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出了校门,徐志骐立刻搭上了计程车,他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当车资,能走多远算多远,往吴泽信家前进。
熟悉的街景从车窗外呼啸而过,徐志骐现在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见吴泽信一面!
他没有考虑他找到吴泽信以後要说些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贸然行动的後果,他只知道,他一定要见到吴泽信!
计程车在距离目的地不远的巷口停下,徐志骐下了车,立刻朝那熟悉的建筑物飞奔而去。
门口停了一辆搬家用的大卡车,晕黄的路灯下,有几个人影正忙绿地在屋里屋外穿梭著,在那些人当中,徐志骐发现了他再熟悉不过的高大身影。
「吴泽信!」
徐志骐不顾一切地大声喊著那个人的名字,像生怕他就此离去似的,一边使劲全身的力气朝他奔去。
「吴泽信!」
似乎已经听到有人在唤著自己的名字,吴泽信一脸疑惑地回过头来,一看到向他飞奔而来的徐志骐,脸上立刻露出像是讶异又像是困惑的复杂神情。
「你…你怎麽跑来了?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吴泽信低头看看手腕上的表,然後微笑地望著气喘吁吁的徐志骐。
自从上一次被吴泽信被自己激怒,然後又被程沂发现他们的关系後,徐志骐的心里一直只记得吴泽信当日的愤怒神情。
但现在相对於吴泽信久违的微笑,徐志骐一边喘著气,一边激动地对他破口大骂。
「你这个浑蛋!一声不响的就辞职了,还有…这是什麽意思?你到底想干什麽啊?」
徐志骐手指著门口停放的大卡车和搬运工人,恶狠狠地瞪著仍一脸轻松的吴泽信,但吴泽信只是笑笑,口气十分淡然地回答他。
「就是搬家啊!怎麽?难道你会舍不得我吗?」
「你在说什麽鬼话!」
看到吴泽信一脸得意的笑容,徐志骐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神经病。这个家伙一声不吭的就辞职,搬家…自己还像个疯子一样跑来找他。
「你这样偷偷摸摸的是什麽意思?!」
「没什麽意思,」吴泽信笑著耸耸肩。「有人介绍我到南部的学校教书,明天就要先到学校去打个招呼,所以我才赶在这两天搬家。那里虽然是个乡下地方,但我想我也该找个清静的地方,过一些不一样的生活…」
「不一样的生活?」
徐志骐愤然地望著吴泽信,这个恶魔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现在却想要自己一个人偷偷的一走了之,还大言不惭地说要过什麽不一样的生活!
「吴先生,东西都已经搬完了,已经可以走了。」
搬运工人从卡车的驾驶座探出头来,向吴泽信招呼著。
「好,再等我五分钟。」
吴泽信摆摆手回应对方,四周已经没有别人打扰他们的谈话。
两人站在微弱的路灯下,徐志骐往已经空荡荡的屋内瞥了一眼,立刻难以忍受地移开视线,抬起头望向吴泽信。
在两人短暂的视线相接之间,他觉得自己应该先说些什麽,但在开口之前,却已经先打了一个大喷嚏。
「哈啾!」
「你啊!…」吴泽信摇摇头。「你这个家伙,总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吴泽信伸出手轻轻抚著徐志骐发青的唇,然後将温暖的双掌搭上他细瘦的臂膀,取暖般的搓揉著。
「好不容易才把你养出几两肉来,看来不久你又会把自己折磨死了…」
「我…」
徐志骐感受著吴泽信从掌心传来的热度,稍稍温热了他不知不觉中早已冻僵的身躯,心头的痛楚再度张狂了起来。
吴泽信看看眼前穿著单薄得像自虐的徐志骐,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上徐志骐削瘦的肩头,成熟男人熟悉的气味和温暖,立即笼罩住徐志骐原本冰冷的身体。
(不要…对我这麽温柔…)
吴泽信替徐志骐拉紧外套的领口,轻柔的动作,像是提醒著徐志骐,不要忘记他在最後一刻,曾经施舍给他这样矫情的温柔。
(不要到这个时候,才对我这麽好…不要同情我,不要施舍我…)
徐志骐在内心大声的呐喊著,逃避似的躲开吴泽信的目光,再这样下去,他会无法忘记吴泽信这个人,他会无法忘记这个人曾给他的温暖。
即使只是在残酷之後的一点点温柔,即使这短暂的温柔之後,或许又是令他痛苦的残虐,但他就是会无法遗忘这样美好的滋味…
察觉到徐志骐的欲言又止,吴泽信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这麽急著跑来,有什麽话想跟我说吗?」
「…」
有什麽话想跟他说?
徐志骐楞了一下,他只知道自己想要见吴泽信一面,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麽,他没有想过啊…
问他为什麽要走吗?他走了自己不是应该高兴吗?干嘛还像个女孩子一样纠缠著他问原因呢?
如果不是在意这个,那自己为什麽像发了狂一样的来到这里?
「我…我想问你…」
徐志骐抬头看著吴泽信,他的脸上仍带著温柔的微笑,像是在等待著什麽般的聆听徐志骐的问题。
「我想问你…」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就随著吴泽信的远行而结束?他们是不是真的不会再见面?
但是这些话,徐志骐始终无法问出口…
「你还会继续…保守那个秘密吗?」
徐志骐咬咬下唇,说出了一个像是自己应该在意的事情,却仍逞强地不说出真的在意的问题。
吴泽信当然了解徐志骐所说的秘密是什麽,那是他俩那种不寻常的关系维持至今的关键所在,但他始终没有回答徐志骐的问题,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迟迟得不到答案的徐志骐,再次抬起头来望著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要从吴泽信口中得到满意的答案,他只希望吴泽信能对他说些什麽…
这时,一直面无表情的吴泽信露出了淡淡的冷笑,但却少了以往的嘲讽,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笑容看起来十分的哀伤。
「我们已经…不会再见面了…我再怎麽有能耐,也没办法拿那件事来威胁你了,当然,你也不用再对我付出什麽代价。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我…」
「你已经不再是我的玩具了,我们不再有任何瓜葛。你就当作是一场恶梦吧!我也已经厌倦了这种游戏…把这一切…都忘了吧!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吴泽信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明显的充满了对徐志骐的讥讽,都冲击著他的心,隐隐作痛。
但他不再觉得愤怒,而是一种哀凄的痛苦,他也无从去了解这痛苦代表的意义,只是无言的承受著。
(原来,是因为你已经厌倦了啊…)
徐志骐苦笑著让自己能坦然接受这个他早该知道的答案,只有到吴泽信已经对他这个玩具感到厌倦以後,他才能彻底的脱离他…
他们不会再见面,他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过生活,不用忍受被玩弄的身心煎熬…
他曾经痛恨自己无法抵抗,也痛恨自己处於玩具的地位,更无法忍受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只存在著胁迫性的关系…
他不用再为此所苦,那他为什麽还是感到些许的失落?
好吧!如果真要说有什麽损失,只是他又得恢复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渡过无聊的假日,一个人舔舐著孤独的滋味…
「你可以放心了,我已经不会再纠缠你了…」吴泽信的表情透露著些许的自嘲。「你的事情,当然包括你的秘密,我很快就会遗忘的了,你不用担心…」
「吴先生,可以走了吗?」
搬运工人再度出声催促著,吴泽信望了对方一眼,再回头深深的凝视著徐志骐,偌大的双掌轻轻的包裹住那有些苍白的俊美脸庞,渗透著些微的温暖。
总是说出让徐志骐痛苦的话的嘴角,此刻却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和深刻的无奈。
「那,再见了…」
还未等到徐志骐的回应,覆盖在脸上的热度瞬间已褪去,吴泽信已经毫不迟疑的旋即转身离去。
徐志骐怔怔的望著那挺拔的熟悉背影,迈著从容的步子,一步步地走出他的世界。
徐志骐想出声唤住那背影,却想不出来有什麽样的理由要吴泽信留下,只是不想让吴泽信离去的一股渴望,驱使著他无法将视线从那背影抽离,但他的理智,却始终紧抓著他乾渴的喉咙,让他无法出声…
直到吴泽信的身影完全从他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他还是无法发出一点呼喊。
这个人已经从他的世界完全离去,只剩下一点残存在外套上的温暖,牵引著他仍隐隐作痛的心脏…
卡车和吴泽信的车子都渐渐地消失在眼前,相对於吴泽信毫不犹豫的离开,徐志骐对於自己这样愚蠢的目送他离去感到无奈。
他还在等什麽?等待那个恶魔的回头吗?
即使恶魔悄声的说已经厌倦了,即使恶魔始终把他当成玩具看待,他还是对恶魔偶尔付出的温柔有所眷恋吗?
为什麽,他有被遗弃的感觉?…
16
徐志骐抓紧了吴泽信留下的外套,迎向迎面而袭的寒风,在冷寂的街道上走著。
「我要到哪里去啊?」
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了好一段路,徐志骐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一个终点让他停歇,这样的漂泊感让他心底很不舒服。
「啊,书包还在学校呢!…」
身上已经一块钱也没有了,也没有回家的意思。
他拖著脚步往学校的路上前进,不知来回过多少次的街道,此刻异常的昏暗,路灯散发出来的光芒也十分微弱。
徐志骐就这样没有时间感和空间感地走著,突然间,寂静的街道上远远传来吵杂的引擎声,明亮的车灯由远而近的朝著徐志骐迎面而来,让他不得不本能性的抬起手遮掩刺痛的双眼。
一辆摩托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但很快地又立刻折了回来,在他眼前停下。
「果然是你…」
摩托车的骑士对著徐志骐开了口,虽然透过安全帽听起来有点模糊,但徐志骐可以确定他所听到的。
这跨坐在摩托车上的人穿著跟自己一样的制服,徐志骐已经非常清楚这个人是谁了。
「上车!」
保持著以往不多话的态度,向峰将手上的安全帽扔给徐志骐,徐志骐怔怔的望著手上的安全帽,顺从地跨上了车。
一路上,向峰没有说要去哪里,徐志骐也没有打算问。
不知道为什麽,现在的他,似乎什麽都不在乎了。
「你的书包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今天的作业、明天的小考…我都帮你抄好了。」
「嗯?」
「老师那边…我是跟他说你肠胃不舒服啦!到时要是他问起,你可要这麽说喔!别害我!」
「嗯!…」对於向峰的好心,让徐志骐感到有些愧疚。「谢谢你…」
他和向峰已经没有来往,他不知道向峰还是不是对他存有任何的欲求,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对向峰心存感激。
自己一时冲动的冲出教室,要是没有向峰的掩饰,这件事很可能会变得满棘手的。
「你…」
即使向峰欲言又止,徐志骐也很清楚他要说些什麽。
「你是不是要问我…我到哪里去了?」
「还需要问吗?」向峰的语气仍充满了熟悉的嘲讽,「只是我没想到,为了他,你竟然…原来你真的那麽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徐志骐想也不想地立刻脱口而出。「那天我们在超商的事,都被他看到了,所以他拿这件事来威胁我,要跟他上床,我才跟他睡的…」
徐志骐极力让自己用平静的口气说完这段话,闻言的向峰似乎有一瞬间的动摇,但仍静静地倾听他所说的每句话。
「我不喜欢他,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不可能会喜欢上他…」
徐志骐像是要说服向峰,又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用坚定的口吻不停地重复著同样一句话。
在徐志骐对自己下咒般的喃喃自语中,向峰也沉默了,他不再问吴泽信的事,也对徐志骐披在身上的那件过大外套视而不见。
一直到向峰送徐志骐回到家,两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星期二的下午最後两堂课,让徐志骐的心情格外沉重。
上课前的下课十分钟,四周的同学和往常一般,仍旧天真无邪地讨论他们吴老师走後,让李老头代课的痛苦,仍旧吵闹著谁养不养眼的问题。
徐志骐企图恢复到一个人过生活的日子,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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