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回家之后不像过去那样过着规律有秩序的生活。
他的居处变得很乱,虽然未到肮脏的程度,但可以看出他的衣服、报纸都随意的丢在地上,当他回家的时候,也是将公事包扔到桌上后,就直接躺在床上小困一番。在家里的尤莱努斯是很安静、没什么动作的,而他现在时常对着窗外不断的喝酒,一瓶、两瓶,在喝酒的时候也未作其他动作,或是配些点心,他只是静静的喝,两眼无神的平视前方。
不知为何,路西法一下觉得能体会他的心情。路西法一方面有种幸灾乐祸的恶质喜感,令一方面又感到同情……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自己也是这样渡过长久寂寞的岁月。
路西法的杀意因此缓和下来。他打定主意要跟尤莱努斯谈一谈。
于是他挑了一天跟桠尔尼说了“今天会很晚很晚才回来,所以不用准备自己的晚餐”,就出门了。
路西法在尤莱努斯出门后,直接溜进他家里待着。之前也潜入过,所以路西法也很轻易的达成这项工作,而且现在的尤莱努斯没有精神去在意门有没有锁好。
当然尤莱努斯归来的时候,也被这个坐在沙发上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但是,他也很快的回复正常,木然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我有想过你会来找我。”
他淡淡的说着,将公事包放在桌上,然后站着看那不被邀请的客人。路西法笑了笑,轻松的说着:“那你也不用那么紧张,不坐下来吗?”
而尤莱努斯没有理会路西法说的话。
“直接说明来意吧?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说完,尤莱努斯握紧腰间的枪,而他面前的路西法毫不在意。
“那我就说了。”他抓了抓头,站了起来:“上次在大卖场遇见你,只是偶然吗?”
“你只想问我这个吗?”尤莱努斯有些烦躁的回应着。他回想起那天的情形,因为调查在附近发生的案子,他顺道来大卖场查看有没有跟案件相合的商品,忽然却看到他思念已久但又令他痛苦不堪的人儿站在卖场的一处。那是桠尔尼!当时尤莱努斯自然很震惊,虽然头发变得长一些,情绪也比较内向,但站在玩具区的这个人绝对是桠尔尼,但为什么?
他当时是试探性的找桠尔尼谈话,不过桠尔尼认不出他,只是对于他的出现感到迷惑。在他猜想是不是认错人时,路西法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完全没错。
尤莱努斯的反应是惊愕,因为桠尔尼不像过去那样。
但是桠尔尼看起来很好、很幸福,气色比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好得多了。那个他憎恶的杀人魔非常善待桠尔尼,让原本丧失希望的尤莱努斯感到十分讶异。他不知道该觉得高兴,还是感到悲哀,不过他还是庆幸着桠尔尼有个幸福的归宿。
而路西法今天的出现,让尤莱努斯一年来无法发泄的愤怒几乎要爆发出来——他似乎也只想找个对象出气,却又克制着自己。虽然是伤害、夺走桠尔尼的人,但是尤莱努斯还是理性的明白对方之后没有再犯罪。
他呼了口气,想让自己冷静点。
“桠尔尼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问的人变成尤莱努斯,他对路西法也抱持着许多疑问,而桠尔尼变成不同的人也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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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脸一沉,正经的说着:“告诉你也无妨,他在被我带走后就崩溃了,但现在也慢慢的回复。”
闻言,尤莱努斯忽然杀意显现,拔出枪准备要射击路西法时,路西法又说了下去:“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来找你的。”
尤莱努斯呆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西法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来;他以为路西法是单纯要将自己杀掉,但是从路西法略为忧郁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似乎在替桠尔尼担心。
“桠尔尼过去发生过什么吗?”路西法问着。
尤莱努斯皱起眉头,有些困惑的思考着。要说让桠尔尼最难以忍受的不就是路西法的行为吗?要不然桠尔尼怎么会崩溃呢?但是听路西法这么一说,尤莱努斯也想起在路西法犯案之前,曾经跟桠尔尼讨论过的事情——桠尔尼的精神问题。
桠尔尼习惯以忘却来排挤不好的记忆,而且他也有着无法想起的黑暗记忆,这一点由于桠尔尼记不起来,尤莱努斯同样也不知道。经过路西法的疑问,尤莱努斯也回想起刚开始认识桠尔尼的样子:住宿学校瘦弱而孤僻的孩子,美丽的脸庞总是带有阴惨惨的怨意,不愿意打开心扉与他人交往。这样的桠尔尼在学校也曾经被欺负过,而从尤莱努斯主动找他作朋友后桠尔尼才开朗起来。
回想至此,尤莱努斯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的将这些记忆讲给路西法听,而听完的路西法更是沉思了一会。尤莱努斯一方面后悔自己居然变得如此漫不经心,另一方面又搞不清楚路西法想做些什么。良久,路西法点了点头:“我大致明白了。虽然很不愿意,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
闻言更加疑惑的尤莱努斯,就这样看着路西法走了出去。
跟一年前一样,尤莱努斯没有想到要去阻止或拦住,只是呆站着。
路西法开车在公路上奔驰着,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他心想桠尔尼可能已经先就寝了,但是事情告一段落的路西法还是开着快车冲回去。他想的没错,桠尔尼十三岁的空洞,是指“那件事”……而这也是桠尔尼忘记自己的真正原因。
开到家门前,路西法很惊讶——灯还亮着。
他将车子开到车库,进入屋子里时,发现桠尔尼还傻傻的坐在餐桌前等着,桌上的菜似乎已经冷掉、干掉了。看到路西法的归来,桠尔尼疲惫的笑了笑,慢慢的走了过去:“你回来啦?”
“笨蛋,我不是说我会很晚回来吗?”路西法也是很累,一把抱住走过来的桠尔尼。桠尔尼摇了摇头,轻声说着:“可是……我想等你……”
平常这时的桠尔尼早就已经睡了,路西法感叹的想着。
他将桠尔尼抱得更紧,眼睛半闭。
“桠尔尼,你会想知道之后的记忆吗?”路西法低声问着,而桠尔尼听到他这么问则一脸惊讶。路西法苦笑一阵,摇摇头。
看到路西法柔和的神情,桠尔尼犹豫了一会,点点头。
“我内心未回复的部分一直在困扰着我,虽然我想不起来,但我依然有恐惧的感觉。我不想再这样……而且,这样也让凯很困扰。”桠尔尼小声的说完,双手将路西法抱得紧紧的。看到他这样,路西法脸上也不再有笑容了。
他只是将桠尔尼的头也搂进怀里,同时也暗自许诺了下次该做的事。
“通常这种时候,还是以催眠疗法最为合适吧……”
虽然对路西法带桠尔尼来的事情感到些许讶异,贝利亚还是将两人带到教堂后面的神父休息室。那里有舒适的沙发,于是就先让桠尔尼在上面躺着。
在一旁看着的路西法有些急躁不安。他的心情是矛盾的,虽然希望桠尔尼从此摆脱记忆中的阴影,但是又不希望桠尔尼想起自己的杀人罪行。路西法没后悔过自己的杀戮,不过这一个多月来完全不知道自己犯罪的桠尔尼总是全心全意的信赖自己,他忽然害怕桠尔尼知道真相后会再度远离。
而一旁的贝利亚注意到路西法的情绪,笑着拍拍他的肩:“放心吧!只是在他无意识的时候助他面对问题而已,也是有方法让他不再想起这件事。”
“是吗?”这不是路西法的专业。既然身为好友的贝利亚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言听计从。
于是贝利亚先让桠尔尼作放松冥想,然后花了十分钟让桠尔尼进入催眠的状态。等到桠尔尼真正变得恍惚,贝利亚就能直接开始进行询问。
“桠尔尼,你现在是几岁的?”
平平稳稳躺在沙发上的桠尔尼鼻头动了动,细声的开口了:“十三岁……”
“桠尔尼,你事实上是二十五岁的,知道吗?”
“……我知道。”
“那为什么你停留在十三岁呢?”
“我害怕。”
“怕什么?”
桠尔尼沉默了很久,才颤声说着:“我觉得好像有个大黑洞在眼前,我不敢过去。”
“放心吧,正眼去看看吧。你必须要跨过那侗洞,才可以走下去对吧?”贝利亚一边说着,想了一下,又笑着说:“我跟凯都会陪着你,拉住你的,让你不会再掉下去,好吗?可是如果你不自己面对,你永远也过不了。”
“我明白了。”
“是的,如果你真的无法面对,我们就停下来,好吗?”
“好的。”桠尔尼的神轻放松了一会。
“你现在十三岁。你慢慢的回想吧?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现在……爸爸在那之后,就不让我出去玩了。”
“什么?”
“自从去过图书馆,跟凯约定后,爸爸就不让我出去玩了,所以我很难过。这阵子爸爸跟妈妈好像也会吵架,而一年的期限又快到了,我好担心。时间快到了,我哭着请爸爸带我去,然后爸爸把我关起来……”
说到此,桠尔尼哽咽了起来,路西法也猛地站起身来,想阻止桠尔尼说下去,而被贝利亚制止了。贝利亚提醒着路西法不要中断治疗,但是路西法却因为桠尔尼讲的话心痛不已。
他知道!
他知道事情的始末!
他当时因为忍耐不住,搭了飞机来到美国,调查了很久才找到桠尔尼的家,但也查出他们家庭开始不和睦。他原本只是在桠尔尼家附近观察着,不想去打扰桠尔尼的生活,但是那一天……
“爸爸把我关起来,那是没有开灯的房间,他说他不要我被别人抢走,然后开始撕我的衣服……我、我好害怕,我知道爸爸要对我做什么,但是我不要那样。爸爸开始用绳子把我绑起来,我被弄得好痛好痛……”
桠尔尼的眼泪滴一滴的掉下来,贝利亚也开始感到不安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停止这次的治疗,但桠尔尼的话却没有停过:“我好害怕爸爸会对我做的动作,可是他突然停了,而且有热热的东西泼在我身上,好多好多……我看不到,那是……啊,是血,好多好多的血!是谁的血呢?我努力的看清楚,发现爸爸眼睛张得好大,舌头吐得长长的,血不断的从他脖子冒出来……好可怕、好可怕,为什么会这样,我好想逃跑,可是爸爸直直的倒下来,压在我身上,动不了了……”
“是谁?有人站在爸爸原来站的地方,他刚刚站在爸爸后头,他朝我过来……我好怕,爸爸好像死掉了,那个人搬开爸爸,替我解开绳子。啊……是凯!凯来救我了!我好高兴,我抱紧他,我不想放开。他吻了吻我,说必须要走了,要我去图书馆找他……他会带我走……”
“你第一次杀人吗?”贝利亚小声的对着路西法说着,而路西法则是沉默不语。见状,贝利亚回头问着桠尔尼:“那么你后来有去吗?”
“我想去……可是妈妈发现尸体后吓得大叫,也是不让我出门。办完葬礼后妈妈就直接把我送到住宿学校了,之后很少见面,可是我觉得妈妈看我的样子好像在看极恶心的东西,对我充满厌恶……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爸爸妈妈都不是以前那样,我好想找凯,可是,我却被丢在不知道在哪的地方……”
接着桠尔尼就什么也不说了。
路西法内心一阵郁闷。在桠尔尼记忆出现裂痕的时候,进入他心境的是毫无关系的尤莱努斯,因此当时拯救他、占满他心怀的,就是路西法憎恶的尤莱努斯。到头来,自己反而像个傻瓜被要得团团转。
这样的思考持续一阵子,路西法才注意到贝利亚用眼神示意“到此为止吗”,于是路西法点点头,贝利亚就做了安抚、唤醒工作。五分钟后,桠尔尼也在指示下醒过来,表情呆滞的坐起身。
“还好吗?”代替不说话的路西法,贝利亚询问着,而桠尔尼笑着点点头,好像有些疲惫。然后,桠尔尼走去抱住路西法。
“回家吧。”
桠尔尼的情绪的确稳定多了,不会像之前那般怯懦不安,整个人比以前成熟的多。除了这点路西法倒是堪布出桠尔尼跟十三岁时的样子有什么差别,因为桠尔尼依然带着天真的笑,诚挚的对自己付出心意,厨艺依旧不好,做家事时总是笨拙。桠尔尼不会再一个人躲起来哭泣,相对的他凝视路西法的时间变长得多,好像在想些什么。
路西法并没有多想,他只希望桠尔尼是抗拒过去的痛苦。
他与桠尔尼是形影不离,因此也想不出桠尔尼哪能背叛他。
平和的日子又过了一星期,刚进入初夏,阳光也特别温暖。平日比较早睡的桠尔尼也醒来了,坐在床上发呆了一会,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