿呢?”
罗杰愣了一下,从面部肌肉的扭曲和抖动可以看出这表情是出于不知情而产生的惊讶,而非刻意的隐瞒和狡诈。
“我不记得了……对,我忘了,那意味着……”
“戴上你的墨镜准备干点小活儿,”埃德加打断了他的话,“把等会进来的那个人拿下,留一条小命,我要给他个惊喜。”
“先生,您的早餐,”阿尔伯特安塔西尼亚敲了敲房门,这不是他第一次扮侍者了,意大利人总和美食有那么些不解之缘。
“您来得正巧,门没锁。”
正是目标的声音,真是容易。安塔西尼亚推餐车进了房间,没等回身关门,一把手枪就顶在了他的脑袋上。罗杰轻轻把门踢上,封住了对方的去路。
“别动,”埃德加收起了他惯常的和善表情,“无论是谁派你来的,我们都要好好谈谈了。”
“哦先生别逼我破戒——美食的时候不该杀人——”
既然被识破了,安塔西尼亚就恢复了黑手党混混的本性。罗杰倒转枪托打在这意大利人的头上,麻利地把他绑了起来。至于埃德加,他可是有一阵子没用那具心爱的电钻了。
“还没开始吃,而且我们也不准备招待你,”埃德加开启了电源,电钻发出吓人的声音,“我选这个酒店是因为这儿的隔音效果特别好。那么,我先提问。”
无论能不能活下来,安塔西尼亚下半辈子都不能好好地吃饭了,他面对的这个专家虽然没有牙医执照,却是真正的行家里手。
☆、第 16 章
4月20日,德国,巴登符腾堡州斯图加特。
茱莉雅提奥佐的目光越过桌上的电脑,审视般地打量着桌子对面的姑娘,对面的姑娘也用相同的目光看着她。两人年龄相仿,看起来就互无好感,但是她们这个岁数就有这种眼神实在是该给关到监狱里去。
茱莉雅是个漂亮的姑娘,虽然挂着个意大利名字,倒是标准的日耳曼美女长相,金发高个,带点英气。只是看起来有点苍白,但毫不影响她表现自己强硬的态度。
“让我们直说,开诚布公地,”茱莉雅推开装有苏打水的杯子,“我可不是非法居留,我爸爸是德国人,我在德国出生,愿意跟妈妈的姓是我们家的事,这些在政府都有记录的。我也没有吸食药品、参加不妥当的活动、拖欠房租,不管你是警察还是探员,都请别神经病了。”
“如果是因为那些事,审你的就不是我了,你也连这杯水都没得喝,”对面的女探员不无嘲讽地回敬了一句,“我是安娜迦马卡里耶夫探员,曾经负责调查你爸爸马克西米利安迈尔。”
茱莉雅翻了个白眼,当她再次把目光聚焦到这次对话中的时候,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几张照片。从她惊愕的表情中可以得知,她们还可以谈下去。
“如果你认真工作了,就应该知道他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茱莉雅直视着对方。
“他是怎么死的?”
“调查这个可是你的工作。”
“请别质疑我的工作能力,要是我没备齐所有的调查许可文件,你就不会坐在这里了。话说回来,迈尔没有死,”安娜调出视频,把电脑屏幕转向茱莉雅,“2007年9月,俄罗斯的三枚核弹被盗,调查表明迈尔把它们带去了洪都拉斯。他煽动了几名特工变节,并为他自己的恐怖主义目的服务。”
茱莉雅百无聊赖地拉开挎包,取出一盒香烟,问:“你在说什么?碟中谍电影?”
电影,那对他而言可是个讽刺的元素,安娜突然发疯一样把桌子掀了,暴风骤雨般的喊叫充满了整个房间。
“你以为我乐意在这里和你讲话?我讨厌你爸爸,两个月前还被他打过,我恨死他了!小□,要不是任务在身,我现在就把你撕成碎片!你们一家都是混蛋!”
茱莉雅点燃香烟,捡起掉落在地的电脑和资料。当她再次直面安娜的时候,情势有了转变。
“我开始同情你了,”她说,“看在我们都被他耍过的份上。抽烟吗?”
安娜摇摇头,愤怒的情绪从她脸上迅速褪去。她非常清楚自己的任务:从面前的姑娘,前GSG…9参谋马克西米利安迈尔的宝贝千金口中问出她想要的东西。这事要是能办成,让她演吉尔罗伯茨(注3)都行。
“不,谢谢。”
“洪都拉斯,恐怖主义,”茱莉雅吐了口烟,“然后呢?”
“迈尔在当地潜伏了两年,组织了一支军队,核弹是他和政府谈判的筹码,但没派上用场。2008年圣诞节的时候,我们的特工成功地伏击了他,取回了两枚核弹。”
“你是俄罗斯人?”
血统上来说,确实如此。安娜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
“按照我们公司的套路,这种故事的背景要么在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