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指自己的胸膛。
在四肢的锁链放长叁十厘米后,凌卫要坐到床边的艾尔怀里,是勉强可以做到的。
凌卫脸上出现片刻挣扎,然后狠狠地甩头。
不能和这男人做如此无耻的交易。
「不想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对凌涵有帮助吗?你说凌涵还没有醒过来,除非你有什么对凌涵有帮助的妙方。别以为凭一点无关紧要的消息,就可以任意要胁。」
如果体力再好一点的话,这几句话可以说得铿锵有力,效果一定很妙。
但从这张和卫霆一模一样的嘴里说出来,却成了一种虚弱倔强的性感。
艾尔。洛森目光微热。
卫霆也有这样不自量力的一面。
明明局势不利,依然倔强好胜,煽动男人的征服感。
让人想把他按倒,狠狠蹂躏那张猖狂迷人的小嘴,直到他喘息求饶,再也说不出挑衅的话为止。
艾尔。洛森阻止脑中的绮念,五指用力抓着床单。
面上依然镇定自若。
「看来你已经学会怎么谈判了,指挥官。从前没想过,你也会变得这么狡猾。」
「有一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是不会帮助凌涵的,就算知道妙方也不会告诉你。不过,我还知道凌谦和凌承云的消息。」
凌卫又扫了艾尔。洛森一眼。
他身体还在康复中,精力不足,无法和艾尔。洛森那双有魔力的啡色眼眸长时间对视。
和艾尔。洛森交谈,也非常耗心耗力。
但是,被关进培养舱七天,就像过了七个世纪。
七个苍白、孤独、绝望的世纪后,忽然听见关於家人的消息,哪怕是片言只语,也让凌卫内心激动,无论怎样都要撑着继续和艾尔。洛森谈下去。
「你,又想用爸爸和凌谦的消息,勒索我一些什么呢?」
「你猜错了。这个消息免费赠送,而且绝对真实,帝国向联邦发动了第二次进攻,凌承云成为前线指挥官,其二子凌谦作为旗舰驾驶官和微型战机队长,父子一起出征。」
凌卫怔住。
被关在洛森庄园的地下层,和外界隔绝消息,他根本不知道帝国再次发动进攻的消息。
有好几秒,凌卫根本反应不过来。
因为和所有联邦军人一样,在凌卫的概念中,上等将军永远不可能上前线。
爸爸应该在最安全的常胜星坐镇后方,在千万光年之外运筹帷幄,为什么竟然领军出征?
联邦前线指挥官,这名头听起来光芒万丈,可凌卫是当过前线指挥官的人,他知道这里面的危险有多大。
尤其是,联邦现在内部分裂严重,兵力难以集中,和帝国军团面对面时,双方兵力可能又会像上次那样悬殊……
凌卫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我不……」
「不相信,是吗?不相信也没关系,反正这是事实,后天你的爸爸和弟弟就要启程前往正T极一号防线。你觉得他们会像你一样,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吗?」
艾尔。洛森也学着凌卫的样子,摇了摇头。
用他带有磁性的华丽声音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指挥官,我研究过你击毁敌人旗舰的那一场,确实很精彩,但幸运的成分太大。全宇宙也许只有你可以实现从第五空间到第一空间的精准跳跃,如果换了凌谦,或者凌承云,那是死路一条。这也说明了凌家至少有一条是对的,你身上的决策力对他们很有用。没有你这个拥有神奇决策力的养子的帮助,凌承云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不过,是更上一层楼,还是死无全尸……」
「不要说了!」
「啧啧,免费赠送的消息都不想听吗?一点也不务实。如果我是帝国人的话,会很喜欢和你这种联邦指挥官打交道,容易激动,还常常因为一点小情绪就忽略实际利益。」
艾尔。洛森在温柔的时候能装得像个谦谦君子,一旦刻薄起来,又会化身为最令人无法忍受的对手。
凌卫在他掌握之中,既是卫霆的复制人,又是卫霆的未来,同时也是卫霆被凌家强迫烙印下的耻辱。
经过长久的相处,艾尔。洛森常常在不经意间产生一种酒醉微醺般的错觉。
眼前这人,既是卫霆,又不是卫霆。
是和不是之间,彷佛一杯清水和一杯墨汁倒入一个盘子,开始那几秒也许是分离的,但接触线渐渐不再那么泾渭分明,模模糊糊,蕴藏玄妙的至美至柔。
当然,这只是稍瞬即逝的错觉。
每当察觉自己出现这种错觉,艾尔就会极严厉地在内心痛斥自己,再一次坚定自己的信念,他要的是卫霆,是那杯浓烈得无法遗忘的纯墨,而不是这似是而非的东西。
在痛斥自己的同时,他也会对凌卫更为刻薄和残酷。
「爸爸是上等将军,就算我不在了,军部还有那么多精英,不可能让他亲自出马。」
「我想,凌承云出征,多半是为了凌谦。」
「这和凌谦有什么关系?」
「他在军部大会上主动请缨,要成为联邦前线指挥官。」
凌卫惊讶地张了张嘴,好一会没有发出声音。
「这个笨蛋!」最后,凌卫才骂了出来。
自己那么辛苦地争取到和他直接视频的机会,就是为了叫他不要冲动。
就是为了告诉他,必须坚强地撑下去,活到团聚的那一刻。
他竟然……
「虽然我很讨厌凌谦,不过这一次你是冤枉他了。凌谦是为了你才争取当前线指挥官的。」
「你再说一遍!」
「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大发慈悲地把你从培养舱里放出来?」
艾尔。洛森的话,是一记最凌厉的炮弹。
直接轰中了凌卫。
病人的脸,一下子白到了透出毛细血管的程度。
被火山爆发般的愤怒所主宰,凌卫根本没去想手腕上的锁链,下意识地一拳打向切齿痛恨的男人。
艾尔。洛森轻松避过。
含笑看着凌卫的拳头离自己的脸只有一指距离,却被锁链禁锢着,无法前进分毫。
他挑起凌卫绷紧的下巴。
「很痛苦是吗?很好,我喜欢你这痛苦的样子。只要卫霆不回来,我就会每一天都想尽办法让你痛苦。看着内心的煎熬,慢慢把你这个多馀的意识烧乾。」
看着男人的脸在眼前放大,凌卫忽然张嘴,想咬住他的鼻子。
但凌卫失败了,反而被男人霸道地吻住自己的唇。
撬开牙关,舌头伸进来。
令人毛骨悚然地狠狠扫舔着凌卫的舌尖、舌侧、舌根……
「讨厌?那就对了。就是,要让你讨厌,让你难受。」
低沉男音缓缓的,恶毒地震动耳膜。
「自以为和凌家的孪生子真心相爱,那只会让你更痛苦。你连被欺骗的事实都不在乎,都肯原谅他们,但那又有什么用?你还是在我这里,被我抱着,被我亲吻,被我随便抚摸身体的每一处。」
带着薄茧的大掌,钻到病人服底下,强制性地摩挲,享受。
「我和你肉体上的亲密,既折磨着你,又享受着卫霆。卫霆就在你的身体里,他享受着我的每一次接触。」
房间里响着激吻的泽泽水声,淫靡可耻到极点。
津液从颤抖的唇角滴下,在半空拉出充满邪恶味道的细长银丝。
「所以,你何不老老实实地消失呢?让享受我的爱的人出现,让你自己不再受这些凌辱。」
漫长得彷佛一个世纪的强吻,终於结束。
凌卫跌回床上,急促痛苦地喘息。
脸上一片悲愤屈辱的潮红。
艾尔。洛森在床前居高临下地冷冷瞅着他,用指头轻轻擦拭自己沾了津液的嘴角,风度翩翩地轻笑,「最后一个免费消息。凌夫人知道丈夫儿子要上前线的消息,心脏病复发,住进了圣玛登医院。她在病中非常想见你一面,甚至不惜向我弟弟的女儿克丽丝苦苦哀求。当然,我是不会满足她这个心愿的。」
「艾尔。洛森!」
听见他的话,凌卫像忽然被打了一针肾上腺激素似的,骤然挣扎着跪坐起来扑向艾尔。洛森。
他的妈妈!
最温柔可亲,最柔弱的妈妈!所有凌家男人不惜用生命保护的女人!
妈妈受到即将失去至亲的打击,旧病复发躺在医院里,而这恶魔,竟然连病重的妈妈,苦苦哀求的一个最无害的,最简单的母子见面,都不肯答应。
妈妈一向与世无争。
军部的斗争,和妈妈无关啊!
为什么,要残忍到连妇孺都不肯放过的地步!
少将根本不担心凌卫疯狂的反击,用控制指环下令,让锁链收缩到最紧。
凌卫被捆住的四肢,被锁链拉着向床柱的四个方向伸展。
转眼在床中央被死死定成一个X形。
「凌家养育你真是很不划算,可以说被你害惨了。」艾尔弯下腰,脸移到仰躺着不能动弹的凌卫上方,盯着凌卫狂乱却依然迷人的黑眸,「凌涵因为你而昏迷不醒,凌谦因为你而主动请战,结果把凌承云也搅了进去。如果凌夫人病死,和你也脱不了干系。今晚,你就在这里充满内疚地躺着吧。认真地思索一下——如果你不存在了,凌家会不会过得更好。」
他在凌卫的额头印下深深一吻。
直起腰,转身走向房门。
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嘶哑的声音低低传来。
「让我见妈妈……」
「你觉得我有可能同意吗?」
「让我见妈妈……」凌卫喘息着,像从心脏里硬生生挤出血一样,艰难地说,「我就让你见卫霆。」
艾尔。洛森瞳孔骤缩。
他马上回到床边,高大身影笼罩着床上的人。
「你说什么?!」
「见不到妈妈,一切免谈。」
第十七章
当太阳第一丝光芒照亮圣玛登医院的草坪时,彻夜未眠的凌夫人,收到了洛森庄园发来的邀请函。
荣幸地邀请凌承云夫人到洛森庄园,与凌卫指挥官一会。
另,监於凌卫指挥官的身体状况,此会面只限於凌承云夫人一人。
水印为洛森家族徽章的电子邀请函上,寥寥数语,落款是艾尔。洛森龙飞凤舞,充满气势的电子签名。
这位少将哪怕是一份请柬也深具个性,彬彬有礼之中流露着不容抗拒的张狂。
凌夫人感到出乎意料。
没想到,克丽丝那单纯的女孩竟有这样的能力,这么快达成了她的心愿。
还有一天,丈夫和凌谦就要一起踏上征途了。
她别无他法,只能寄望於她曾经疼爱、养育的长子。
「妈妈!是真的吗?」走廊里一阵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快速奔跑声后,病房门被推开了,凌谦喘着气大步走进来,「洛森庄园给你发了邀请函?他们允许你去见哥哥?」
凌夫人点了点头。
凌谦眼里充满惊喜。
「这么说,哥哥身体恢复了?我和妈妈一块去!」
自从在视频里看见哥哥被关在培养舱里,每个晚上他都在做着哥哥被艾尔。洛森用各种阴险方法虐待的噩梦。
不亲眼看看完好的哥哥,凌谦根本没有办法安心上战场。
「不可以。」
「妈妈!」
「他们说得很清楚,能和凌卫见面的只限於我一人。」
「什么?这太卑鄙了!凭什么兄弟就不能见面?我一定要去问个清楚。」
「如果你去了,他们也许连洛森庄园的大门都不会向我打开。」相对於凌谦的低吼,凌夫人的声音可以用柔弱来形容,但却非常清晰,「妈妈可是很努力,才得到这个和你哥哥见一面的机会。你要为了自己的冲动,把妈妈好不容易达成心愿的这个机会毁掉吗?」
「可是我……」
凌谦低下头,心痛难熬地把自己的指关节捏得劈啪作响。
想见哥哥。
我想见你,哥哥,很想。
凌谦用力咬着下唇,如果艾尔。洛森那混蛋在眼前就好了,他可以狠狠地扑上去,把那人撕成碎片,把胸膛里无时无刻不在翻滚的思念、心痛、怒火,通通发泄一空。
而现实是,他只能站在这里,受着艾尔。洛森的要胁,被自己胸膛里的熔岩烫到痛不欲生。
哥哥,我就要出征了。
可是,临走前却连你一面都见不到。
「凌谦。」
凌谦勉强自己抬起头。
凌夫人在床上向他伸出手,「过来,孩子。」
这是凌谦无法拒绝的来自母亲的呼唤,他走过去,坐在床边,努力想挤出一个强笑。
凌夫人伸手在他嘴上轻轻抚过,苍白的指尖沾上一点殷红,凌谦已经把自己的下唇咬破了,流出鲜血。
母亲把儿子搂进怀里,叹了一声,「想哭就哭吧,孩子,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在妈妈面前哭。」
她还是生凌谦的气,气他擅自请战出征,气他丢下自己的母亲,让她日夜担心。
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这孩子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