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看呆了,东岳君留下的应该是一件次神器啊,怎么是桅杆?泥土仍旧上涌,船头、船舷纷纷冒了出来,竟然是一艘长二十余丈,宽达四五丈的双层巨船!这巨船通体青碧,散发出庞大的木元素之气,有如一条截短的巨龙。
司幽怔怔地道:“我父亲……难道化作了一艘船?”
戎虎士看了半晌,苦笑道:“恐怕是了,东岳君当年死的时候,念念不忘要和玄黎之剑一决高下。但是他木系正好被金系克制,恐怕一时也想不出克制的方法。化作一艘船,估计是让你碰上玄黎之剑就逃之夭夭的吧?”
归言楚大怒,狠狠踹了他一脚。
少丘道:“司幽,恐怕这才是东岳君真正留给你的礼物。当时,他以为你还被太巫氏囚禁,派了归大哥去救你。救了你之后大荒如此之大,哪里又能躲过太巫氏的掌控?他化作这楼船,便是为了你日后的打算,远离大荒,逍遥天下。”
薄希轻轻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司幽沉默不语。在他的心中,这艘船有他父亲的尸体,有他母亲的骨灰,那便是两人的墓地。
旁边百丈,正好就是济水,众人一起把大楼船拖进了济水,一到了水里,众人忍不住惊叹,这楼船,实在太神奇了,仿佛有灵性一般,挂上风帆,劈波斩浪,在水中有如一条巨大的鲸鱼。而且船舱内非常舒服,住上几百人绰绰有余。其实想想也不奇怪,大荒顶级木系高手,以毕生修为化作一艘楼船,只怕古往今来也就这么一艘了。
众人乘坐这艘“东岳号”楼船,顺着济水东下,在东部复杂的河道中穿行,很快就到了斟灌堡,进入东夷旧地。这时帝舜也紧张了:少丘去东夷旧地,他想干什么?
于是率领大军一直跟着楼船,到了番条山,就是炎黄联盟和东夷的分界线了。帝舜正犹豫该不该继续大军挥进,前方有人来报:“少丘独自站在番条山下,挡在了大军的前方。”
帝舜和大禹一起出来,到了阵前,固然看见少丘孤身一人,站在山下。那艘大楼船停泊在河岸边。
第820章划地为藩篱,沧海得永生
“少丘,你这是何意?”帝舜面沉似水,大禹则在一旁看笑话。
少丘凝望着二人,缓缓道:“前方乃是东夷旧地,不知陛下为何来此?”
帝舜愕然,冷笑道:“虽然是东夷旧地,但如今东夷已经被朕所灭,我炎黄自然要进入东夷,还有别的原因吗?”
“陛下此言差矣。”少丘冷冷道,“几天前,东夷的黄夷、赤夷、于夷、玄夷四君已经立下盟誓,将东夷旧地送给了我,作为栖居之地。如今我已经走到了大荒的尽头,难道陛下要把我逼进大海么?”
帝舜呆住了,四夷把这地方送给了他?鬼才信!这不是耍无赖么?
少丘一声冷笑,手中玄黎之剑迸射出来。他纵身弹射到了番条山巅,眺望着山下河山,朗声道:“从此以后,东夷旧地,乃是少丘所有。风可进,雨可进,炎黄不可进!若有侵略谋夺,有如这苍天大地——”
话音刚落,众人忽然就感觉到天地之间金元素疯狂聚拢,这一瞬,他们仿佛又看到了天劫之日,金太阳疯狂地凝结那可怕的一幕。遥遥望去,就见山巅的少丘手中玄黎之剑爆发出一股璀璨夺目的光芒,挟裹着巨大无匹的金元素之力,往大地上猛然一划——
轰隆隆一声响,军阵之前的地面猛然被撕裂,泥土山石疯狂地翻滚,有如一股股的海浪般往两侧翻涌,裂出一道数十丈深,七八丈阔的巨大沟壑,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纵目望去,只怕不下三十里之长!
一剑之威,竟至于此!
“从此以后,此沟便是东夷之藩篱。若非得我允许,部落之民进入,我杀其君;炎黄之民进入,我杀其帝。”少丘冷笑一声,嗖地弹射出去,落在河中楼船之上,扬帆而起,消失在山水之间。
“部落之民进入,杀其君;炎黄之民进入,杀其帝。”帝舜勃然大怒,“威胁朕?”
“是啊!”大禹也义愤填膺,“请陛下下令,咱们大军挥军直进,看他少丘能如何?”
“是啊,陛下。”荀季子也愤怒不已,“咱们就打进去又如何?”
帝舜斜睨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沟壑,不禁打了个冷战。少丘的脾性他是深知的,说得出做得到,他既然摆明态度保护东夷旧地,自己派人进入,只怕他真敢提着玄黎之剑来刺杀自己。想想那一剑之威帝舜就觉得恐怖,这厮几时修炼成了如此神通?
哪怕自己身为炎黄之帝,要提防这么一个刺客,可真是防不胜防。大禹这厮分明是想激怒自己,借少丘来干掉自己。帝舜似笑非笑地看着荀季子:“很好,荀卿年少有为,不如你就率领本部人马去扫灭东夷。”
荀季子愕然,这才醒悟过来,看了看面前的沟壑,浑身一颤,再不敢说了。
“罢了。”帝舜淡淡道,“大荒各族,自有各族的生存之地。东夷既然不愿归附王化,朕又何苦强迫,再妄动刀兵呢?”
自此,东夷旧部开始回迁,仍旧在这片土地上栖息繁衍,创下迥异于炎黄的辉煌文明。
数年之后,一艘楼船乘风破浪,行驶在茫茫海上。
少丘坐在船头,眺望着苍茫东海,巨大的软骨翼鸟展开双翅,捕捉着水面下的海鱼,不时有鲸鱼喷着水柱从远处经过,一如十多年前,自己在空桑岛捕鱼时的记忆。泪水,缓缓淌满了面颊。
船舱里,奢比尸们正在吆五喝六,喝酒赌博,中间还传来喀丝度那群少女的莺莺燕燕之声。司幽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少丘,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听你说的意思,是想走到这海天尽头,沧海的终极?”
少丘惊醒,擦干了泪水,笑道:“是啊,大荒咱们已经走过,可沧海却未涉足。难道你没觉察到,东岳君给你留下这艘船,就是要让你走遍这天海世界么?”
“少来。”司幽如今也开朗多了,虽然话还是少,却不是原先那种闷瓜葫芦,“你肯定有想法。是寻找空桑岛么?”
少丘摇了摇头:“空桑岛已经毁了,再不会存在于这世间。我是想找一个叫归墟的地方,虽然你不肯跟我说,但在南交城时,我曾经向寒浞逼问,他说出了归墟的秘密。只知道在沧海之中,那里有十日并存,终年不散的大雾环绕孤岛。艾桑就在那岛上,她封印了诸神之后,想必诸神也会在,戎叶也会在。在那里,一切人都可以永生,一切时光都可以重现。”
“什么?”背后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戎虎士大步奔了过来,瞪大眼珠子道,“你是说我媳妇也在那岛上?找!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司幽,谁不去谁是王八蛋——”
司幽大怒:“我说了我不去么?别忘了,这是我的船,我不去,你们谁也去不了。”
戎虎士立刻陪起了笑脸,殷勤地地上酒坛:“老大,喝酒,喝酒。”
少丘奇道:“老戎,你一向不是叫我老大么?”
戎虎士瞪大眼珠子:“那是在陆地,在这条船上,司幽才是老大。谁能帮我找到媳妇,谁就是老大。”
少丘无语了,船舱里,一片欢快,美丽的少女和丑陋的奢比尸喝酒猜枚,让他如在梦中。世界,几时居然这么美好?
“喂,快看!”戎虎士忽然指着远处的海面,“那里有一条怪物。”
两人往西面眺望,只见一条白色的鲨鱼在海面上乱窜,时而没入海面,时而跃上半空,那鲨鱼的脊背上,还附着一个黑漆漆的鱼类,有如海豚一般。
“鲨鱼还能背鱼,”戎虎士哈哈大笑,“稀罕事,司幽,快把你新设计的猎鱼叉弄出来,把它叉上来看看。”
司幽一时也童心大作,跑到船舷处,升起猎鱼叉的基座,戎虎士绞上了弓弦,嗖地一箭,那猎鱼叉带着长长的绳索,射向白鲨鱼。就在众人自忖必中的当口,那鲨鱼背上忽然银光一闪,撞在了猎鱼叉上。
少丘瞪大了眼睛:“难道这鲨鱼还会发射武器?啧啧,沧海真是比大荒神奇呀!”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银色的光芒顺着猎鱼叉的绳索飞快地向楼船射来,众人大叫不好,正要出手,那银光仿佛晓得厉害,居然落在了桅杆上。
众人抬头望去,银光竟然化作了人形,指着戎虎士破口大骂:“你个奶奶的戎老三,不但走了不说一声,老子追了你们大半年,好容易追上来,你还给老子一叉,是何道理?”
少丘等人不禁呆住了。这人,竟然是金破天!
“啊哈!”少丘大叫一声,飞身上了桅杆,一把抱住金破天,满脸狂喜,“金大哥,你怎么来到这里?”
金破天被他抱得满脸别扭,两人下了桅杆,得到消息的奢比尸和归言楚等人也出来了,金破天每人打了一拳,发泄了一通,这才道:“帝君辞掉了帝位,我当然也辞掉了第一守护者的职位了。本想到东夷和你们喝酒打架,没想到薄希告诉我,说你们出海了。老子急忙就追了出来,到了海上第二天,独木舟碰上风浪,打碎了,我只好逮了一条白鲨鱼,嘿嘿,那玩意不好驯服,我正施展通天手段驯它呢,正好老戎这东西射了我一叉……”
众人一起大笑,少丘含笑看着他们打闹,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虽然大荒如铁,迭遭坎坷,这世界,这生活,终究还是给了自己很多,很多。
风又起了,风帆鼓起。碧绿的楼船猛然加速,向着沧海尽头破浪而行。
尾声
时光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几百年?还是上千年?
少丘独自一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这里是三座岛屿,其中一座岩石赤红,该是火山喷发后的痕迹吧?可是,这里有连绵的桑树,也许在火山那炽热的高温下,桑树的种子仍旧在顽强地生存着,并在大荒中延续它的血脉。难道是毁灭后的空桑岛么?
有桑树的地方,岂非就是那座空桑之岛?
少丘在岛上结庐而居,这一晃,日升月落间,人间已然过去了千百年。身边的面孔,已经逐一消失在时光的河流。少丘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永远不死,难道是身体被改造成粒子之后,就不再是凡人的躯体了么?可是,这么寂寞地活在时光中,长生不死,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也不知过去了几百年,那一天,大海中出现了一艘宏伟的楼船,两个高冠男子来到岛上,其中一人躬身揖百:“圣人可是唐尧时代的少丘仙人?”
少丘道:“我是个渔夫。”
那人雍容一笑:“朕乃是商侯契的苗裔,灭亡了大夏的成汤。”
少丘道:“我是个渔夫。”
成汤惘然若失,怏怏地走了。
又过了六百年,大海中出现了一艘更宏伟的楼船,一个魁梧的男子来到岛上:“朕要找上古时代那个传奇般的仙人,少丘。”
少丘道:“我是个渔夫。”
男子谦恭无比:“朕乃帝舜时农师牧后稷的苗裔,灭殷商的姬发。不知仙人何以教朕?”
“我是个渔夫。”少丘顿了顿,“我可以教你钓鱼。”
姬发怏怏地走了。
少丘回首望着人间,难道竟过去了如许岁月么?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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