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渊察觉了,腾出手替他拿掉眼镜,顺势摸了摸后者的头发,倒是出乎意料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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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鸟的招标会进行得很顺利。
除去几家不成气候的公司,普天与两家知名广告公司进入了最后一轮。但最终,普天凭借对千鸟的详细了解和出色的方案,成为最终赢家。
此消息一出,掀起不小的波澜。
普天虽然口碑不错,毕竟只是天宇旗下的分公司,可千鸟不一样。
因此不仅业界的知名网站对此事做了大幅报道,连一些大的门户网站和媒体,也分出了不同篇幅的版面。更不用说千鸟自己的新闻网页了。
普天一下子被推倒风口浪尖,全公司上下都有些巨大惊喜后的不知所措。章渊察觉到了,立即召开了管理层会议。
项目组的成员反倒最冷静,已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方案的具体执行上。
不过,一场恶战过后,小小的庆祝还是必不可少的——周三晚,全项目组在一家高级自助聚餐。
吃饭的时候,章渊竟然也出席了。
大老板在场,开始众人都有些放不开手脚。不过他们很快发现,今天的章总似乎特别随和,于是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到接近尾声时,郑辛的助理代表其他人矜持地表示还没尽兴,章渊大手爽快一挥,众人又杀向附近的酒吧。
酒吧很普通,但章渊似乎并不介意,众人放了心,气氛越来越嗨。
很快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包间内群魔乱舞。
郑辛拿着一瓶酒坐在角落,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不时有人过来碰杯,他很好脾气地来者不拒,一会功夫七八瓶下了肚。
眼看还有人围过去,章渊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起身走过去笑道:“都别喝太多啊,明天迟到的话扣三倍工资。”
这句话和咒语一样,郑辛身边的人顿时干笑着散了个干净。
章渊不客气地在郑辛身边坐下。
后者随意靠着沙发,脸庞微微泛红,微闭的双眼因为酒精的关系,看起来仿佛含着一层水汽。
“……你还好吧?”他侧过头问。
郑辛扶着额头,含含糊糊应了一句:“唔。”
看来喝的不少。
方才见他喝得豪迈,还以为酒量有多好,原来只是假象。
章渊心情莫名大好。
没过一会儿,郑辛摇摇晃晃往门口走。
章渊猜他大概是去洗手间,想了想,还是假装出去抽支烟,远远跟在后面。
过了很久,郑辛都没出来。章渊终于有些担心,推门进去,却见他靠着墙坐在洗手池前睡着了。
章渊失笑,忍不住在郑辛面前蹲下来,揉乱了他的头发,停一下,又顺手在脸颊上掐了好几下,玩得不亦乐乎,全然不顾这情形在旁人看来有多么的古怪。
终于,一个站在便池边踱步许久的人忍无可忍,开口道:“我说兄弟,你要是不尿,能不能出去?”
章渊一想,自己的确有点不人道,于是扶着郑辛准备离开。
“哎,哎,”那人连忙叫住他,“你俩什么关系,你别是看人长得好,捡漏的吧?”
“你看我长得像吗?!”章渊被他的话弄出点火气,回头没好气地说:“尿你的吧!”
“那可说不准……”那人颇为感慨地摇摇头,“这年头,人面兽心的多了去了。”
章渊无奈:“他是我……朋友。”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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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将近12点的时候,众人终于开始三三两两散去。
郑辛的助理也想走,可看见自己的上司正躺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她为难不已。
“行了,你们郑总交给我吧,”章渊道。
助理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老板发话,她自然不敢有异议,帮忙将郑辛弄上章渊的车,就和同事一起离开了。
郑辛一路很安静,就是一直睡觉。
章渊没怎么费工夫,就将他弄回了家。因为客房很久没有收拾,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郑辛安置在卧室的床上。
一切收拾妥当,章渊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脸,眉目舒展而柔和,忍不住伸手轻触。细而绵长的呼吸,扫过章渊的掌心,令他心中一悸,连忙将手收回来,逃一般地离开了。
4、纪念吻 。。。
郑辛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多,天还没亮,隐约有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使房内不至于太过漆黑。
他先是在黑暗中隐约看到模糊的天花板,愣了几秒,终于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于是“腾”地一下坐起来。
头疼欲裂。
郑辛不得已停了几分钟,舒缓自己动作带来的眩晕,然后发现床边还趴着一个人,似乎睡着了。
摸到眼镜带上,他终于认出,原来是章渊——其实早就应该猜到的。
郑辛犹豫片刻,还是开口:“章渊。”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一阵脚步声后,灯“啪”一声亮了。
柔和的光线洒满房间,郑辛转头,见章渊正站在门口,脸色略微带些尴尬,目光侧向一边,像是想避开他的目光。
两人谁也没先说话,卧室里太安静了,反而使气氛越发微妙。
昨晚离开之后,他竟然又鬼使神差地回到卧室,看着郑辛发呆,然后睡着了——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章渊决定跳过解释,直奔下一步:“……你想喝水吗?”
郑辛摇摇头。
因为刚睡醒,后者的头发有些凌乱地翘着,倒显出些难得的稚气来。
章渊叹了口气,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步步走近,直到站在郑辛面前。他低头直视着后者的眼睛,开口轻声道:“……其实你都明白的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在此时此刻,怎么听都带着诱惑的意味。手指有意无意玩弄郑辛的发梢,偶尔触到额头。
郑辛的表情依然沉静,沉默了片刻后说:“抱歉,这种事我没有兴趣。”
话中的意思干脆而明显,章渊无奈地笑笑。
其实他想过,郑辛有可能完全不会接受来自同性的邀请。只是真的面对的时候,还是有些遗憾。
章渊的手指顺着脸颊游走,最后抬起郑辛的下颌。两人真正地、不容逃避地对视着,距离如此之进。
忽然他俯身,吻上郑辛的嘴唇。
这个吻温柔而绵长,郑辛并没有拒绝。
不知过了多久,章渊终于放开了他,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要继续麽?”
章渊的脸颊被柔和的灯光染成淡淡的金色,给人温柔而深情的错觉。郑辛转开脸,使自己尽量不受光线的迷惑,眼中神色变幻,半晌道:“这是什么意思?”
“想用身体诱惑你罢了,”章渊笑了,“看来似乎没有奏效。”
郑辛神色淡然,不为所动。
“既然不奏效,就当做纪念罢了,别介意。”顿了一下:“我去客房睡。”
说罢,章渊果然十分干脆地离开了,并替郑辛关了灯。
房间再度陷入黑暗。
郑辛独自在房间中,忍不住回味了一下。
嘴唇似乎还留着刚才灼热的触感,感觉,好像也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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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鸟的项目已经进入执行阶段。
为了给25…40岁,具有强大消费能力,却不熟悉互联网的潜在客户,树立起千鸟的品牌形象,普天策划了一系列宣传活动。
而其中最重要的主题广告,即将在中央电视台、地铁和公交移动电视等媒体平台全面上线,可以说,成败在此一举。
第二日,郑辛早早到了公司。项目组的其他成员,也早已各自就位,紧张而平静地等待着消息。
播出3小时后,千鸟的搜索量呈现出明显的上升趋势。紧盯着这个事件的媒体,也争先恐后发表报道和评论。
郑辛松了口气。
依照目前的市场反响和曝光量,可以说结果已经不用他再担心了,后续由下属们跟进就好。
想了想,他叫来助理,告诉她自己决定休假。
公司批了五天假期。
郑辛哪里也没有去,如同一个无所事事的人,每天睡到自然醒,随便吃点东西,然后上网或者一部接一部地看电影,直到饿了或者累了。
很久没有试过这样放空自己,就像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
到第三天,郑辛坐在电脑前,打开浏览器,没有去习惯去的网站,而是犹豫了一下,最后在地址栏熟练地输入了一串字符。
大约足足三分钟的空白之后,一个简陋的、毫不起眼的登陆框浮现在右下角。郑辛登陆进去,失望地发现自己上次的留言并没有收到回复。
他是在偶然的情况下知道这个网址的,传说网站的主人,是一个代号Z的咨询师。只不过,他咨询的项目既不是情感,也不是投资。
如果真要说起来,Z先生算是“犯罪方案咨询师”,尽管他从不用这个词来称呼自己。
不问原因,不问结果,不问身份,这是他接案子的原则。可以认为,Z先生只是在玩一场虚拟的游戏,至于这游戏会带来什么后果,自然也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以上,是告诉郑辛这个网址的人醉酒时无意间透漏的。
郑辛当时只做玩笑,到后来他发现这个诡异的网站真的存在,便一时兴起,动用关系拿到了网站ID和密码,然后试着向Z先生发送了消息。
自然没有回应。
不知出于什么念头,他没有就此放弃,有时想起来就会登陆网页,算起来一月总有两三次,但到今天为止,从来没有得到Z先生的任何消息。
会不会这个人只是个恶作剧,根本不存在?
郑辛动摇了,想了想,还是敲了几个字,点了发送:“Z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就在他准备关闭网页的时候,听到“叮咚”一声提示,竟然弹出一个对话框,来自Z。
出乎意料。
消息只有几个字:“你确定吗?”
确定吗?
郑辛看着这三个字,收到回复的欣喜很快冷却,脑中一片纷乱。那些笑着的,哭着的,向往的,愤恨的画面一一闪过……
只要迈出这一步,就注定永远回不了头了……不过,那又怎样?
他早已经决定了。
那时一切崩塌的痛苦,无法排遣无处诉说的愤怒和无助,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从他一动不能动,只能看着天花板流泪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了。
一切已经不可改变。
只是,他可以信任这个Z吗?
郑辛手指紧紧交错着,眼神幽深而冰冷。
正在此时,电脑屏幕上又闪出一条消息:“你在犹豫。”
郑辛心中一沉,连忙输入:“不。”
可是网络那端的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等了许久,他终于确定Z先生已经不在了。
郑辛忍不住重重砸了一下桌子,第一次对自己感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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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岳山女儿的婚礼安排在周末,正好郑辛还在假期。
梁文娜一见郑辛就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撒娇般抱怨婚礼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最后还别有深意地看着他:“我已经结婚了,辛哥哥,你也快点找到意中人定下来吧。”
郑辛不咸不淡地应付着,在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梁岳山派人来叫他。梁文娜虽然不情愿,也只得放他去了。
他进去的时候,梁岳山正在讲电话,看见郑辛,朝他做了一个“坐”的手势。
郑辛便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同时打量起梁岳山。
也就大半年没见,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即使今天是梁文娜的大喜之日,也没能遮住那深入骨髓的疲态。
大约十分钟后,梁岳山挂了电话。郑辛便站起来:“梁先生。”
“阿辛,”梁岳山看着他:“我听说……汪海本来安排你在环宇总部,是你自己执意要去普天。”
郑辛愣了:“梁先生?”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但你记着……”梁岳山摇头:“有些事情,不该轻易去碰。”
听他这么说,郑辛心中一沉,但还是试着说:“我很谨慎,不会有问题的。”
“谨慎?”梁岳山似乎对他的态度很失望,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一个人,又有多大本事?非要把自己折腾进去吗?”
看样子,梁岳山并不清楚Z先生的存在,郑辛心中悄悄松了口气,轻声到:“您还记得我是怎么到您身边的?”
梁岳山叹了口气。
郑辛似乎想笑,但嘴角只是轻轻牵了牵,又垂下去:“这件事,必须要了结。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阿辛,回来吧,”梁岳山叹了口气,走到郑辛面前,将手放在他肩膀上:“我老了,娜娜什么都不懂,这份家业,还指望你来帮她打理。”
郑辛似乎略有些动容,但半晌,只是惨然一笑:“我早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梁先生,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回头?”
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