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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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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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咳咳……”
  立刻被他大胆直接的说辞惊得呛咳,苏伟毅本来通红的脸现在是一片惨白了。
  “难怪你一直要我叫他伯伯,原来他真是我伯父,亲伯父!我长得跟他是不是很像?像到你从小就根本不敢正视我的脸。”
  索性把父亲自以为高明的小小把戏全揭穿了,苏永琪恶意地盯着父亲,想看他到底有什么反应。
  从小就是这样,好像他在他面前总是畏缩得像是受了欺负似的。而且和别的父亲不一样,他总是不敢正眼看他。后来,害他每次看到父亲这种态度就有一种莫名的焦躁感。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对父亲的态度才越来越恶劣,少年的心里是抱着“好吧,既然你装出这种态度,让别人都以为我欺负了你,那我就欺负到底”这样幼稚直接的想法。
  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世上最高明的伪装者,还是真的善良懦弱到被无止境的伤害仍肯原谅伤害者的圣人?
  苏永琪希望他是前者,但心里却其实早有答案地明白他是后者。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电话通知他吧。”
  果然,那个被揭穿了心底的秘密、甚至连珍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旧情人都被儿子抢走的父亲最后也只是这么说着,脸上还挂了个凄惨无比的笑,却不知道那个笑容已经比哭更难看。
  “……”
  到这一步,还是完全连跟他争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正因为这样,每次赢的人都是他。
  看到他这样的态度,自己仅剩不多的良心会内疚,会觉得自己欠父亲的太多,在他身边会害怕自己的坏脾气更伤害到他,只能选择逃离。
  看到这样的他,池海晏只会想坚定地走到他身边,拥抱他、保护他,不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苏永琪烦躁地走到吸烟区,在烟雾里来回踱步。
  明明是自己主动要父亲把池海晏叫来的,可是想到他们终于要见面,却非常的……不开心。
  为什么他只想好好爱一个人会弄得这么复杂?
  亲情、爱情,都让他搞得一团糟。
  不安、狂躁,怕被遗弃又偏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快疯了!
  可……又想在疯狂之前死死地抓住什么。
  吐出胸中的烟雾,眼前又闪过那一抹绝艳的红,他真的……渐渐开始明白何金丽了。
  爱是会叫人疯狂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发生后,就再也逃不了。
  所以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仍抽着那个男人惯用的牌子;所以逃离了这么多年,明明可以放手的,却还一次又一次地回来,伤害与受伤害。
  如果换做是他,也会……这么做。
  不,甚至更严重。
  因为他根本就把池海晏当成自己来爱,复制品爱上了正品,就像恋上本体的影子。
  就算前路光芒万丈,但如果影子的本体被人夺走,那个影子还能不能存在?
  *****
  二十五分三十六秒。
  在接到苏伟毅的电话后,那个丢下董事局会议的男人出现在医院大厅。
  事实证明,虽然池海晏总是对别人在路上飙车有所嫌弃,但万一事临到他自己,他的车速只会飙飞得更高,而且完全不守任何规则。
  “伟毅,现在怎么样了?”
  一手拉下领带的男人微微喘着气,走向以悲哀目光迎接自己的苏伟毅,看着他红红的眼,苍白的唇,不必问也已经知道答案。
  “父亲……已经过世了。我本来想在电话里跟你说清楚,可是……”
  他一听到父亲在医院的消息,就立刻挂了电话赶来。
  这也许是自己这个从来未得享受过父爱的“哥哥”想抓住的最后机会,但仍是无法如愿以偿地失去了。
  “你知道了?”
  一同并肩肃立在病床前,池海晏迟疑了很久,低低地问。
  “嗯……”
  看着床上阖目而逝的老人,苏伟毅心中百味杂陈。
  直到父亲逝去的这一刻,自己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对他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他亲手斩断了年少的他的爱情,更用血缘把他们隔开,轻易不得越雷池半步。让他半辈子逆来顺受地活着,麻木,孤独,并在这样的绝望中渐渐放弃了最初的那份纯爱。
  “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池海晏也看着那位老人,同是爱恨交缠。
  但他的感情要远比苏伟毅复杂得多。
  从苏彬南遗弃他们母子,任由本来是大家闺秀的母亲以一种暗娼的形式屈辱地活着,到他为母亲出头犯下杀人罪行,这老人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
  可是,在他在狱中,在绝望中只能想到求助于自己唯一的朋友的时候,却又是这个父亲,伸出了援手。
  “从那些信开始……对不起,海晏,我不知道你曾经有写信给我。是我母亲截留了之后,父亲偷偷亲自回你的。我想,那算是父亲他以他的方式在对我们负责,他觉得这是对我们好。”
  那一封封细心地编好了号,收藏得妥妥贴贴的信件,带着两位老人的用心沉甸甸地沉积在记忆里,苏伟毅虽然觉得痛心,却无法责怪他们。
  “那么,你后来也都看了?”
  那些记载了他在狱中思念的飞鸿传书,他告诉自己唯一的好友,他其实是明白他对自己的爱意,并渴望得到响应的事实。
  他甚至说了想等到他出狱后,和苏伟毅重新开始。
  可出狱的那天,没有等到想象中会前来迎接自己的好友,而是……父亲。
  再然后,就是一系列的混乱,无措,逃避。
  鲜少享有亲情的他渴望亲情,可是这份难能可贵的亲情却成为了他头一次萌生的爱情的强力阻碍。
  于是他沉默地服从了父亲的安排,把那份感情深埋在心底。
  但……要怎么说呢?在麻醉自己,与男男女女进行了叫人眼花缭乱的混乱感情纠葛后,他才发现,骗得过再多的人,也仍是骗不了自己。
  在心里,最温暖的总是苏伟毅默默静守在他身后,等候着他的那个角落。
  所以拥有了一切的他又回来了,想找回以前错失的一切。
  只要苏伟毅还站在原地等他,他就觉得自己仍是那个有勇气不顾一切向前闯的少年。
  “不好意思,现在我们要整理病房了。您可以过来这边办手续,看是打算火葬还是土葬,我们还有遗体化妆及举办告别仪式的服务。”
  护士终于过来赶人,见惯医院里生老病死的她们仍能挂着甜美的笑容,向刚刚失去亲人的家属们做惯例性的介绍,以完成一个人生命最终的旅程。
  “火葬。父亲说过死后要把骨灰撒到大海,消弭他的罪过。”
  苏伟毅低低地说着,也许不排除父亲想死后还能飘洋过海回家乡探望池海晏母亲的愿望。
  “好,费用我来支付,要在哪里签字?”
  轻轻地拍了拍仍在低头默哀的苏伟毅的肩头,池海晏自动自觉地承担起善后事宜。
  “对了,永琪呢?叫他来向爷爷道个别。”
  四下环顾,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好像消失了好一阵子不见踪影,苏伟毅不禁有点着急。
  “我知道他会在哪。我去找,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找到了我们一起去向遗体行告别礼。”
  幸好苏家人口简单,而一向低调的苏伟毅也不会想大办追悼会什么的。
  池海晏干脆利索地分配好了任务,办完手续后毫不犹豫地起身到中庭去找那个应该在不爽的小鬼。
  虽然和那小鬼的关系将来要在苏伟毅面前摊开会很难堪,不过在他反省自己说话太重的同时,那小子也能坐拥美人,想必他不用太担心骄傲的苏永琪会舍不得放开他。
  苏伟毅则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如果有一天儿子失踪,他一定是想不到找他的办法,可是池海晏却非常明白的样子。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在我跟他上床的时候,他会把一切都告诉我。”
  那一句恶魔般的呢喃在耳边响起,苏伟毅苦笑了一下。
  也许,他们真的是这种关系吧。
  这么两个漂亮的人在一起的情形应该是相当美丽的吧?
  脑子里浮现出的画面虽然淫靡,却绝不猥琐。
  他们才是能分享彼此秘密的好伙伴。
  而他,平凡如他,只想要能得到一只持久稳定的手。
  生活多姿多彩从不寂寞的池海晏,还能给他稳定安详的感觉吗?
  不经意间,有一双年轻的、带着燃烧般热切的眸闪过眼前,三年前因为要报复儿子而强行拥抱了他的那个学生的脸像是在海波深处显影般浮现。
  当时他真以为那固执的少年会把他紧紧地禁锢在掌心,不放开。
  那个被年轻充满活力的肉体重新注入生命般、疯缠痴爱的暑假,是他在经历了与池海晏分别的长久麻木后,最卑微的幸福。
  第八章
  中国迷信的说法里,有人死后“做七”之说。
  所谓人生有六道流转,在一个人死此生彼之间,以七日为一期;共有七个七日终,若无回怨,必生一处。
  苏南彬去得也许无怨,在这七七四十九天停殓的日子里,并没有回魂,甚至连托梦也没有一个。
  苏伟毅抱着早上从医院领出来的小小骨灰罐,看着海上灰蒙蒙的薄云。
  被仍带着寒意的海风吹得有点凉,才一下车就打了两个喷嚏后,肩头传来的暖意反而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永琪不肯来,他说还有节目要拍。而且人已经死了,他来了又不能让爷爷复活。”
  看着海滩上被拖得长长的两个淡淡的影,池海晏这才突然想起早上苏永琪的那通电话,不免带着有点怨愤的口气转述他的原话。
  “哦……”
  今天他们打算在海滩上完成苏家老父最后的心愿,将他的骨灰撒入大海。
  永琪这孩子,明明这么喜欢爷爷的。大约是怕在他们面前哭出来吧。他从小就倔强,宁死也不要在父亲面前哭出来是他小小的自尊。
  苏伟毅低低地应了一声,倒没什么特别的感慨。
  倒是池海晏觉得万分过意不去,“那孩子是太任性了。对不起!”
  “呃……似乎应该是我道歉才对。”
  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反而是池海晏一副愧疚状代为道歉,苏伟毅总感觉会有点怪怪的。
  一小抹浅灰色的尘埃从指缝里“沙沙”地坠入大海,在透明的水中一下子变得深黑,然后,在轻轻拍上来的浪花拥簇中,渐渐消淡,无影无踪。
  看着像流沙一样从指缝中缓缓消失的灰烬,很难想象捧在掌心轻飘飘的物质,是一个人沉甸甸的曾经存在。
  “啊,说得也对!不过,那孩子实在太像我,让我想起以前的我也一定是这么任性地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所以……对不起还是应该由我来说。”
  点了一根烟,看着苏伟毅耐心地让父亲最后的纪念完全融入大海,池海晏帮他拉紧了一下裹在外面的、自己的外套。
  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瘦弱的侧脸,就是这么个人,居然就这样看着自己的一个失败顽劣的复制品过了二十多年……
  他对永琪有多好、有多宠溺,就可以想象得到他对自己有多好。
  在商海、人海里苦苦挣了这么多年,就只剩下他了吗?
  虽然在父亲才刚刚离去的时候就这么想也许不孝,可是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在最初的伤心、震惊外,更多的感觉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样,他就不必再害怕面对父亲乞求的目光,不必再害怕这段不伦的感情会让这位老人伤心。
  再无顾忌。
  “伟毅……”
  伸出手想捧起他的脸,去触碰那份禁忌,不知怎么手竟然是颤抖的。
  苏永琪今天不愿意来,也许是对的。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不得不说,那个孩子的确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他。
  不过,他到底想到了多少?了解了多少?他对自己的了解里,包不包括自己对他父亲的感情?
  那孩子调查过自己,可是除了调查得来那些放在台面上的制式数据外,他明显还能感觉得到更深的东西,今天他是不是也因为能猜出他的心思,所以索性避让,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呢?
  不对,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想起那个孩子?
  他们之间的唯一阻碍明明已经消失了,为什么手与想触碰的对象之间还存在着那难以逾越的空隙?
  挟在指间忘了吸的烟被一阵强猛的海风吹旺,飞溅出的火星烧着了手,条件反射地抖动了一下,一直存在在两人中的短短的距离一下子消失了。
  “海晏,那个……”
  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脸颊边触碰的温暖,苏伟毅侧过头,鼓足了勇气开口,“永琪这孩子的个性是完全的自我中心主义,也就是说,他会认为“我爱的,拼了命也要得到;我不爱的,就算毁灭又与我何干?”,虽然是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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