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阗月仍是站在高高的监控台这种老地方,居高临下地望着气氛热烈的场面。
他喜欢站在这个位置看星星,天上的,和地下的,都可尽收眼底,世界美丽缤纷,这才不会寂寞。
手上握着一封信,苏永琪利用等候舞台布置的间隙写的,也是他现在不得不每个月跑邮局投寄的苦差。
只写了收件人却从不写寄件人的信件,从来不知道收的人是不是能看到,因为没有回应。
他其实蛮惊讶那个根本不喜欢念书的苏永琪能坚持写这么久,在他一页一页地撕着厚厚的信笺的同时,日历簿上的岁月也被撕得越来越薄。
他的确不负众望地红了。
现在愿意守候在他下榻的宾馆外、守候在他的星轨出现的任何地方的FANS,不止是十人团、二十人团的十几岁少女,而是老、中、青、少,遍布各个年龄层次各种职业。
他从演、从歌、从影,艰辛的付出换来了傲人的成绩,连国际知名导演都说:“本都会终于出了位百年难得一见的真正明星。”
他本身饱含的那种美丽经过了粹练后,散发出更迷人的光彩!!叫众人都仰慕的光彩。
更何况他并不恃宠而骄,反而利用自己公众人物形象多做慈善事业,善待FANS,平易近人。连齐阗月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在若干年前会说“生理痛不想开工”就放他和所有剧组人员鸽子的任性小子。
“现在要送给大家最后一首歌,也是给我的家人,我最重要的人的一首《两个人快乐》!”
通过麦克风传送的声音唤回齐阗月沉浸在往事里逐渐飘远的神智。
又来了!苏永琪最著名的“送给最重要的人”的歌!
从第一次他在演唱会上发布这个消息之后,揣测的人多得数不胜数,可是却没有人能猜
出来他“最重要的人”到底是谁。只好推到炒作了事。
你可以一直不敢承认
把要说的话藏在眼神
可是你呼吸
比大海更深
因为你真的爱一个人
每一次看着你的时候
喜欢在你的脸上漫游
是海市蜃楼
还是真感受
我很清楚没有没有遗漏
我要让你知道
每天孤独祈祷
比不上我们一起真心的拥抱
心跳的热闹
两个人快乐
还需要什么
宁愿一起沉没都不要寂寞
如果海岸失去轮廓
星星都伤心随落
还有我
如果海岸失去轮廓
星星都伤心随落
还有我
欢快又舒缓的音乐,深沉的感情表述,每每都是在尾声时掀起新一轮高潮的保留曲目。
看着台上嘴角含笑,眼神中却透出一股寂寞悲伤的苏永琪,齐阗月不忍再看,藉口要做收场准备,早早离开视野绝佳的监控台。
叫他担心的是词曲最后透露的讯息。
如果海岸失去轮廓,星星都伤心随落。
——那颗星子永远只想升起在那片深情的大海上,同损同荣。
这首歌,苏永琪想为一个人唱。
可是那个人听得到吗?
“永琪,看这边,这边!”
镁光灯频闪,会后短暂的签名会也热闹非凡,领到号码牌的FANS们有序地排候在前台,眼尖的苏永琪一眼看到队伍里竟然有一位身怀六甲的孕妇,忙含笑招呼请其余的FANS让一让,先照顾这位准妈妈,别让她被挤到了。
“哈,我就知道我跟你一直都很有缘分的,永琪。”
被丈夫体贴地扶持过来的妇人脸上荡漾着幸福之色,拿到签名后有小小的得意:“你可能不记得了喔,很久以前,我就在风花温泉那边见过你耶!当时你穿着一套西服,显得比现在老许多,可能是在拍片,我还傻傻地下车以为能帮到你咧!很驴是不是?”
活泼的准妈妈完全不避讳说自己的糗事,引来大家善意的哄笑。
苏永琪一怔,随即想起多年前自己也常爱躲在宾馆的窗后凝注的那一幕,那个他很久都没有再去与人同去的幽会圣地,从以前开始,就只有一个人会不畏那里的严寒,下车伫立欣赏那短暂的美丽。
池海晏……
几乎是隔了一个世纪的画面。
原来不止只有他记得!
“在那之后不久我就和老公结婚啦,肚子里这个可是我们的第二个宝宝了喔!我还会和以前一样支持你的!以后还要带我的孩子一起来支持你喔!”
年轻的二子之母两只手一起握住他的手摇了摇,更进一步获得与偶像合影的殊荣后,异常欢喜地和丈夫相携离去。
苏永琪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千。
她不经意提起的那个人的面容又在他脑海里闪现,他演出前放到齐阗月于里的信也仍是寄往同一个方向。
池海晏,你看,没有人忘记你。
以前的十数年,是父亲用他的沉默守候得到你的信任,现在换我来做给你看!
不见面并不代表你可以阻止我不想你。
没有信息并不代表我已经被你遗忘在世界的另一端。
所以,由始至终不说爱我的你,其实已经在你没有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泄露了你的秘密。
突然想起应该保留一下和他一同记得池海晏的这个人的信物,苏永琪双手拢在嘴边朝那对小夫妻大声喊:“等你孩子出世,也请给我寄来照片喔!我会给你寄庆生蛋糕的!”
“永琪我们爱你!”
看到这充满爱心的一幕,FANS们的呼叫声更大了。
完成全部的签名后,走向后台的苏永琪默立了一晌,仔细聆听这铺天盖地的声音,然后,似强忍着眼泪,头出不回地挥了挥手,消失在舞台深处。
池海晏,你错了。
有这么多的人都爱我、支持我。
你怕我耐不住十年的寂寞吗?
其实我想说
有你在我心里,我并不寂寞。
而这一切,总有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你。
全文完
外一章——关于戒指的野蛮传说……
“哈啾!”
婉蜒的便道,延伸在满是黄土的荒野中,一阵风刮过,呛人的沙尘便满天扬起。
等候在这荒原一样的道路尽头处唯一的车站牌下,两人中较矮的一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即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骂了句:“他妈的!”
从他们站立的地方向后望,遥远处的背景,是一幢青灰色,四面有着高墙,顶上还有铁丝电网的尖顶建筑物。
一座监狱的象征。
太大的太阳让他们有点不习惯地站在四周没有高墙阴影的空地,伸出手搭在眼帘上,挡去部分阳光。
会出现在这里的他们,是按出狱的惯例,由警车护送到这唯一可以搭乘到市区内的车站便把人放下。不过今天公交车好像有点误点。
或者说,知道这里出来的都只是社会的渣滓,所以就连公交车司机也懒洋洋的,并不遵守他应尽的职责。
“海哥,你好厉害,第二次进来还能提前三年获得释放。都没有人来接你吗?”
两人中矮个的那个左右望望,横竖是无聊,索性相身边的狱友攀起话来。
“恩。”
在监狱里习惯了必须有话答话,哪怕是最简短的都好,以免不吭声被人误解为“看他不起”,另一个男子简单地应了一句,被剪得极短的头发下面是被晒得褐黄的面孔,虽然面孔还保持着年轻时的风貌,不过眼角、嘴角细细的皱纹说明了他过了一段相当艰苦的岁月。
“海哥,其实我是有人来接啦,就是那臭小子可能记错了时间。我儿子喔,他开货车的,说会顺便过来接我这样。”
只要有人答腔就好,在狱里就以饶舌着称的男人并不气馁。
“也可以顺便接你一起喔!啊,对了,我想跟你说,出来后你有想过要去哪里没有?”
进来过的人,出到社会肯定都要被打上歧视的标签,每一个人都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前途与出路。
“还没。”
一向冷淡如池海晏,提起前途,也忍不住回答得有些犹豫。
“这样啊,要不要考虑到我儿子工作的农场?他说有个看仓库的职务要找人。海哥的身手好,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又沉默又守得住秘密。我觉得你是很适合的人选咧!”
兜搭他的用意不过在此,自觉得是帮了儿子又做了好事的男人咧着一口黄牙笑得很真诚。
“呃……”
虽然很想婉拒,但那一句“年纪大了”似乎剌中他的心病,池海晏有点犹豫着要伸出手去接他塞过来的电话小纸条。
“叭叭——!”
黄沙的尽头处出现了一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银灰色奔驰轿车,停在他们面前,从疾动到倏静也只不过一瞬间,表现了它优良的操纵系统。
本来还以为这车子走错了方向要问路的两个男人很有默契地微侧开一边身子借道,却不料那车子的门居然开了,从驾驶座上跳下来的,是一个戴着深到看不见眼睛的大墨镜,打扮得体的青年男子。
“我来接你了!”
那眼睛不知道望着哪个方向的男人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虽然墨镜掩去他部分真实轮廓,
可是从露在外面的其它部分来看,这是个端整到接近人类完美标本的雄性生物。
“这个是……你儿子咧?”
矮个男子像是傻了一样看看从车上下来的人,再看看自己身边的人,意外地发现他们两个人的轮廓非常相似,只是一个苍老了二十岁左右。不由得做出如此的揣测。
“……恩。”
见来接他的人是这架势,那个热心的狱友已经悄悄地把介绍工作的电话藏拙,池海晏没奈何应了一声,收回了手,不动声色地避开那下车来的男子伸手欲搀扶自己的动作,沉默地爬上后座。“哈……哈……我儿子也快来了,一路走好啊!”
矮个男人羡慕地在又一溜烟跑走的车子后挥手。
海哥实在是太不爱说话了。
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他有一个这么有本事的儿子?
开的是名车,穿的是名牌,从头到脚都流露出品味。
看仓库瞧来他是不会做了。
有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直接出去养老就成了!
“你不高兴?”
从照后镜上窥视着一路保持着沉默的男人。
又七年的监狱生涯,似乎叫他忘记了“说话”是怎么样的感觉。
苏永琪没话找话地问。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出来的?”
自己不答话的话,一路被人窥探的感觉也很不舒服,池海晏敏感地向上望了一眼,低声地以询问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还敢说!你提前出狱都不想通知我?你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
苏永琪提起这个就有气,要不是陆丰提早把这个消息卖给他,他八成还会再傻傻地多等三年。
“我……给你惹麻烦。”
在那种磨尽人意志与自尊的囚闭空间,再次进去与出来都和第一次一样的不适。
他并不想见任何一个自己认识的人,那种无声的怜悯会叫他的自尊无法接受。
池海晏再看了一眼意气风发的男人,从他的车子与行头可以看出,他混得的确不错。
与现在又老又落魄的自己是天地的两极。
“到了。”
因为他那句回答而生了气,一路都不再说话的男人在一个相当幽静的住宅区地下车库停了车,开了车门守在一旁下来。
“这是……你家?”
身不由己被带到十六楼,池海晏看着门口玄关处摆放的火盆与柚叶水发呆。
“还不快跨过去,去去晦气!”
中国人不是都有这样的习俗么?难为他还满世界找到现在早已不用,只在道具房见过的东西。
苏永琪的催促终于让男人有了动作,一步跨过那旺着炭火的火盆站到室内后,被苏永琪一把抱住。那在嘀咕了句“你从来就不是我的麻烦!”之后就一直显得不高兴的孩子总算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说:“欢迎回家!”
“呃……”
宽敞到足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客厅摆设十分简洁,客厅与饭厅之间没有间隔,从餐桌旁的落地大窗望出去,露台外就是蔚蓝的大海。
海风轻扬,把干净清新的空气传送满整个空间。
“去洗澡,我有特别烧了很多的柚叶水。”
等不及带他参观新居的苏永琪拉着人就往浴室钻,急欲表功。
“永琪——!”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扒了个精光的池海晏实在有点哭笑不得。
在狱中也就算了,可是他实在很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尤其当对象是和自己长得极其相似却年轻二十岁的苏永琪。
“我好想你!”
就在他还担心自己因苍老更显不堪的躯体暴露无遗的难堪时,苏永琪已经性急地贴了过来,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性急的样子就像是做了好事急欲得到大人表扬一颗糖的孩子。
“永琪!”
除了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