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别说废话了,赶紧过来一起想办法渡过难关。我有一个主意,你们看成不成……”
第二天防雷办、灭鼠办来人时,我、刘克克和BB弹三人,身着统一的黑色西服,宽大墨镜遮住半张脸,唇上贴着小胡子,脚踩木屐,手持日本长刀,在大门口列队欢迎。然后莲蓉包仪态万千地走出来,我们仨就一起躬身高喊:“大姐,早!”
不明白了?我告诉你,这是BB弹一个朋友的杰作。这哥们是搞电影化妆的,他建议说:“如今穿鞋的怕光脚的,要命的怕玩命的,不如你们吓唬吓唬那些龟孙子。”
这一招果然奏效。对方进门一看我们这台湾黑帮的架势,嚣张气焰顿时就没了。莲蓉包好样的,端足了架子,先把那俩人晾了好半天,才操着一口台湾语,发话说:“这里是偶一个朋友开的,各位如果肯给偶一点薄面,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报偶竹联帮猫姐的名字。”
我一听差点就喷了。莲蓉包啊莲蓉包,你学谁不好,偏偏要学这上流美的腔调。还有这台词,太耳熟,港台电影里比比皆是。幸好这俩货不知道,冲着莲蓉包频频谄笑。莲蓉包朝我点点手指,我赶紧走上几步,按照剧本从口袋里掏出两个两佰元的红包送过去。
那俩人收下后,居然还朝莲蓉包道谢:“猫姐,您太客气啦。”我把肋骨都快憋断了,才忍住没当场笑出声。
糊弄完这两家,我和刘克克来到卫生署,这回不再低声下气地求人,直奔行政复议窗口。恶狠狠一拍桌子,冲里头那面瘫的工作人员喊道:“老子要投诉!”
要说嘛,还真的好好夸一夸咱们的人民公仆,久经风浪,脸上的表情一点没变。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说得就是这位啊。只见他慢吞吞地打开柜子,再慢吞吞地翻出几张表格,化了大约三分钟时间,从这几张纸中抽出一张,递给我说:“投诉请先填表,我们会在十四个工作日内给予回复。”
我那点出息遇上这种老油条,顿时霜打茄子蔫了吧唧。刘克克在后面拽了我一把,提醒我要保持强硬态度。我赶紧一挺胸膛,说:“我要见你们领导,叫你们领导出来。”
因为语气不善,工作人员这才正眼瞧了瞧我,再瞅瞅我身后黑衣黑裤的刘克克,大概是怕惹上麻烦吧,居然真的把一位领导模样的中年人给请来了。
我和刘克克把事情经过陈述了一遍,然后领导用了一大堆无懈可击的官样文章搪塞,我们再陈述,他继续搪塞,谈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实质性内容一点都没有。
我和刘克克对视一眼,决定来个破釜沉船。“问题不解决,我们明天就到你卫生署门口拉横幅,八个大字:官商勾结,打击报复。您是领导,您掂量着办吧。”
这位领导同志当场变脸,温暖的春风变成了风霜雪雨,“你们知道冲击政府部门,干扰政府工作的后果吗!”
“您有政府,我有微博。您知道违规操作、徇私枉法被媒体曝光的后果吗!”好个刘克克,针锋相对,丝毫不让。我在一旁赶紧鼓掌。
那人虎着脸,怒视我们俩,可说话的口气却软了下来。“这个问题我们会开会研究的,年轻人,不要冲动行事。”
去研究吧,我就不信你不贪恋权位,敢冒被新闻媒体曝光的风险。临走前我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我给你三天时间,过时不候。”
走出卫生署,我仰天做了个深呼吸。自打来到人世,我就一直唯唯诺诺,生怕惹上麻烦,从没像今天这么扬眉吐气过。刘克克被我的样子逗乐,过来揽住我的肩,说:“走,我请你吃大排档去。”
第二十二章 天降横财
因为暂时无事可做,我不是窝在厨房里弄美食,就是跑步健身。生活就是这么逼仄,除了顽强生存,微笑面对,没有其他办法。
老宅南面有个小土包,植满了树木。一开始是高大美丽的樟树群,整年浓绿,再过去是几排叶片棕黄的菩提,顶上有一棵好大的垂须榕树。我喜欢在这里跑步,当亚热带的阳光透过树叶,轻轻洒在身上时,感觉是极为享受的。
正跑着,忽然听到有人喊我,回头一看是瞿乃文。因为我辜负好意,死活不肯从老宅搬走,他有点生气,好几天没理我,终于气消了?我擦掉额头上的汗,跑向瞿大少爷的豪华座驾。“找我?”
“下午有空吗,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得煮晚饭……”我犹豫了一下。BB弹还在坚持送外卖,刘克克也找到了个教人弹琴的工作,只剩我这可怜的无业游民在家当煮夫。
“金洲国际的开业典礼,有吃有喝有纪念品。”瞿乃文真了解我的弱点,一下子就戳中要害。
我立刻就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问“什么纪念品?”
“一千元金州大酒店现金抵用券。”
“去,我去!”一千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到手后可以找个机会请刘克克他们去那里的中餐厅吃早茶,我忍不住乐得眉开眼笑。只是有些奇怪,这么点小事瞿乃文何必亲自跑来,打电话不就行了。
瞿乃文临走时还不忘吩咐我说:“待会儿我来接你,穿整齐点。”
我乐呵呵地回到老屋,正打算喊三楼那两个懒虫下来吃早饭,忽然听到一阵争吵声。然后就看见BB弹红着双眼跑出来,刘克克追在他身后,两人站在走廊里又争执起来。
这一回我听明白了。原来BB弹接到家里电话,说他妈晕倒了,正在医院抢救。他想回去看看,刘克克不同意。BB弹说:“她是我妈咪,进了医院,我难道不该回去看看她?”
刘克克面带苦笑,拉住BB弹的手,只是摇头:“听我的,别回去。”
“阿克,我看一看就回来,你别这样。”BB弹反复解释,可刘克克就是不松手。我在一旁插口说:“妈妈病倒了,做儿子的不回去一趟怎么也说不过去。阿克,你让他去吧。BB弹,记得要早去早回啊!”
BB弹响亮地答应一声,骑上电动车飞快地跑了。刘克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我吓了一跳,赶紧说:“你这是做什么,他很快就回来了。”
“BB弹不会回来了,你不明白……”
“什么?”
刘克克把脑袋埋进膝盖中间,用很痛苦的声音说:“这是他妈妈的计划。BB弹一回家就会被他那些亲戚朋友包围,然后一步步陷进去,直到把我们俩分开,不然那些人是不会罢休的。上一次就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夫人是装病?”我呆呆地望着刘克克,心想,原来现实生活比琼瑶剧还狗血,居然真有人用装病这一招。
“上一回是他奶奶病危,这一次嘛,老妈亲自上阵了。BB弹一定要回去,我拦不住他。”
“不会的,不会的,你想太多了。”我的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嘴上说着宽慰他的话,心里却砰砰乱跳。BB弹要是回不来,阿克可怎么办?
刘克克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转身回到三楼,再也没出来。我有点后悔刚才多事了,于是连忙打了个电话给瞿乃文,说:“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下午的活动不能去了。”
搁下电话,拿了急救包跑到三楼,坐在刘克克房门前的地板上守着。刘克克有神经性痉挛的毛病,情绪异常时很容易复发,不看着他点可不行。
两个小时后,BB弹打来电话,说他妈妈还在做检查,他得留在医院里等结果,所以恐怕得晚上才能回来。
我心头咯噔了一下,隐隐感到刘克克的担心并不算反应过度,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给阿克打过电话了吗?”
“他关机……”
“哎呦,这么大人还耍小性,你那边要是没事了就赶紧回来哄他吧。这人,真是的,BB弹你要赶紧回来啊!”我故作轻松地说,其实担心得不得了。
“好!宝生哥,我得挂了,妈咪出来了。”
我还想再说,可电话已经挂断。我叹了口气,去敲刘克克的房门,他在里面回了我一声:“我没事,想睡了,不用叫我吃饭。”
他心情不好,我这人笨嘴笨舌不会开解。没办法,只好下楼去厨房先给自己做午饭。刘克克显然不会下楼来吃,BB弹晚上回来,只有一个人吃,我也就没耐心弄那些麻烦费事的了。翻翻冰箱和食品柜,发现昨天晚上煮的饭还有剩,菜也有一些,足够我炒个大杂烩。
盛出一大碗米饭,用筷子拨散。把昨天吃剩下的酱鸭去骨拆肉,还有一点虾仁和火腿肉不能浪费,一并作为食材,又找出一棵青菜切碎。锅里放油,米饭丢下去,食材也丢下去,一起翻炒。隔夜的冷饭,因为水分经过一夜蒸发,可以粒粒分开,炒起来更好吃。
装完盘,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按门铃。我伸出脑袋张望,发现是个相当气派的男人,鼻梁挺直,头发一丝不乱,鬓角微带花白,穿着一身名牌户外运动装。我朝那人摇手,说:“抱歉,诊所暂时停业。”
“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来找个人。”
“找人?找谁啊?”
“刘克克,他是住在这里吧。”
“是啊,您是他……”
“我……”那人明显踌躇了一下,然后才回答说,“我是他的……算是朋友吧。”
朋友就是朋友,哪有算不算的,这人真古怪。我把人往里请,还泡了杯茶端给他,“噢,快请进来,阿克正在楼上睡觉,您先坐一会儿。”
花白头发的老先生很客气,连声向我道谢,端起茶杯时,忽然鼻尖动了两下,问:“什么东西这么香?”
我说:“炒饭呗,正打算吃午饭呢。”
老先生又用力嗅了嗅,说:“好香啊。”
就是个杂烩而已。我怪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昨天晚上剩下来的,我可没脸拿出来招待您。您要是饿了,我去下盘面给您吧,很快的。”
“不碍事,我喜欢吃杂烩炒饭。”
啊?没了可推脱的理由,我只得硬着头皮把锅里剩下的装盘,端给那人。那人拎起调羹尝了一口,大声赞美道:“太好吃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人派头挺大,年纪也不小了,没想到这么平易近人。
吃完了杂烩炒饭,老先生一脸笑意地和我唠嗑,“你是做什么的呀?”
“医生。”我含糊地回答说,没好意思把自己的专业说出口。
“哎呦,这么好的手艺,我还当你是个厨师呢。这可是我这些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炒饭啦。以前我也有个朋友很会下厨,她做的炒饭简直跟你做的一样,充满了对生活的美好向往。好久没吃过了,怀念啊。”
“我从小喜欢吃,我爷爷是大厨,看多了自己也能练两手。您不嫌弃就好!”我边说边擦汗。一碗炒饭而已,至于搭上美好生活嘛!
“不嫌弃,真的很好吃。唉,这些年,多亏有你照顾阿克,不然这孩子……”
“啊?”我认识刘克克还不到一年,他怕是误会了吧。
老先生朝我笑笑,很慈爱地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说:“我今天来的匆忙了,没带礼物给你,这个你收下吧。其实也不算什么礼物,这本来就该给你们。”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只瓷猫扑满,隔着桌子推给我。
“阿克是个好孩子,我虽然对你不了解,可我看得出来,你也是个好孩子。我真心希望你们俩能幸福。”
啊?我们俩?有我什么事?没等我反应过来,老先生就离开了老屋,害我想解释都没时间。他八成是把我当做了BB弹。
老先生走后,我盯着那只肥肥胖胖的瓷猫看了足有十分钟。越看越觉得这猫吊着一只眼睛,笑容诡异,满是讽刺。我自言自语地说:“太搞笑了,居然送我一个扑满!”
打开扑满,瞬间金光耀目,只见一堆黄橙橙的金币从里面涌了出来。而我则像个误入藏宝洞的二愣子那样,长大着嘴,合也合不拢。
惊愕过后,清点数目,一共二十七枚。正面铸有楷体“大清金币”字样,背面是五爪金龙。我记得有一回看中央台的鉴宝节目,有人就拿出一枚这样的金币请专家定价。白头发专家说这玩意俗称“龙洋”,因铸行量较小,又属贵金属币,市场价格居高不下,哪怕是最保守的估值,也不会少于二百万元人民币。
二十七枚,也就是说至少价值五千四百万。刚才那位老先生该不会是观音菩萨变化而来的吧!我一边高兴得发抖,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这些金币重新放回去。然后把瓷猫紧紧抱在怀中,大有亲它一下的冲动。
瓷猫无声地冲着我喵了个喵。我不理它嘲笑,抱住了上到三楼,冲进刘克克的房间就喊:“阿克,发财了,发财了,这回真的发财了!”
第二十三章 战败的爱情
生活真奇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