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一点嘛……”
慕云平低笑出声,说:“当然,我的南风一定会变成最优秀的男子汉。”
被鼓励了,慕南风高兴得眉飞色舞,这时候侍者正好上菜,两个人边吃边聊。
“多吃点,男孩子可不需要保持苗条。”慕云平搛了一块清蒸狍肉给他,问:“在大学还习惯吗?”
“还好。”慕南风耸耸肩,抬头瞟了大哥一眼,试探着说:“第一天上课就收到好几封情书。”
“唔?”慕云平的筷子停了一下,眉间似乎有不悦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归于平静,若无其事地说:“很好啊,谈个小恋爱来丰富课余生活也不错。”
“哪里好了?”慕南风眯起眼睛盯着大哥,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慢吞吞地说:“如果我告诉你递情书的全是男生,你还会支持我谈恋爱吗?”
慕云平低咳一声,眉心是真的皱了起来,脸色不太好看,问:“真的?”
“假的。”慕南风低头啃一只雁翅,唇角勾起不易觉察的笑意。
慕云平似乎松了一口气,脸色稍霁,紧接着慕南风又口齿不清地说:“只有一封是。”
还没有完全舒展的俊颜又绷了起来,执筷的手指关节泛白,慕云平借着桌上的小灯,仔细端详着小弟的脸庞。
精致无瑕的五官,白‘皙光洁的皮肤,头发稍长了一点,柔软地垂在额前,以前就知道他长得好,随着年龄的增长,在青涩与纯真的气质中又添加了从容不迫的优雅,和若有若无的诱惑。
脑中不期然闪过那个夜晚的情景,他竭力想要忘记的东西再一次鲜明地重现于眼前,慕云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干痛,声音低哑地问:“那你打算回应吗?”
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他什么都听不到,所有的神志都聚集在一起,以从未有过的专注,等待他的答案。
慕南风放下筷子,歪着头想了想,问:“大哥你好像搞错了重点。”
电视剧里演的,普通人家发现自家小孩去搅基或者蕾丝都会以一副天崩地陷的神情哭着喊着拼命阻拦,或者直接铁腕扣押,棍棒之下鸳鸳或鸯鸯只有含泪相望然后互许来生的份……
“什么重点?”慕云平不解,慕南风笑了,说:“正常的反应难道不是调查对方的祖宗十八代然后上门撂话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吗?”
这小鬼真是被八点档荼毒了个彻底,慕云平苦恼地揉揉额角,说:“我不关心别人如何,我只在乎你的想法。”
慕南风心脏狂跳,一口气险些接不上来,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真的喜欢男人,大哥你会怎么做呢?”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酸涩地疼痛,慕云平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云淡风清地回答:“调查他,看他是否配得上你。”
慕南风肩膀垮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大哥,低声哀叫:“不会吧,大哥你开明过头了吧?”
慕云平无奈地叹了口气,反问道:“在这样一个家庭里,不开明又能怎样?”
父母只知道玩,对子女的教育完全放羊吃草,祖父则把慕氏继承人的能力看作重中之重,其他儿孙只要不惹是生非给家里捅娄子,一般不会过问他们的感情问题,慕云平身为长兄,对二弟一妹已是尽量关照,然而他实在太忙,大多时候分身乏术,再加上他们年龄渐长,一个接一个进入青春叛逆期,常让人生出一种鞭长莫及、有心无力的感觉。
“而且……”慕云平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些,说:“你也不要有心理压力,又不是你喜欢男人地球就不转了。”
慕南风开始后悔讨论这个话题了,本来想试探一下自己在大哥心中的重要性,现在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慕云平的开明让他直想掀桌嚎叫,然后抓着他的脖领子质问“是不是我跟火星人在一起你也会笑着祝福?是不是?!”
这个死板无趣又铁石心肠的男人真是让他又爱又恨又无奈,慕南风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着满桌美味失去了食欲,把筷子一丢,闷闷不乐地说:“我不想吃了,我要回去。”
慕云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招手叫侍者,买了单,他拿起慕南风的外套给他披上,说:“山顶风大,小心着凉。”
慕南风赌气地挥开他,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慕云平怔了一下,随即快步跟上,在车旁抓住他的肩膀,低声问:“你又在闹什么别扭?”
慕南风抬了一下头又飞快地垂首,那一瞬间的视线相交,他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泪光,慕云平又心疼又疑惑,语气温柔了不少,手指轻触他的脸蛋,问:“怎么了?”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人几乎无法自持,慕南风不敢看他,生怕会再次陷在那双深邃温柔的眼中,吐露中埋葬已久的心事。
我好爱你,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爱?
闭了闭眼,他偏过脸去,故作轻松地挥着手,说:“没事,可能被胡椒熏得有点不舒服。”
散漫的腔调也遮不住声中的哽咽,慕云平忍不住环住他的肩膀,声音轻柔仿佛回到十七年前哄那个爱哭的小婴儿:“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南风,只要你幸福,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真的吗?”慕南风吸着鼻子,可怜巴巴地问,慕云平轻拍他的后背,笑着安慰他:“当然,我是你大哥嘛。”
一盆冷水泼熄了他的幻想,慕南风只有苦笑,心脏一抽一抽地痛,他挣脱男人的怀抱,低声说:“我真的没事,送我回去吧,云平哥。”
慕云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向精明的大脑在面对慕南风的时候搅成一团浆糊,只好带着满腹疑惑开车下山,本来很美好的兄弟聚会落到这样一个无言的结局,谁都无法预测。
“晚上回家吗?”拐上环城道时,他不经意地问,慕南风摇摇头,说:“麟成还等我回去赶报告呢。”
这当然是借口,老师布置的课题由谢麟成一个人足以搞定,他慕南风就是个搭便车混学分的,不过今天晚上他宁愿去喂养路边的流浪狗也不想和大哥共处一室。
慕云平把他送到谢家,车子缓缓驶进前庭,正巧谢麟成也刚到家,从车库方向朝他们走来,看到慕南风之后,他惊讶地“咦”了一声,然后看清了对方要哭不哭的衰相,及时把那句“你不是说今天回家吗”给咽了回去。
“云平哥。”他朝车里的人打了个招呼,慕南风已经从另一侧下车,以一个飞鸟投林的姿势朝他扑来,两只手像钳子一样抓住他的手臂,语气凶巴巴地低声威胁:“不许多说一句废话,马上跟我上楼。”
“哦……好。”谢麟成闻到浓重的火药味,安抚地拍了拍这只炸毛的猫,朝慕云平咧嘴一笑:“云平哥上来坐一下吧。”
“他很忙,你别捣乱。”慕南风又瞪了他一眼,像赶苍蝇似地挥手,“云平哥再见,开车小心。”
然后头也不回地拖着谢麟成进了门,连道一句“晚安”的时间都欠奉。
慕云平目不转睛地目送他们离去,盯着两个少年状似亲密的背影,他似乎看懂了些什么,脸色愈加阴沉。
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努力压抑着胸中烧灼般的痛楚,他命令自己别再逗留,马上离开,一口气缓缓地吸入再吐出,伴随着眼中挥之不去的阴霾,慕云平把车开出谢家大门,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又一年樱桃熟透,谢家多了一名年少的食客。
确切地说是惨遭谢麟成毒手然后又一时兴起接收过来的无辜少年。
那个混蛋把人带回来之后就匆忙滚去出差了,慕南风只好接手照顾对方的工作,反正他很闲,而且那个死禽兽留下的痕迹最好不要让谢老爷子知道。
何宣瑜发着高烧昏迷了几天才醒来,对陌生的环境和这所房子的主人怕得要死,连带对慕南风这个人见人爱的优质美少年也戒备重重,让他当三明治夹心当得很是辛苦。
姓谢的回来之后,慕南风才明白前因后果。
谢麟成的父亲嗜好玩弄漂亮纯洁的少男少女这件事他早就知道,谢麟成还曾经开玩笑地说如果慕南风不是出身豪门还有个强势的贤兄罩着,肯定早被他老子收为禁脔了,对此慕南风的回应是凌空一脚踢过去,从此对那位长相斯文、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大叔有多远闪多远。
好在那人不与他们同住,平时不怎么来往,和谢麟成的父子关系也冷淡疏离,各过各的生活。
据谢麟成解释,何宣瑜被他老爹买去当玩物的,可怜那个缺心眼的傻小子还不明白未来的命运,小绵羊似的懦弱纯洁眼神打动了他,于是谢麟成抢在老爹前头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霸王硬上弓了,还被他老子撞到现场,于是倒尽胃口的变态大叔一挥手,像处理一件失去价值的垃圾一样把他送给了谢麟成。
谢麟成当然不会厚着脸皮给自己贴金说什么拯救了即将落入变态大叔之手的小羊羔,他会对何宣瑜出手完全是一时兴起,裤子一提就把对方抛到脑后了,带回家之后直接丢给慕南风照顾。
谢家不在乎多养几个闲人,何宣瑜要怎么样他不关心,他可不像慕南风那样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啧啧,你真是禽兽啊……”慕南风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用看蟑螂的眼神乜斜着他,说:“明明不是同性恋,对男人下手倒是快准狠,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家伙。”
谢麟成不以为然地端起茶杯,惬意地靠在沙发上,说:“我和你这种光说不练的家伙不一样,要做的事绝不拖泥带水。”
一针戳到慕南风的痛处,他双目圆睁,像斗鸡似地梗着脖子,说:“这次是我给你善后的好不好?!你以为瞒过老爷子容易吗?”
“你那个只能称为硬件维护。”谢麟成站起身来,朝何宣瑜的房间走去,“让你谢哥哥教教你什么叫软件升级。”
“喂!大白天的你可不要再度化身禽兽啊~”慕南风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追了上去,谢麟成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他的下巴,调戏道:“放心吧,你这样的美少年都勾不起我的食欲,何况那个乏善可陈的白斩鸡?”
说完,他推门进房,慕南风对着在他面前缓缓阖上的门板,不屑地撇嘴,自言自语:“我谢你了哦~”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总之经过一番对谈,慕南风走进房间的时候,发现何宣瑜精神好了许多,仿佛脱水的蔬菜重新浇灌过,整个人又振作起来。
虽然这么想不太厚道,不过慕南风还是很高兴谢麟成带回来这么一个纯真又温柔的少年,让闲得快要长毛的他生活充实了许多,也不再把每天的大多数时间拿来思念他那个不解风情的冷血老哥。
慕云平还是像往常那样记挂着他,家里的樱桃熟了之后会亲自摘一筐送来,并且在慕南风任性的要求之下当晚送到,以取悦这个骄傲难养的小王子。
过了夏天,何宣瑜也考入K大,成了他们的直属学弟,也正式跟着谢麟成进入盛和实习,职务与慕南风相当,付出的努力却比他要多得多。
他还是很怕谢麟成,平时除了交待的任务绝不与对方多接触,只要在面对那人的时候,何宣瑜总是脸蛋僵冷,一身戒备气息。
谢麟成并不在乎属下的态度,他只要求工作效率,何宣瑜怕他也好恨他也好,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他从不为别人的爱憎负责。
慕南风是两人之间的黏合剂,对人对己都严格要求的谢麟成偏偏对他相当纵容,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又是慕氏老大的宝贝弟弟,于公于私都有着特殊地位。
而慕南风也不负众望地继续做个无所事事的二世祖,最大的用处就是插科打诨,化解谢麟成和何宣瑜之间时常出现的僵冷气氛。
没什么心眼的人也让人无法提起戒备,虽然慕南风傲娇又龟毛的个性有时会让人头痛,不过性格温和的何宣瑜还是很乐意纵容这个出身金贵的少爷,相处之下,他们竟成了很好的朋友。
乍看之下,好像每个人的生活都没有偏离正轨,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但是平静的水面下是从未间断的汹涌暗流,只等着一颗石子打破湖面,立即掀起巨浪狂潮。
在慕南风二十二岁那年初夏,变数终于出现了。
晚饭之后,三个人在露台上喝茶,谢麟成突然转向慕南风,一本正经地说:“今天云平哥叫我过去了一趟。”
“什么事?”慕南风竖起耳朵,装作满不在乎地问,“公事就免谈了,我没兴趣。”
“两件都是私事,给我注意听。”谢麟成敲他的脑袋,何宣瑜给他们倒了茶,轻声问:“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