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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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的叫喊-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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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身前的男人,更以同样认真的口吻给予对方回答,“那么,当然……”
    ※ ※ ※
    律师范霍文走进房门时,康泊正倚靠在床上,而褚画则趴在他的怀里睡觉。
    腹部的伤口已被处理妥当,他整宿整宿地难以阖眼,担惊受怕,流离失所,终于找到了最能令自己安心的港湾。
    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康泊打算从床上起身,可倚坐着的身体刚动了动,褚画就紧紧收拢了箍住他腰身的双臂。
    康泊试图一点一点抽身出来,但显然徒劳无用——哪怕只是极其小心地轻轻一动,怀里的家伙就会受惊般颤一□体,随即把脑袋往自己的怀里埋得更深,以要将自己腰身夹断般的力气收拢两臂。生怕自己会离去似的。
    即使已经沉沉睡去,这家伙的手臂仍像钳子的双刀,怎么也不肯稍许松开。
    几次都没办法起身,以致于最后他不得不放弃尝试。
    “我不会离开……”修长手指插入褚画的头发,轻柔揉动了几下,随即又移动手掌轻抚于他的后颈、背脊……留下一串对方的身体回应给自己的颤栗。那颤栗像细微的电流一样传至了他的掌心,康泊俯身轻吻恋人的脑袋,轻声许诺说,“我从未离开……我一直在这里……”
    明明睡得很熟的褚画像是听了见,于是松开了紧箍对方的手臂,将脸蹭于对方的腰窝,找了个让自己能睡得更舒服的姿势。
    安抚完自己的恋人,康泊拄着手杖来到了范霍文的身边。这个年轻律师毕恭毕敬地称对方为“老板”,又把目光投向了床上的家伙:几日来他已瘦得不成样子,可柔软的黑发搭在白皙额前,长睫轻颤的模样可爱又稚气。
    “不得不说,这家伙从逆境中爬起来的能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你瞧他现在的样子,仿佛什么厄运都不曾遭逢,仿佛一切阴霾都难以停伫在他心上!”这个宁静、安详又天真的睡颜同样深深感染了范霍文,素来嬉皮笑脸的律师以个略显夸张、又极为诚恳的语调呼出自己的赞美,“他就像从沼泽中飞起却丝毫不沾染污泥的天鹅,就像头戴金环、全身沐浴圣光的天使,就像——”
    一直蜷着身体安然入梦的褚画突然咕哝一声翻过了身,仰面朝天不止,还把一双手脚全都大喇喇地伸出被子。那模样和天鹅、天使八竿子打不着,最言简意赅的形容应该是,他就像只翻着肚皮的蛤蟆。
    “呃……就像……就像……”面对这样难看的睡姿,即使能言善辩如一个律师,也没有办法再违心地用出一些美妙的词汇。范霍文抓耳挠腮,力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康泊倒毫不介意地笑了。
    “就像一个伟大的婴儿。”他说。
    
    73、伟大的婴儿(2)
    
    褚画伏在康泊膝上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他回到了小时候。
    还是孩子的自己推开了房门,一个身穿白衬衣的陌生少年袭击了他的母亲——女人因被勒住咽喉而无法发声,却朝自己伸出一只手臂,投来求救的眼神。
    褚画看见那个八岁的小男孩灵魂出窍般瞪大眼睛,似乎也曾蠕了蠕嘴唇,但最终还是选择一声不吭。
    女人睁大着仇恨的眼睛倒在了地上,几丛光线恰于此刻渗透被报纸、木条层层封锁的窗户,经纬相织于他的眼前。
    那般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与明亮,令他刹那湿润了久被黑暗桎梏的眼眶。
    褚画看见那个杀死了自己母亲的少年走向了怔怔不语的八岁男孩,将掌心向上的手递在他的眼前,柔声说着,“嗨。”
    少年的脸庞被一层朦胧的光晕所笼罩,可褚画却觉得对方似曾相识。或者,他们是终究要去相识。
    “嘿,小家伙,我不会伤害你……”
    温柔的语声响在耳旁,光晕中的少年靠得更近了些,递来的手掌几乎要触摸上男孩的脸颊就在褚画即将看清白衬衣少年的脸庞时,一阵尖锐的警笛声把他从梦中唤了醒。
    一旦醒来,那个恍临其境的梦就褪成了灰白陈旧,仿佛刻意被他的意识所抹除。因为没能看清梦中那个少年的脸,褚画十分懊丧地爬起了身。这阵子他一听见警笛声就会产生非常强烈的反射行为,他会心跳急速,冷汗骤下,赶忙去寻躲避之处。
    康泊不在身边,窗外头的天还是黑的。
    褚画伸手推开房门,一个男人恰好迎面而来。
    警探先生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对方看见他也是一愣,随即马上作出一番嘻嘻哈哈的姿态即要离开。
    “站住!”褚画几步并一地赶至对方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你怎么会在这里?”
    范霍文阖紧齿冠地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无可奉告。
    “我揍你,你也不说吗!”褚画挥了挥拳,试图以武力恐吓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律师——被吓了一跳的范霍文马上伸手捂住了鼻子,他的鼻子至今还留存着一片不太雅观的瘀伤。这小子的脑袋太硬,上回相见后鼻子挂彩的他无脸见人了好一阵子。
    可褚画刚一拉开架势要动粗,牵动了的多处伤口就让他弓下腰哼哼起来。
    范霍文放心地挺直起身子,得意洋洋地打算走人。
    满身带伤的年轻人望着对方的得意神情皱起了眉,还未待对方离开,一双清澈眼睛便蓦然一亮。褚画一步近前,绽着一个格外甜美的笑脸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胯间——范霍文只瞧见眼前这张俊俏脸孔上的笑容不断加深、放大,自胯间传递上的一股热流立即涌上了大脑,涌得他两耳轰鸣出声。
    他足足愣了近一分钟才想到把肆意撒野的对方推开。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很敏感嘛!”褚画带着一脸坏笑地移下视线,努着好看的薄唇指向了身前男人的□——自己方才的指间刺激已让对方明显兴奋起来,两腿根部隆起了一座小丘。
    范霍文面红耳赤,尴尬不已,为自己竟对一个gay的挑弄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我会告诉康泊,你刚才对我动粗。在警局相见之后你就一直对我图谋不轨。你想上我。”褚画突然一把将自己的衬衣扯了开,大大方方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和两粒粉红又可爱的乳头。在律师先生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他拉高嗓门喊了起来,“康泊!”
    “喂……老板在和他的妻子商谈,你喊他干什么?”
    “如果你打算向我保持缄默,那你现在就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和康泊解释你现在的……”褚画抿出甜腻的一个笑,又伸手指了指对方勃起的口口,“现在的……这个状态……”
    “你、你……你别嚷!”范霍文真的被唬了住,他受雇于这个极其富有的男人好些年,同样也对他的古怪诡谲早有耳闻。
    可褚画不依不饶,照旧昂起脖子,扯开嗓门地叫喊:“康泊!康——唔……”
    “你别嚷!别嚷!你想害我被卸成几块儿吗?!”范霍文一步上前捂住了褚画的半张脸,只剩下那两只黑黢黢的大眼睛,扇动着长长的睫毛冲自己眨了又眨。
    知道对方浑身是伤难以反抗,范霍文被这楚楚可怜的眼神望得心软,岂知刚一松手,褚画立马又喊了起来:“康——”
    这家伙真是甜蜜又无赖!
    “好了!好了!”赶忙重又捂住对方的嘴,律师先生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向这野小子缴械,“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别嚷,别嚷了!”
    “我得向你道歉,上次揍你是我急于脱困,情非得已。”褚画颇感满意地扣好了衬衣扣子,掉头看向了虚惊一场后苦着一张脸的范霍文。上下一番细细打量,他忽然眯起眼睛,一脸认真地望着对方说,“我从你的眼神里能够看出……其实你真的想上我,对吧?”
    范霍文没忍住地翻了个白眼,更没忍住地朝眼前的小子挥去一拳,打得他直喊疼。
    ※ ※ ※
    所有的媒体都在播送范唐生的新闻,仿似一张张宣告天下的讣文,警察局副局长被杀一事不可能被轻易瞒天过海。
    那个热情奔放的总统千金为他们安排了住处,碧姬觉得自己的丈夫不像会对这么个年轻女孩感兴趣。何况他们乍见之时,对方也非常不礼貌。他虽有优雅的举止和容人的度量,却从不喜欢这么被人直截了当地指出自己的残疾。
    除了一个人,似乎只有那个小警探可以肆无忌惮地对着他撒野而不受惩处。
    “我已经完全按照你说的做了,我给范唐生打了电话,欺骗他说我这儿的生意出了问题,迈克尔叛逃了……”碧姬的手指擦过丈夫的肩膀,眼里隐隐有了些泪光,“我向你表达了我绝对的忠诚,可你居然要离开我……”
    “这是你能得到的最好的条件,作为我对你的补偿。”康泊轻移手指,将桌上的一叠文件推至妻子眼前,微笑说,“想想你的前几任,这已经值得你开香槟庆祝了。”
    “我不会让一个杀人犯抢走我的丈夫!”法国美人拿出电话,突然失控地喊叫出声,“我现在就要报警!”
    碧姬颤抖着双手移向手中电话的摁键,还没拨打完那个报警号码,她的手突然被一道银光击中了。
    手中的电话砸在地上,似柔软无骨的白皙手背留下一道惨烈的血痕。
    “我为我的粗鲁向你致歉,”康泊重又将手杖支于地上,一面冲对方微微倾身低首,一面亲启两片玫瑰似的红唇。他的姿态依旧优雅,可深深蹙眉的表情显得充满警告之意,“可如果你再试图打扰他的睡眠,我不会介意亲手扼断你的脖子——哪怕那在我看来粗鲁又野蛮。”
    女人被丈夫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态震慑了住,良久才踩着叫声尖锐的步子起身而去。
    “你这是窝藏逃犯。”丝毫不肯退让的法国名模跨出门前忽又收住脚步,回头冷笑着开口,“你利用完我就想将我一脚踢开,那不可能!我不要你的财产,只有同归于尽才是结局。”
    ※ ※ ※
    妻子夺门而出之后,男人又独自坐了一会儿,他能清晰看见多年前的一些事情,清晰得如同翻开一本遗落于记忆墙角的日记。
    如同目睹泛黄在箱底的初恋情函重见雨水日光。
    拖着一条染血的腿,爬行了漫漫长途的少年再次被抓回了精神病院。残缺疲惫的身体没有得来医生的怜悯,他因为屡次试图逃跑而又一次遭受了残忍的电击。
    单薄的身体仍在抽搐,他的嘴角划下了白色的唾沫。
    护士长梅夫人走了进来,对于这个美丽又善良的少年她总是心存不忍,却无法阻止院长和那些医生的暴行。她曾亲眼看见他捧着一掬清水替一个满口粪便的老人清洗,也曾看见他试图向一个被医生轮奸的女病人施以援手——他想向前来视察的州长揭发精神病院里的种种恶行,结果却被医生们诬陷成最严重的精神病患,一次次将他电击至休克。
    梅夫人将一束铃兰花放在了少年的枕边,淡幽的花香中她也将一个噩耗带给了这个少年,他的腿不可能再复原了,他将终身与跛足相伴。
    眼眸久久不瞬,少年仰面望着天花板,忽而开口问,“上帝在哪里?”
    “没有上帝。”女人握住少年的手,摇了摇头,“孩子,没有上帝。”
    “那我为什么还要活着?”黧黑的夜永难终结,苦难无比漫长。少年慢慢掉过头去望着坐于床边的女人,以哀求的声音说着,“求你……杀了我……求你……替我解脱……”
    “我不能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就像只要明日的曙光还会升起,黑暗就不能剥夺眼睛的希望。”
    “希望……”少年重又把视线投向头顶上方的天花板,他看不见上帝,自然也看不见曙光,“在哪里?”
    梅夫人仍使劲握着少年的手,泛红着眼眶说,“想想被你拯救的那个男孩。”
    “是吗……”病床上那个苍白又美丽的少年,突然嘴角嘲讽地上翘,“超过半数的童年受到性虐待的人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碍,其中相当比例的人会在成年后沦为更严重的犯罪者,认知归因理论会让他们被负面自我评价和羞耻情绪围困,创伤后的应激障碍又会让他们扭曲自我的概念,激发内心的阴影,从而去对同类犯下残酷罪行……”
    “康泊……”女人试图打断少年毫无情感地、背诵似的话语,结果却适得其反地听见他越说越快。
    “他会变得自卑、怯懦、自私又残忍,他会酗酒、嗑药、对人生毫无热情、对整个社会充满敌对情绪……”少年阖起眼睛,眼泪慢慢滑落面颊,“这样一个人……怎么值得我为他付出一生……”
    “不,他值得……他一定值得……”梅夫人也同样落下了泪水,但她仍未松开紧握对方的手,只是向这个了无生念的少年作着看似全无意义的保证,“他将因你挣脱泥沼变得无瑕,他将因你蜕去蛹壳获得新生,他定然正义、勇敢、聪慧又善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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