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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回魂后苏远扭过脸,仍是语气刻薄:“狱长大人,你说要等我能杀你的时候再告诉我真相的,现在你全说了是什么意思。”
不知是赌气还是高热的缘故,苏远的脸颊有些红,郁辰走上前去掰过他的脸,相贴的皮肤给指尖传来滚烫的热度……黑色睡袍半遮掩的身体靠拢过来,近得可以看见锁骨处的凹陷,可以闻到浅淡的沐浴馨香,不过苏远完全没心思品味,郁辰的那份强势让他觉得周围气压都低了几分。
有一刹那他以为郁辰要吻他的眼角,就像之前在内审室里那样。然而郁辰没有,他居高临下,用他最理所当然的姿态回答他:“因为这些不是我要给你的真相,最重要的是,我还不想让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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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辰走后,苏远放任高烧的大脑胡思乱想,他骤然想起刚进这座监狱时的情景。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郁辰,那个毫不遮掩对他们这些新人的不耐烦和轻蔑的人。一身黑色的皮装,带着隐隐的肃杀气味。
他在他们面前说着监狱的规矩,大概是觉得烦,他说得很快:
任何人,绝对服从狱长。
不准私藏物品,不准违逆管教。
没有言论自由。
保持各处卫生、干净。
按规定时间吃饭、睡觉、放风。
不严格禁烟,可以用正当手法挣取奖励,可以交易。
不准大声喧哗、不准私斗、不准吸毒、不准鸡|奸。
大概是烧糊涂了,想到这些他居然有些想笑……额头的温度退去,苏远终于抵不住困倦入睡。
在之后的岁月里苏远慢慢明白,这些所谓的戒律,其实都只是按照郁辰的意愿来执行,同样的罪行,他可以直接让你死,也可以丝毫不追究。
这就是郁辰的独裁统治。
而他本人,当之无愧是这里最有权势的罪犯:杀人无数,在逃,却仍旧优雅,嚣张。
第6章 卖身立牌坊
托莱斯特那种野蛮治疗的福,苏远在三天后回到了M区监狱。监狱里没有别的什么乐子,所以他在内审室的境遇仍然被那些囚犯,尤其是M区的新囚津津乐道。
他们所说的无非是:那小子暴揍薛管教,激怒三白眼,还挑衅狱长,数罪并罚,定不会好过,轻则禁闭,重则死刑。反正他们这里与外界隔绝,只要狱长首肯,任何刑罚都能立即执行。他们没想到的是,苏远仅仅在医疗室呆了三天,就安然回来了。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这座监狱里的囚犯之所以畏惧郁辰,就是因为所有让他不快的事情都可能招致灾祸。不久前,新进的这拨囚犯中有人磨锐了牙刷柄,试图对抗管教,被发现后直接被送上了电椅,郁辰不追究他身上明显被管教虐打的痕迹,也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他要谁死不需要给出理由。
而那些老囚犯们更是深知郁辰的手腕,当谛的这座监狱发展到K区牢房的时候,郁辰接管了这里。他一来就制定了一项新的制度——季度清扫。他不想白养活这么多人,所以每个季度清除一些在他看来没有用处的囚犯——年迈体弱的、拒绝付出劳力的、失去利用价值的——他都会果断处理掉。
据说当时引起了整个监狱的暴乱,A区B区的几个资格最老的狱中帮派联合起来对抗郁辰的独裁,监狱里的暴力事件层出不穷,管教几番压制不住,还反被伤了不少。帮派的头头较量着谁的挑衅更猛烈,那几个老区的地盘可说是硝烟弥漫。
然而这样的暴乱似乎没给郁辰带来多少烦恼,他作壁上观了三天,等他们都兴奋起来,然后亲自走到了暴乱的人群中。囚犯们发狠,抢了管教的制暴武器攻击他。几乎是眨眼间,他手里的刀刃生生砍下那些人的手臂,周围的惨叫不断,热乎乎的血溅了他一身。
手起刀落,几个帮派头头的脑袋滚落在他的脚下。那是这座监狱里的人唯一一次看见他用骑兵刃杀人,后来他们都知道,郁辰厌恶血,但在当时,他们确确实实看得出他在享受。鲜红的血液溅湿了他的衣服、头发、睫毛,顺着他的身体和那柄刀刃流淌下来,让在场的所有人胆颤心惊。
他站在那里淡淡地问:“还有谁有意见,过来跟我说。”眼里的不屑昭然若揭。
没有人敢动。还有谁敢动?
从那以后,A区B区等几个老区的声势一落千丈。原本由于他们资格最老阵容最庞大,在监狱里横着走都没人敢管,但郁辰迫使他们完全失去了曾经的嚣张。如果用一个生态系统来形容这座监狱,他们就是从食物链的上端一下子沦为最底层。
经过几次季度清扫,以及囚犯的新进,监狱被大换血。显然,郁辰从没有把那些暴乱什么的当做一回事,那只是他收服这里的捷径。最后无疑是他全胜,他巩固了自己在监狱的地位,立于食物链的最顶端。
试问,开罪了这样的人,还有活路吗?
可是苏远确实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连禁闭都没有,这让人不得不起疑。联系上那天狱长在内审室里隐晦的举动,一些恶意的鄙夷的话就这么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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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是什么地方?
监狱是一个空虚和渴求并存的地方。
被监禁的空虚,被监禁的渴求,在这里慢慢膨胀、发酵,最后酝酿成暴力,或者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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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躺在床上养神,他们这些新囚明天还要接受管教,按他暴揍薛律的前科来看,新管教绝对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与他同室的牢友名叫王决,他们两个关系不怎么好,刚进来时就发生过口角。王决以前大概是个富二代,入狱了还讲究这讲究那,指使苏远给他倒茶送水,苏远一句“残疾人?脑残证给我看一下”把他给惹毛了,争执时苏远一脚踹散他的床,因此还进了内审室。
他们两个之间一般没有交流,但是今天王决听说了一些事情,忍不住拿来冷嘲热讽一番。
“苏远,没想到你挺有本事的。”王决说,“闯这么大的祸都没责罚,看来你跟狱长关系不错啊。”
苏远懒得理他。
“装什么逼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伎俩。虽然明着说不准,但监狱里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只不过没人像你这么厚颜无耻直接去招惹狱长!”
越听越不靠谱,苏远皱眉:“什么伎俩,什么招惹?”
王决嗤笑一声:“我听他们说,女囚那边常有人能去爬狱长的床,所以每次季度清扫的女囚都很少,哼,别说你不懂,你卖身还准备立牌坊?”
苏远脑筋一抽,立刻明白过来,他倒是一点都没料到,自己跟郁辰打的那点交道传出来就成了这副模样。说实话,那天晚上的长谈让他觉得,郁辰也没像外面说得那么恐怖,他又不是天生的杀人狂,只不过是个一心追求自己利益的奸商。
被说得那么不堪,苏远怒极反笑:“怎么?你不服气?羡慕嫉妒恨的话你自己也这么做啊!先让人抽个几十鞭子,我看你怎么卖给狱长!”
莱斯特说得没错,他这张嘴不说话闷死人,说了话气死人。这种刻薄是他家遗传的。
王决被硬生生堵住,“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确,任何人给鞭子抽成那副衰样,再怎么也不会有力气应付肉体交易,但是他始终不相信苏远会这么好命。
“你到底跟狱长说了些什么,他这样包庇你?”
苏远哼道:“没说什么,你们把郁辰看那么可怕,说不定他是个好人呢。”
“好人?!”王决瞪大了眼,“好人会一夕铲平老区囚犯?好人会不问青红皂白把人送上电椅?好人会默许女囚那样讨好他?”
苏远看了王决一眼,像是在看不开窍的笨蛋:“那些关我们什么事?他还算体恤犯人了,吃得好穿得暖,只不过在每个人身体里装了追踪器,限制自由而已。我听他的话向薛律道过歉,他不就原谅我了?还给我端水送药,好人啊……”是好人,是看在他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逢场作戏的好人。
王决是整个懵了。端水送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郁辰也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王决看不出苏远是不是在诳他,几句奚落没捞到好处,咬了咬牙道:“你当我傻啊,这种鬼话谁会信!就算他放过你,那也只能说是你命好,你荣幸!”
苏远哭笑不得。
荣幸……真是见鬼了的荣幸。
用一辈子囚禁来应付这种荣幸,还不如死个痛快。
第7章 入幕之宾
总的来说,新囚对这座监狱的体制还是不够了解。他们目前每天的任务就是接受管教,把身上的不甘和戾气都磨一磨,以为这样就是自己以后的生活方式了,殊不知,这才是刚刚开始。
怎样打扫卫生,怎样收拾床铺,怎样服从管理……这些繁琐的东西被一遍又一遍地告诫和演练,新囚的放风时间几乎都花费在打扫整个监狱的卫生上面,见到管教要让步,见到狱长……最好还是不要见到比较好,能让多远让多远。
这一天苏远正在被新管教当做反面典型教训:“花了半小时才把厕所清理干净,里面的屎尿是堆成山了么!我看你是偷懒吧!”
又是几棍子敲上苏远的腹部,他痛得脸色煞白,额头渗出了汗珠,却仍是不发一语。不是他多有骨气,他深知,就凭自己这张嘴,说一句话定然招来更多打骂。
那厕所里的屎尿没有堆成山,可是五十来个便池二十来个隔间,半小时能打扫干净已经是奇迹了,这样还要被打,连跟他不对盘的王决都有点同情他。
其实苏远已经习惯做沙包了,自从他荣登内审室常客榜首之后,管教们动不动就喜欢给他来几棍子。
倒不是他真的犯了什么错,只是打他这种“危险分子”是约定俗成的习惯,不用解释,省得麻烦。而且,他们很喜欢折腾这个怎么打都不吭气的青年,他越是隐忍越是咬牙,他们就越觉得有成就感。
管教终于打得舒畅了,把他扔回新囚队列,棍子一下一下敲在手心说:“解散。”
苏远一手捂着肚子上的瘀伤,一手擦去湿了睫毛的汗水,轻轻吐息振作起来,刚迈出一步就被拦下。抬头看去,是三白眼。
三白眼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说:“跟我来,狱长叫你去见他。”然后暧昧地一笑,“单召你上顶层,你小子可真是走运啊。”
苏远不明所以,皱了皱眉,跟着他出了新囚管教室,留下议论纷纷的众人。
“顶层?那里不是狱长的私人地盘吗?属于监狱外了吧!”
“我就说吧,他跟狱长有一腿。平日里装着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其实早把屁股撅过去了。”
“哈,还真有人这么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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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没有错,女囚那边有一些人去过顶层。
这座监狱里关押的大多不是真正的罪犯,跟谛有利益关系却不能公之于众的人才会被关在这里,其中不乏受过高等教育,甚至素质极高的囚犯。
郁辰不是来者不拒的人,他是很挑食的。
能来顶层跟他谈判的女囚,必然身家显赫容貌出众,她们有的是遗孀,有的是人质,拿得出本家带给谛的利益,才能有机会去顶层和狱长谈判,至于献身不献身,那是她们自愿的事。郁辰是男人,对方有意向,他又有兴趣的时候,何乐而不为?
不过男性囚犯这边的情况就不大一样了,虽然也曾有人主动要求“谈判”,但显然郁辰对他们的兴趣不大。说他尊重女性也好,怜香惜玉也罢,总之对待男人他从不优先考虑这种“谈判”。
特例不是没有,在苏远之前,只有一名男囚时常被叫去顶层,那人是K区的李逸清。
郁辰对待李逸清极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这也是李逸清入狱三年没人敢贸然找他麻烦的原因之一。自然有不少人说李逸清是郁辰的床伴,这些话传到李逸清耳朵里,他只是一笑置之,至于郁辰,他做事何时需要解释?
监狱里的管教们把那些经常出入顶层的囚犯叫做狱长的“入幕之宾”,如今看来,这个入幕之宾的名单上又要多一个名字——苏远。
苏远跟在三白眼身后上了电梯,玻璃外一层层牢狱掠过脚下,不知怎么的,他有一点紧张。
“请问……狱长找我有什么事?”他用他最和善的语气询问三白眼,他知道,三白眼因为那次的鞭刑事故被扣了工资,这笔账还算在他头上。
三白眼哼了一声,没有给他回答,等电梯叮的一声停住,他按住关门键对他说:“先说好了,这地方属于监狱外部,但是你别想逃。你身体里的追踪器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你逃得出去,也逃不过一死。”
苏远噗一声笑出来:“你多虑了,我不想逃。开门吧。”
身后的电梯门合上,电梯降到楼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