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少丘这副模样,戎虎士大为紧张,小心翼翼地道:“少丘……酒味如何?”
“……好!”少丘违心地道。他知道这家伙是敌人,丝毫不敢大意,装模作样地大灌了两口,作出一副陶醉的样子,只是喉咙却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地刺激了出来。他抹抹眼泪,笑道:“嗯,从来没喝过如此美酒,简直……让人涕泪交流!”
“啊吔!”戎虎士满脸激动,狂叫一声,咚地从岩石上跳了下来,抛掉骨刃,一把抱起少丘,哈哈大笑,“知己啊!知己啊!小兄弟,我戎虎士酿酒十年,今天你是第一个夸赞我的酒!哈哈,那帮家伙们都说我的酒不好,他们品味差之极矣,到如今,终于有个品酒高手出现啦!小子们,”他兴高采烈地冲着那帮战士喊,“让你们品品我的美酒,如何?这个新来的品酒大师也说我的酒不错啦!”
少丘见自己这个空桑岛上的偷酒贼在他嘴里居然成了“品酒高手”,一时哭笑不得,不过这时才知道这家伙纯粹自恋,想到喝了这么差的酒,不禁腹中翻腾欲呕。旁边那帮正喝酒吃肉的战士们一听要喝他的酒,不禁面色如土。
“怎么啦?”戎虎士正抱着少丘,见他神色有异,关切道,“不合口味?”
“不是,不是。”少丘被他抱着,就一只兔子被一头熊罴抱着,难受至极,“是……你的酒……味道太醇太烈,好久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有些不习惯。”
“哈……哈哈……”戎虎士简直都笑不出来了,激动得满脸泪花,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少丘小心翼翼地道,生怕他一激动,把自己腰骨抱折。
“好,好,好。”戎虎士一叠声答应着,把他放了下来。
少丘问:“戎大哥,这里离金天部族有多远?”
“哦,此处名曰犲山,正北就是金天部族的主城旸谷,大约五百里。”戎虎士道,“你要到旸谷去么?”
“哦,不是……”少丘刚要说话,忽然戎虎士面色有异。
他侧耳倾听片刻,忽然喝道:“小子们,全体警戒,正东方向三十里,有二十多人快速朝我们接近。”
二十多名战士正在畅饮,一听之下,全体悄无声息地跃了起来,覆灭篝火,用布条勒上马口,战犀口太大,勒之不住,索性犀牛也不喜欢叫,便不管了。然后纷纷抢上高处,弯弓持矛,埋伏在长草深处,一瞬之间,欢声不断的营地一片寂静,只剩下少丘和戎虎士二人。
这种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素质,让少丘心中竦惕。看来,戎虎士说金天部族是炎黄联盟最强大的部族,倒也不完全是吹嘘。与这些可怕的战士为敌,当真是一件愚蠢的事,可惜……少丘长长叹息,仿佛自己生来就注定与他们为敌。
手下战士潜伏之后,戎虎士看也不看,只顾招呼少丘:“来来来,莫坏了兴致,喝酒。”
“呃……”少丘望着那“百草仙酒”,只觉腹中翻腾欲呕,急忙道,“戎大哥,我要走了。”
戎虎士讶然:“为何要走?此酒不好么?”
“不,不。”少丘连连摆手,心一横,道,“这些人是来追杀我的,我留在此处,徒然给戎大哥惹麻烦。”
“哦?”戎虎士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追杀你?”
少丘苦笑,心道,这能跟你说么?想了想,道:“戎大哥还是莫要问了,小弟这便走了,后会有期。”说完一抱拳,急匆匆地奔上草原。
“少丘,往北五百里便是旸谷。”戎虎士喊道,“到那里没有人敢动你。”
少丘一听,急忙转身往南跑去。
戎虎士怔了半晌,才无奈摇头,巨大的步子甩动,三步两步上了湖畔的草原,只见少丘飞奔的速度快逾急电,身后的长草被劈开一道翻滚的波浪,宛如在大海上凌波而行。
“好快的速度,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戎虎士纳闷地道,随即侧起巨大的耳朵听了听,不禁愕然,东面奔来的二十多人果然是冲着少丘来的,少丘刚刚往南行去,这些人便折身追去。
戎虎士哈哈大笑:“怎么都往那个方向去了?事情真是愈来愈有趣了。”
少丘一口气奔出近百里,这才停下来。面前是一片幽暗的密林,高大的柘树林间挂着密密麻麻的红色果子。柘树少丘不陌生,又叫黄桑,可以养蚕,空桑岛上甚多。他狂奔一阵饥渴交加,却不知这林中可有野鸡之类,猎一只烤了吃,甚是不错。
刚刚进入密林,忽然脚下一绊,扑通摔倒在地。少丘挣扎着爬了起来,才发觉是一条横在地上的枯藤,不由大呼倒霉,还未站稳,顿时魂飞魄散,一根巨大的树干迎面撞来!
少丘大叫一声,身子一折,咕噜噜地滚了出去。还未停下来,密林中喀喀喀数声,七八根标枪激射而至。这两重机关拿捏得恰到好处,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一根标枪已经射至胸口!他无奈之下,手臂不由自主地挥出,一拳击中标枪的尖端,喀的一声,坚硬的柘木所削的标枪头,竟然被他一拳击碎!
“咦——”密林中响起一声惊呼。
第二十八章受虐
中埋伏了!少丘脑子里一闪,刚想爬起来,突然头顶呼呼风响,抬头一看,只见三根粗大的树桩当头砸了下来。少丘几乎想哭了,这是什么机关啊,怎么还没完了。
无奈之下,他拧身蹿起,往唯一没有受到攻击的方向跃了出去。刚跃至半空,他心中一凉,一张巨大的网迎面兜来……
哗——少丘被网了个正着,顿时四肢蜷缩,被兜得紧紧的。那网吊在空中来回晃荡,少丘就像一条鱼,瞪着眼睛,张着嘴巴,一片沮丧。
这才逃了多远,居然就被人给擒住了!
“嘭!”屁股上重重被踹了一脚,随即一个人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其实那人站着未动,他自己来回晃动。这种网乃是棕绳所织就,以少丘的金元素力,可轻易破开,问题是他被困住之时,两条胳膊扭曲着挤在自己的小腹上,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来。
那人见他不停地晃动,也烦了,伸手一拉,将巨网停止。少丘这才看清,自己面前竟然站着个赤足绿衣的少女,满脸煞气,手持一把柘木弓,正弯弓搭箭对准他。
这绿衣少女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乌亮的长发披拂,以金环箍着。身子纤细娉婷,相貌清秀绝伦,最吸引的是那双大大的眼睛,黑得毫无瑕疵,闪耀着梦一般的光泽。最奇的是,她竟然像自己一样赤着双足,白皙的脚趾踩着碧草,绿衣只遮蔽到大腿,两条修长白皙的长腿裸露在外,充满了动感与青春之气。此时她满脸凶狠,略带着一丝紧张,怒视着少丘,喝道:“你是什么人?”
“我……”少丘被一根网绳勒到了嘴巴边,一说话便疼痛难忍,艰难地道,“过路的。你……你又是什么人?为何要伏击我?”
“过路的?”那少女简直气疯了,抬起赤足狠狠踹了他一脚,恨恨地道,“哪里不好走,干吗要走这里?我辛苦了两天布置的陷阱,全让你破坏了!真是个猪头!”
“对不住,对不住。”少丘满脸堆笑,一叠声地道歉,心里也差点气疯了:“你才猪头!我好好走路,被你的陷阱折腾得这么惨,你居然还怪我!”
虽然脸上带笑,嘴里道歉,心里暗骂,但少女却也不傻,看得出他的不满,却也不言语,绕着他转了两圈,冷笑道:“说吧,你是哪个部落的?为何独自在大荒间行走?有为何来到这里?还有,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居然能一拳击碎我的木矛?咦,你怎的也是赤足?”
她说得又急又快,少丘还没听清,一连串的问题已经说完了。少丘回想着她的问题,慢慢道:“在下少丘,是空桑部落的……对不住,还有什么?刚才未听清楚。”
那少女气得又踹了他一脚:“脑袋如此之差,说你是猪头你还不认!满嘴胡说八道,大荒间只有一座空桑山,哪里有什么空桑部落!说,你……”
那少女刚想重复一下方才的问题,却发觉一怒之下,忘了刚才都问了什么了,气得又踢了少丘一脚,将他踢得犹如陀螺般急转。少丘也眼尖,于急转中居然还能瞥得见那少女又羞又怒的神情,不禁哈哈大笑,这一笑更招来苦头。那少女怒不可遏,将柘木弓轮开,朝着他身上劈里啪啦地抽个不停。
正抽之间,忽然瞥见少丘脸上现出一抹得意之色,她情知不好,猛然边听少丘一声暴喝,居然不经意间将双手解脱了出来,顿时轻松破开巨网,劈手抓住那少女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那少女惊叫一声,抛开柘木弓,另一只手臂从背上鹿皮带中抽出一把兽骨刀,直刺少丘胸口。少丘一拽她胳膊,拦腰将她抱住,随着巨网急速一旋,两人嗖地飞了出去。
这一飞,直飞数丈之外,少丘只觉怀中软绵绵的,心神忽然荡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还未回过味来,脑袋重重一疼,喀的一声撞在了一颗树干上,被撞得抱着那少女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扑通,”两人搂抱着躺在地上,少丘正好伏在那少女身上。那少女羞怒交加,反手一耳光,声音既响亮又清脆,把少丘抽地横飞出去,眼前星光乱闪。
“你……”少丘只觉浑身的酸痛都不及脸上痛,挣扎着爬起来怒道,“为何抽我?”
“你……无耻……”那少女却比他还怒,狠狠瞪着他,恨不得咬他一口,“无赖!下流!狡诈!卑鄙!淫荡……”骂到后来愣是没词了才不甘心地闭了嘴。
少丘被她骂得呆住了,仔细回想,也想不到自己的哪方面行为配得上这四个词,于是索性不想了,自认倒霉,悻悻地道:“算我倒霉,碰上一个女疯子!还是逃命要紧。”
“敢骂我疯子!别以为我会那么轻易杀了你!”那少女怒道,“待会儿落到我手里,想死都不容易。”
少丘苦笑:“我自认倒霉还不行么?你想想看,我正走着路,一头撞进你的陷阱,被你折磨得遍体鳞伤,我得罪过你没?刚才你又是踢我,又是拿弓抽我,又是那匕首刺我,最后还拿巴掌抽我,我碰过你没有?”
那少女呆了一呆,不说话了。少丘叹了口气,拍打拍打身上的草屑泥土,道:“我要逃命不是怕你杀我,我和你无怨无仇,我干吗怕你杀我?我是正在被仇人追杀,不得已逃命而已。求求你大小姐,别纠缠我啦!放我逃生去吧!”
“你在被人追杀?”那少女顿时精神一振,满怀兴趣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被人追杀?”
“我……”少丘心知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道,“我得罪了部落里的人,被迫逃离部落,眼下正在被部落中的族人追杀。”
“可怜,你居然是放逐者。”那少女满脸惊讶,怜悯地道。
“放逐者?”少丘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九章甘棠
“放逐者?”少丘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
“哼,”少女冷哼一声,“看你满脸精明,却什么也不懂,白痴一般,叫你猪头难道错了吗?放逐者就是因犯了错,被部落中所驱逐之人。大荒间危机四伏,密林遍布,魔兽纵横,人类只能靠部落求生存,一旦被驱逐出部落之外,孤身一人谁能活下去。因此所有被驱逐之人,大荒间都成为放逐者。这些人,都是大荒间最可怜的家伙。”
少丘被她骂得郁闷至极,却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已经是一个放逐者了,不禁悲从中来,想起一心想要杀了自己的朋友、亲人和族人,孤独之感油然而生,喉头哽咽,眼圈红了起来。
“咦,”那少女诧异地打量着他,忽然嘴角一翘,嗤嗤笑道,“竟然哭鼻子了。好没出息。”
少丘大怒,擦了擦眼睛,怒目而视。少女摆摆手,格格笑道:“好了,我不生你的气了,看在你是放逐者……还有和我一样赤脚的份上,就原谅你了。唉,其实也怪你坏了我的大事。”
“什么大事?”少丘道。
少女哼了一声,少丘忽然发觉她娇嗔的模样竟是如此动人,不禁痴了。那少女道:“你以为只有在被人追杀么?我也在被人追杀。好容易花了两天的时间在此处布置下了机关陷阱,却被你这头蠢猪一头撞了进来,破坏了我的陷阱。你说,敌人追来我如何应对?这还不算坏了我的大事么?”
“你在被人追杀?”少丘奇道,“什么人在追杀你?”
少女跺了跺脚:“当然是坏人了。哼,这都不知道,笨人。”
少丘哑然,想了想,才道:“对了,我叫少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甘棠。”少女倍感兴趣地盯着他,“其他的你也别问了,我拒绝回答。现在,我问,你答。明白么?”
“……明白。”少丘郁闷无比地道。心中暗想:“甘棠,这个名字倒甜美,人却凶悍。”
“你为什么被逐出部落,我就不再问你了。”甘棠宽宏大度地挥了挥手,从地上捡起柘木弓,插在背上,又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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