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卖了这么的人情给归言楚,他又为何不敢承认?
白苗一头雾水,却是思索不透。对这个自己童年的伙伴,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自从踏入大荒,桑冥羽仿佛变了一个人,隐忍、冷血、心机深沉、野心勃勃,自己甚至连他想达到什么目的都不知道。
正在沉思中,桑冥羽忽然沉吟道:“归兄想比不知,这里面有个极大的秘密。小弟……小弟却不知该不该说。”
“哦?”归言楚奇道,“什么秘密?”
“事关你要寻找的那个人!”桑冥羽凝望着他,沉声道。
“你说什么?”归言楚脸色大变,浑身颤抖道,“你……你知道我要找谁?”
桑冥羽点点头:“木之血脉者!”
此言一出,归言楚和巫礼同时骇然,怔怔地望着桑冥羽呆若木鸡。巫礼是木之血脉者的母亲,自不必说了;归言楚数度不顾生死闯丰沮玉门,便是因为东岳君临死前的遗命,要他将木之血脉者从太巫氏的禁锢中解救出来。他早已视之为平生之志,焉能不关心?
“归兄,”桑冥羽犹豫半晌,终于道,“附耳过来,小弟……唉……”一脸犹豫挣扎的模样。
“到底什么秘密?”归言楚知道这少年消息灵通,急忙走了过来俯下身子。
桑冥羽蹙眉摇头,喃喃道:“我告诉你罢……”
猛然间归言楚只觉身周异变突起,正欲闪身躲开,忽觉一阵精神力袭来,身体四肢麻痹了片刻,随即桑冥羽双掌连拍,啪啪啪啪,接连击中他肝脏四周的数道血脉!
归言楚一脸诧异地望着桑冥羽,体内元素丹四周的血脉被他狂暴的火元素力截断,立时停止转动,空有一身庞大无匹的木元素力却是无法施展。归言楚恨恨地盯着桑冥羽,涩然道:“你……究竟为什么……”
雄壮的身躯轰然倒地。
突如其来的异变早已将巫礼和白苗惊得瞠目结舌,巫礼倒退数步,骇异地望着桑冥羽:“你……你……你想做什么?”
桑冥羽闪身飘过去,轻轻一掌按在巫礼的额头,巫礼如遭雷亟,只觉浑身轰然一热,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老大,”白苗也骇呆了,下意识地扣紧了破玉弓,“你做什么?”
桑冥羽转回头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哼道:“擒拿巫礼的功劳何其之大,难道要让觋子睿这等无能之辈独享么?”
白苗恍然:“原来……你果然是让许地通知了归言楚来救巫礼?目的便是要借归言楚的手除掉觋子睿来独享这场功劳?”
“此乃其一。”桑冥羽淡淡道,“我如今是圣者,圣觋的替补,嘿,如果四大圣觋活个七八十年,我一辈子也熬不出头。归言楚宰掉了一个圣觋,恰好替我扫清了一个障碍,何乐不为?你我挟着如此功劳回到丰沮玉门,又恰好死了一个圣觋,你说少觋氏该如何奖赏我们呢?”
白苗只觉脊骨冰凉,一道冷气从尾骨窜到了顶门,怔怔地望着这个童年的伙伴,一时竟充满了恐惧,说不出话来。
“白苗,”桑冥羽觉察到了他内心的惧意,望着帝丘方向遥远的天际,缓缓道,“你知道这炎黄是怎样搭建的么?”
白苗呆呆地摇头。桑冥羽道:“便是用一块块砖石堆砌而成。每个人都是这座庞然大物身上的一块砖石,它就像一座金字形的高塔,用千千万万人的生命与尸骸堆砌而成。无论是你要爬到这座塔的顶尖还是中腹,把自己插进那个位置,就要把原本的那一块砖石抽出来扔掉。这个过程会充满了血腥与欺诈,没有怜悯,没有人情,没有仁慈,否则,你便永远进入不了那个位置,只是游离于这座高塔之外的没有人理会的破烂砖石。”
他低头望了望归言楚、巫礼,还有觋子睿的尸体,喃喃道:“他们,就是我抽出来扔掉的那块砖石……”
第三百七十九章轩辕军团,蛊雕铁旅
帝丘,黄帝宫。
北岳君丹朱、其他三岳代表和十二牧济济一堂,除却常年隐居在颖水鹿岛的战神后羿,几乎全都到齐,甚至身在帝丘的各部落之君也席坐在侧。姚重华本无职务,却因为即将成为帝尧的乘龙快婿,也得以末座相陪。
帝尧跪坐在巨大的盘古山河图之前,眉头紧皱,手指敲打着白玉几案,一脸烦怒之色:“众卿,那司幽为何到现在尚未找到?难道就任凭他搅乱帝丘,扬长而去么?”
轩辕军团首卿荀皋这回成了众矢之的。这个身材魁梧,宛如一座大山般的巨汉身披战甲,跪坐在十二牧下首,脸色涨成了猪肝:“陛下,臣的轩辕军团已经将帝丘封锁得水泄不通,这司幽绝无可能从陆地上逃出帝丘。然,众位大人也亲眼见到,有个少女骑着蛊雕将他救了出去。嘿,对蛊雕旅的蛊雕,臣的军团可是没有丝毫办法的。”
蛊雕旅首卿范摧这几日也气得几乎要冒火。这个身材干瘦的老者与荀皋体型恰好相反,脾气却如蛊雕一般,形如烈火,一点即炸,平素便跟荀皋死眉不对眼,兼之两人所帅一个是陆地雄师,一个是空中霸主,因此范摧看着荀皋怎么看怎么像一堆庞大的狗屎,而荀皋看范摧却像一颗在天上飞的臭虫。
“陛下!”范摧大声道,“老夫保证救那司幽的少女与我蛊雕旅毫无关系。蛊雕乃是野生,只要有实力,人人皆可驯化。难道那少女骑着蛊雕,便是我蛊雕旅之人么?若是如此说来,凡是骑着青铜片镶嵌的战马,披着青铜片的战甲,手里还拿着青铜片的矛头,便是他轩辕战士了么?”
“你说什么?”荀皋大怒,霍然站了起来。
“你没长耳朵么?”范摧和他同是首卿,两人平级,毫不示弱地站了起来。
众臣却知道范摧这话着实刺痛了荀皋。做一个青铜片,右一个青铜片,实在是挖出了荀皋血淋淋的伤口。原因无他,青铜实在太贵重也。
早在数十年前帝尧成立轩辕军团至极,轩辕战士——尤其是重甲骑士这身昂贵的打扮就受到广泛的争议,青铜是什么?一斤青铜可以换两匹马呀!而每一个轩辕骑士的身上、马上起码镶嵌了二三十斤的青铜,这让一向崇尚节俭的帝丘众臣险些心疼致死。
尤其是青铜之物大多用来祭祀,哪里有往自己身上镶嵌的?但帝尧攻伐三苗之心甚坚,一心打造这种昂贵的战场堡垒,力排众议组建了轩辕军团。问题是大伙儿的恼怒不敢向帝尧发泄,还不敢向荀皋发泄么?因此这二三十年里荀皋几乎成了众人的出气筒。
尤其是巫觋两门对他也极度不满,青铜都拿去装备轩辕军团了,拿什么来祭祀?
荀皋生性虔诚,事诸神极为恭敬,因此更是无脸见人。所幸后来少觋氏言道:“将诸神之恩泽推行大荒,方是真正的事诸神之心,三苗不尊神,不敬天,轩辕战士代天伐之,将诸神之威推行蛮地。实乃大义也。以青铜祭天,以大荒百姓之信念祭天,孰重?”
既有少觋氏支持,众臣倒也不便说什么了,荀皋这才活得扬眉吐气。不过这“青铜片”在荀皋面前已是禁忌,近年来已经少有人提,范摧当着帝尧和所有重臣的面一揭,荀皋宛如被血淋淋地解开了伤疤,立时大怒,腾地站了起来。
一高一矮,一巨大一渺小,两大首卿这便要大掐一番。
“当着帝君之面,成何体统!”司徒牧商侯契大怒,喝道,“都坐下!”
司徒牧掌辖百官,荀皋和范摧虽是军方重将,名义上也在司徒牧的辖下,尤其商侯契乃是帝尧的亲弟弟,威望崇高,两人谁也不敢再说话,互相瞪视着,便如两个鼓胀的蛤蟆,气呼呼地跪坐下去。
帝尧面沉似水,慢慢道:“大理牧,回头修书至颖水鹿岛,后羿也该到帝丘来一趟了,命他整肃军纪。在黄帝宫中肆意喧嚣,我炎黄军纪竟败坏至此么?”
荀皋和范摧一听后羿之名,一起心中惴惴,低下了头。他们谁都知道,后羿杀伐无情,却是对帝尧忠心耿耿,便是帝尧命他死,他都毫不犹豫。只是二十年前后羿迷恋大荒第一美女姮娥,在大荒中掀起偌大风波,便是帝尧也无可奈何,后来受到四大神师的逼压,无奈隐居颖水,炎黄军纪才一再衰弛。
“范摧,荀皋。”帝尧沉吟道,“擒拿司幽之事便着落在你们二人的身上,老夫便是不信,若是你们精诚合作,天上地下立体封锁,这司幽神通大得能躲过你们的搜索!”他扫视着四座高官,八彩的眉毛一闪,“众卿,这司幽杀我帝丘重臣、部落之君,与我炎黄实在是血海深仇,还望众卿共同携手,为屈死者讨还一个公道!”
众臣轰然应诺:“臣等定然不负帝君之望!”
“眼下我帝丘却还有一件要事。”帝尧脸上忽然现出一抹笑容,快意地瞥了瞥诸人,“如今已过正月,再有数日,小女娥皇、女英便要和重华完婚。因此捕捉司幽之事只宜外松内紧,切不可扰民。”
荀皋哈哈大笑:“恭喜陛下!臣定然在此之前扫清帝丘的一切不安因素,欢欢喜喜地送两位公主出嫁。”
“一切不安因素?可包括司幽么?”范摧低声道。
荀皋立刻怒目而视。
第三百八十章双姝下嫁,重华成婚
帝尧对云师六旅和轩辕军团的矛盾也早已麻木了,只当没听见,笑道:“重华,虞君那里你可修书禀明了么?”
姚重华急忙起身施礼:“陛下,数日前家父已回过书函了。家父甚是欣喜,命重华叩谢陛下之恩,言道:虞部族与唐部族数百年通婚,早已血脉一家,此番帝君降惠,虞部族上下感恩不已,当以盛大的祭祀迎接二位公主驾临。”
“呵呵,好啊!”帝尧捻着须髯哈哈大笑,八彩眉毛映衬之下,脸上异彩闪烁。
虞部族常驻帝丘的代表虞无奇也急忙躬身道:“陛下,我族君于月前已经派了三百人的迎亲队伍,备上十二车聘礼赶来帝丘,如今已过太行之山,三日后即可抵达。”
“是么?”帝尧呵呵笑道,“虞君竟比老夫还急啊!看来也是急着抱孙子啦!哈哈哈——”
“爹,只怕您这个外孙子,将来凄惨得很哪!”北岳君丹朱忽然冷笑道。
他地位崇高,与商侯契一左一右坐在帝尧下首,帝尧想当作没听见都没法子,不禁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话?此乃庙堂之上,何来父子之情?你身为北岳君,连这也不知么?”
丹朱梗了梗脖子,更改了称呼:“陛下,我都不明白了,您为何一心想将娥皇、女英嫁给这姚重华?炎黄中谁人不知,这姚重华不受虞君喜爱,虞部族之君的位置,将来必定是虞象的。嘿,我就不信了,那虞象将来能给姚重华好日子过!你这岂非将我两个妹妹往火坑里推么?”
这等部族秘辛一旦说出,群臣哗然。姚重华在侧,听得满脸尴尬,便是虞无奇也满脸涨红,满脸呆滞。
帝尧勃然大怒,重重一拍白玉几案,喝道:“住口!哪轮到你来说虞君的不是!重华英雄了得,与娥皇、女英乃是良配,老夫择婿,重才华不重地位,你这孽子又懂得什么?”
“本来就是。”丹朱平素被宠惯了,何曾在群臣面前挨过骂,抗声道,“您常年在帝丘,胸怀天下,不理会我们唐部族之事,我身为唐部族之君,却不得不为部族谋划。您可知道,这十多年来唐、虞两大部族人口日盛,不断向外拓张。那虞部族西面是黄河、南面是黄河,十余年来只向东向北拓展,不断和我唐部族发生龃龉。便是去年夏季,接壤的两个小部落还发生械斗,死伤百人。孩儿……臣遵从您的教导,维护两族世代和睦的局面,好不容易才弹压下去。”
帝尧对这个儿子简直无可奈何,虽然恼恨他娇纵,心里却爱煞,对儿子能顾全大局倒也颇为高兴,当下哼了一声:“你能够维护两族和谐,老夫深感欣慰。两族毗邻,哪里能不发生龃龉?能够顾全两族大局,高瞻远瞩,胸纳百川,才是为人君之道。”
“陛下所言甚是。”虞无奇急忙道,“臣自当转告虞君,以两族和谐至上。”
帝尧含笑点头。
丹朱却不以为然:“陛下,谁都知道那虞岐阜骄纵无礼,刚愎自用,区区两个小部落械斗,儿子便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也能容忍他。但你若将我两个妹妹嫁给姚重华,嘿,”他瞥了瞥姚重华,“那虞象贪婪好色,心胸狭隘,日后若是对我两个妹妹有什么无礼之处,你让我如何能忍得住?两族只怕会杀个血流成河。”
姚重华和虞无奇两人目瞪口呆,一时间面面相觑,均是崩溃无比。
“住口!”帝尧气得胡子翘起,猛然一拍几案,“你这个孽子!虞君德高望重,怎容你在帝宫之中批评其人?虞象与重华乃是兄弟,二人血脉相连,你……”帝尧简直要无语了,气得抖索了半晌方才回过气来,“你当众挑拨他兄弟二人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群臣鲜少见帝尧发怒,见这平和的老头怒起来竟是如此凌厉,均是不寒而栗。便是姚重华和虞无奇一心委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