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段涵之听到过,在舞台上,在后台里,在冬日满天冰雪的天地之间他曾在自己耳边轻轻的笑着。
后来他们去了后台,段涵之脑子里满满的全是Brian蜷缩在老外怀中的媚态,他感觉到浑身上下都脱了力。他顺手抓住身边的支撑物,一点一点挪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月光皎洁,早已融化的冰雪在夜色下流动着月光的色泽,冰冷清净。
身后的门响了一声,段涵之回头看去,是Zane。
他什么都没说,来到段涵之身旁。
段涵之抬头看着他的侧脸。他曾经那让段涵之为之眩晕的体温在此刻仿佛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无力的气息。他的轮廓曾经是那样的深刻有力,此时却是胡渣丛生,疲惫不堪。
他回过头,看着段涵之。
段涵之看见了他眼中的伤痛,如同一只受重伤的兽,无人理解,无法纾解,那刺骨的伤痛只能暴露在这样孤独的月光下舔舐。
他点燃一支烟,只吸了几口便掐断了,随手扔在地上。那小小的火星闪着几点红,渐渐的灭了。
段涵之轻轻的开口:“为什么?”
Zane说:“只要是他喜欢,一切就无所谓。”
段涵之没有回话。
不知过了多久,Zane突然开了口:“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年轻,漂亮,唱歌好听,精通好多乐器。他是文艺青年,读王小波,昆德拉,听David Bowie; Radiohead。曾经热血过,跟其他摇滚小青年一样,跑到各地去参加各种音乐节,晚上就露宿在街头,白天穿着各色文艺衫压马路。那时候他在学校里学习还是第一名,还给学校的合唱担任钢琴手。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情书收到手软。”
Zane把手伸进衣服里,掏出来一张照片,递给了段涵之。
段涵之看到照片上的少年,干净清秀的眉眼,微长的额发并未挡住少年清澈如水的双眼。照片上的他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衫,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一双红白相间的布鞋,身上再没有多余的装饰。少年浅浅的笑着,背景是碧蓝天空,干净街道。
他的笑容简单纯净,让段涵之感觉到那未曾被世俗污染的一片纯真。
段涵之紧紧捏着这张照片,问:“后来呢?”
Zane又点燃了一支烟,却并不抽:“后来有一次,他遇见了一个主唱,喜欢的一发不可收拾。他给那个人写信,说只有他的歌才能让自己感觉到轻松自在,希望能认识他。那个人给Brian打了电话,说希望见到Brian。于是Brian就去了,在那间小旅店里,Brian见到了他崇拜着的主唱。他光着上身躺在床上,招呼着Brian也上来。Brian被他的气质迷惑了,于是顺从的脱了衣服爬上了他的床。那个人捧着Brian的脸说,我喜欢你,你年轻漂亮,能听懂我的音乐。紧接着递上了一支烟给Brian,Brian接过来抽了人生的第一口烟,结果被呛得咳嗽了起来。他温柔的抚摸着Brian的肩膀,靠过去吻了Brian。”
“后来Brian就跟这个人在一起了,那个人给Brian抽的是大麻,从此以后Brian就接触了各类毒品。两个人经常躲在屋子里一起飘叶子一起做**,那个人不再关心自己的乐队和演出,而Brian也再也不关心学习和家庭。后来那个人对Brian感到了厌倦,就找其他男孩子来玩儿。刚开始Brian反应很激烈,后来那个人对他说,不愿意就滚,我不少你一个人。Brian没有走,他说自己太爱他了,离开他就会死。于是Brian再也不管他的寻花问柳。”
“Brian家里知道了他跟男人在一起鬼混而且吸食大麻,就逼他回家。刚开始家人对他还上心,苦口婆心的教育他,Brian执意不听,家人也就渐渐麻木了,再也不管他,让他来去自由。最后,他父母跟他断绝了关系,把他扫出家门。”
“Brian回到男人身边,继续浑浑噩噩的生活。男人对Brian的态度愈加的恶劣,经常让把他绑在椅子上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别的人做**,有时候甚至让他脱光衣服带上狗的颈圈在地上爬学狗叫,即使是这样,Brian也没有离开他。”
“最过分的是,男人没有了钱买毒品,就让Brian出去卖。Brian接的第一个客人是第一次找MB,脾气也很好,对Brian很温柔。可是就在最后的那一刹那Brian推开了他,跑了出去。他一个人赤身裸体的跑在大街上,结果晕了过去。就是这时候我把他捡了回去。”
Zane笑了笑,眼神里有了一些神色:“那时候他冻的浑身发抖,如同一只弃猫似的,我给他拿被子,他紧紧的抓着我的后背不放,没办法,我只能脱了上衣钻进被窝给他取暖。”
陷在回忆里的Zane,神情很温柔,让段涵之想起了曾经在酒醉时看见过的那幅温馨的情景。他只望着他,轻轻拨动着琴弦。
段涵之没有打断他的回忆,直到Zane自己走了出来。段涵之听见他微不可闻的叹气声。
“Brian下定决心离开他。可是每天晚上他睡觉醒来都会泪流满面。Brian终于又回去看了那个人。只见那个人的房间乱的如同狗窝一样,而他则蜷缩在床上,蓬头垢面,已经没有人样了。Brian当下心软了,决定带着他开始新生活。”
“两个人去了别的城市,Brian白天出去打工,晚上回来给男人做饭,吃完饭两个人就出去散步,偶尔会跟邻居聊上两句。Brian觉得这样的生活平淡真实,他很开心。男人似乎也很幸福,他变的很正常,简直跟普通的男人没什么样子。后来有一天,两个人来到海边,Brian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说,要是一辈子这样多好,我宁愿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男人笑笑,他说,那我们就停留在这一刻好不好?于是他拿出了两瓶酒,把其中一瓶给了Brian,对他说,喝了它,从此以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永远停留在这一刻。Brian毫不犹豫的喝光了瓶子里的酒。男人看Brian喝光了酒,他欣慰的笑了,于是他也喝光了自己的酒。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看着海边落日。Brian觉得自己的身上越来越沉,眼睛也越来越睁不开。他对男人说,太好了,我们终于在一起了。然后就没了知觉。”
“Brian是在医院里醒来的。男人已经死了。原来男人给Brian的那瓶酒里只放了一些催眠的药物,而自己的酒里则下了毒。两个人同时被送进医院,由于男人中毒的时间太久,治疗不及,死了。”
Zane说,你现在看见的Brian,是重生了的Brian。以前那个为了爱人诺诺的奉献出一切甚至是自尊自爱的少年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风情万种,妖娆性感的尤物,他的心里被撕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每天都在流血,没有东西能补回来。为了让自己每天摆脱那深入骨髓的疼痛,他只能试图麻醉自己,酒精,毒品,音乐,甚至是身体。
Zane说,那个男人是爱Brian的,他爱他,但是却无法面对Brian为他做出的那些卑微到疯狂的举动,越是自责愧疚越是狠狠的折磨他,恨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最后到后来,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承担Brian带给他的那沉重的枷锁,只能选择死来逃脱,也只有死,才能让Brian忘记自己,开始新生活。
Zane说,自己爱上的是那个伤痕累累的Brian,每次看到他笑的随意又荡漾,他的心便隐隐的作痛。Zane说,如果可以,他想带Brian远远的走开,走到一个没有Brian痛苦回忆的地方。他说,Brian忘不了那个男人,就如同自己无法得到Brian的爱一样。这是一种循环,一种惩戒,一种任何人都逃脱不了的错过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抖点陈年旧事
25
25、第 25 章 。。。
这天段涵之下课,刚开了手机,就接到了杨毅的电话。段涵之心情不错,“喂?”
另一边杨毅的声音微微有些气喘:“我在火车站,再有五个小时左右就到你学校了。”
段涵之大惊:“怎么突然过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杨毅的声音沉了沉:“没有,就是突然想你想的受不了,熬的太难受了。”
段涵之的脸红了红,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杨毅那边还嫌不够腻人的说了一句乖乖等我,一会儿就到了。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段涵之拿着手机一时没缓回来。他是说,几个小时以后就到了么,站在我面前,可以伸手摸得到吗?
走出教学楼,眼睛被阳光晃的有些睁不开眼睛。段涵之眯着眼睛抬头望了望,又看了看四周。原来,夏天要到了。他看着穿着浅色T恤的男孩子牵着碎花小裙的女孩子漫步走在树荫下,染着浅咖啡色头发的白衬衫男生捧着一本书躺在草坪上,用书遮住了脸,还有成群结队的穿着五颜六色的夏装的女孩子,脚步轻盈的踏上图书馆的台阶。
突然间,段涵之觉得,美好,原来就是身边自己从未注意到的一点一滴。
杨毅出了火车站,就看见人群中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的段涵之。于是快步奔向他。
段涵之看着他,浅浅的笑着。
杨毅许久没见过段涵之这样的笑容,久违了的温暖。于是他也忍不住笑了。
他小心的牵起段涵之的右手,“回去吧。”
段涵之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着他转身,不在意四周异样的目光,随着他的脚步坚定的走下去。
如果记忆可以定格在这一画面,那该是多么美好。两个少年牵着手,无视于背后或惊诧或厌恶的视线,人潮涌动的街头,那两个身影挺拔无畏。当夕阳把落日前最灿烂的余晖倾泻在他们的背影时,一瞬间,便是永恒。
“怎么连衣服都没带?”
“走的急就没顾得上,反正你不会让我裸奔街头就是了。”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你裸奔我会给你拍照留念的!”
“。。。。。。”
两个人没有回段涵之的宿舍住,而是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里开了一间房。段涵之披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杨毅从背后缠上了他,用手臂把段涵之的腰环住,把脸埋在他的颈窝。
段涵之往外挣了挣:“别闹了,怪热的。”
杨毅没有放手,段涵之没办法,只能随他去了。
过了一会儿,段涵之感觉到杨毅温热的气息往上移,来到自己的唇边,轻轻的啄了几下。
段涵之闭了闭眼,主动的凑了过去,送上了自己的唇。
于是杨毅轻轻咬住段涵之的下唇,吮吸。
过了许久,段涵之的气息不稳。他安静的伏在杨毅的怀中,平息着气息。杨毅一手拂起段涵之的额发,看着他的双眼。
那双眼一直那么美丽,水润如玉,毫无杂质。
段涵之的嘴角一直挂着清浅的微笑,那让杨毅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安心。
过了一会儿段涵之起身:“饿了,出去吃点什么。”
杨毅欣然同意。
段涵之学校东门门口有一条小吃一条街,里面各类小吃琳琅满目,颜色鲜艳刺激食欲。两个人就来到这个小吃一条街,坐在油腻腻的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吃着热腾腾的拉面。吃完以后两个人就坐在那里天南海北的聊天。周围吃小吃的人很多,来往的车辆也不少,喧嚣的热闹让段涵之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融入感。段涵之毫不在乎形象的拍桌子大笑,拍的老板一边看得心疼又咬牙。杨毅多半则是看着段涵之放开了怀的大笑,眼神里满是宠溺,一丝微微的心酸。
后来段涵之嫌没有酒不够劲,让老板又上了20串肉串,5瓶啤酒。他嚷着要给杨毅接风洗尘,一边把自己的杯子蓄满了。然后抓起杯子跟杨毅的杯子碰了碰,仰头喝了下去。
杨毅按住段涵之的手,示意不让他再喝。
段涵之打开杨毅的手,大声的说:“您又管我是吧?不是我不让你管我,是因为今天是在太爽了,从里到外的舒服,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好久没有在这样的人群里找到属于我自己一席之地的时候了!这一切梦幻的让我都不敢相信自己了!所以我喝酒,喝的大醉不省人事,这样我才能感觉到一切是真实的,不是虚幻的。所以让我放开的喝吧,只有这一次!”
段涵之的声音在吵闹的小吃街上并不显得很大,相反,那芸芸众生中他一个人孤单的痛斥似的话语让杨毅的心猛然的疼了起来。
他亲自为段涵之斟满了酒,然后仰头喝干了自己杯里的酒。
段涵之拍手称快,接着自己又干了一杯。
于是两个人在这样的夏日夜晚中,混着周围嘈杂混乱的人群,喝的不停。
后来段涵之喝的没了力气,只能靠杨毅一个人半扶半拖的给弄回到旅店。一进门,两个人就倒在床上,再也不能动弹。
房间里没有开灯,街边的路灯和对面楼的灯光透过窗子在房间中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