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仕珲愣了一阵,突然大笑了起来。“好啊,孝信,你现在都学会绕着圈子把为父套进来,不错,不错,这么快就学会耍手腕了。”
朱孝信也嘿嘿的笑了起来,听得出来,朱仕珲并没有发怒,甚至还有赞许的意思。
“你找为父就是为了要制造军械的特权?”
“正是如此。兄长都未给父亲增添麻烦,孩儿也不想给父亲增添麻烦。”
朱仕珲笑着摇了摇头,朱孝信这话明显是反着说的。“只是,现在少营还未成军,且短期之内并不需要太多的军械,这制造军械的特权……”
“父亲,军械乃军队头等大事,如果现在不做准备,等少营成立之后再做准备,恐怕就要耽搁更多的时间了。”
“说得也对,好吧,为父就给你这个特权。”朱仕珲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另外,你应该多跟你三哥接触,你们两兄弟从小就很要好,有什么事,你三哥都肯帮你,这次你可别放不下面子。”
“孩儿明白!”
朱孝信哪有不清楚的,晖州唯一的铁矿就在朱孝礼驻守的魏县。没有铁矿,有军械制造特权又有何用?
第十五章 山民进城(一)
派了十个猎人随同穆友宣进山寻矿之后,李洪涛花了很多的时间整理他前世那少得可怜的理工知识。
搞了好几天,李洪涛能够回想起来的只有一些基本的化学知识,包括一些炼铁的基础知识,其他的则一无所获。
在他感到极为沮丧的时候,朱孝信答应帮他请的铁匠与炼铁工匠来到了百市集。
铁匠叫傅凯伦,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人。与穆友宣一样,傅凯伦也是子承父业,当了铁匠,有二十多年的铸剑经验。
炼铁工匠来了三个,一个师傅,两个学徒。师傅叫高子贵,年纪约莫四十五岁,也是子承父业,有二十多年的炼铁经验。两个学徒是他的大儿子高宗群与二儿子高宗芳,两人分别跟父亲学艺六年与四年。
一番攀谈之后,李洪涛对荒原大陆上的“冶金技术”以及钢铁生产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所有懂得炼铁炼钢与打造“军火”的工匠都是节治府重点“照顾”的对象,全都编名注册,不得随意流动。
不管是傅凯伦,高氏父子,还是其他“同行”,都是子承父业,炼铁炼钢还有打造军械的技术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只有在没有子嗣,后继无人的情况之下,才能够收“徒弟”,实际为收养义子,将技术传承下去。
各地节治使做出如此严厉的规定也有情可原。钢铁是最重要的战争资源,是军事力量的保障,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不会容忍其他人掌握生产“军火”的技术。就如同在李洪涛的前世,老百姓不可能掌握枪械生产技术一样。
为了达到全面控制的目的,各地都将铁匠与炼铁工匠集中管理,只能到节治府直接经营的铁匠铺劳作。在晖州,除了崮梁之外,铁匠与炼铁工人最集中的地方就是魏县。
铁匠与炼铁工匠都是比较吃香的行业,在绝大部分老百姓都在饿肚皮的情况下,他们可以靠自己的手艺某得一口饭吃。如果能够炼出好钢,打造出绝世神兵的话,甚至能成为节治府的坐上宾,享受到不比文臣武将低的待遇。正是如此,铁匠与炼铁工匠都极为重视祖传“技艺”,不会轻易外传。
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技术的进步与发展。
李洪涛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钢铁是否能够大规模的生产,军械是否能够大批量的制造。
结果,他很失望。
大部分炼铁工匠采用的还是极为原始的块炼法。按照高氏父子所说,就是将铁矿与木炭混合进行烧炼,最后得到质地柔软的“原铁”,再反复加热锻打挤出原铁里面的杂质,成为熟铁。
炼钢的方式也极为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粗糙。一般的炼铁工匠都是将熟铁经过反复的加热,反复的捶打,最终得到比熟铁坚硬得多的钢。李洪涛认为这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钢,最多只能算得上是渗碳钢,比大规模冶炼获得的碳钢差远了。
另外,负责制造军械的铁匠也懂得炼钢的技术,只不过傅凯伦并不认为这是炼钢。李洪涛一直想问清楚,铁匠是怎么“炼钢”的,可傅凯伦一直言辞含糊,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考虑到铁匠手艺都是世代相传,李洪涛也就不好逼迫傅凯伦将“祖传秘诀”讲出来。
这与李洪涛的认识相差很远,在他看来,怎么也应该有“高炉”吧。可据高氏父子所言,只有一些产铁大州拥有炼铁的那种大炉子,可他们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怎么把铁炼出来的。
在了解了炼铁技术的同时,李洪涛也明白为什么军械要分那么多的级别了。
用最初炼出来的含有大量杂质的熟铁制作的铁刀、铁枪、铁盾、铁甲是最低级的,也是最便宜的。毕竟在制造这些武器的时候,不需要太多的人力。用傅凯伦的话来说,就算是个普通的学徒,一天也能打出十把铁刀,或者二十支铁枪头,或者三面铁盾,只是在制造锁子甲的时候需要先将熟铁拉成铁丝,然后再进行编制,比较麻烦,也很费时。
用经过锻打获得的渗碳钢制造的军械就是钢刀、钢枪、钢盾与钢甲。这类军械的价格要贵得多,主要是锻钢需要更多的人力,需要更多的时间,还得看工匠的手艺。将渗碳钢制造成武器的时候也要比柔软的熟铁麻烦得多。一名熟练的铁匠,就算直接使用钢材,一天也就造三把钢刀或者五支钢枪头,一面钢盾需要三天的时间,钢质胸甲需要十天。
所谓的“精钢”,高氏父子根本就搞不出来,傅凯伦也没有讲明白,李洪涛只能自己猜测。按照他的想法,“精炼”应该是一种比块炼法更先进的工艺,类似于炒钢法,但肯定没有得到灌钢法的水平。因此,通过“精炼”获得的“精钢”要比普通的渗碳钢更好,制造成本也更贵,掌握这门手艺的人并不多,傅凯伦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搞了半天,李洪涛也没弄清楚情况,只知道炼铁炼钢都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情,制造军械更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傅凯伦,高氏父子这四个人满足不了大规模生产的需求。
沉默了一阵后,李洪涛说道:“四位师傅,李某斗胆问一句,你们的收入怎么样?”
四个人都没有开口,这次被分到百市集来,他们都有点失落,毕竟在崮梁,收入还是不错的。
旁边的蒋晟扫了四人一眼,说道:“四位师傅不要误会,我们李将军询问四位的收入,也好确定工钱。”
高子贵看了看傅凯伦,说道:“不瞒将军,我们都是按月计算收入的。高某每月的工钱是一两五十钱,两个犬子还是学徒,一月只有七十五钱。至于傅师傅嘛……”
“傅某一月二两五十钱,如果打造的是钢制军械的话,还要按件获得额外的工钱。”
“那具体是多少呢?”李洪涛直言不讳的问了出来。
“这个……”傅凯伦思索了一下,说道,“钢刀一把是二十钱,钢枪头一把十五钱,钢盾一面八十钱,钢甲一副一两五十钱。如果是精钢的话,价格还要加一半。”
李洪涛早就看出傅凯伦很贪婪,猜他肯定虚报了工钱,在迅速计算一番之后,李洪涛心里也有数了。
“那么,四位是否知道铁矿石的价格?”
傅凯伦摇了摇头,他根本就不是炼铁工匠。
高子贵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按照节治府订下的军购价格在魏县那边购买的话,一担大概是五十钱。如果从外地购买,恐怕一担要花上二两银子。”
李洪涛并不感到惊讶,铁矿石属于“战略资源”,除了几个铁产丰富,其他物产又非常贫瘠的州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州会出售铁矿石。
“那么,一担铁矿石可以练多少铁?”李洪涛又问了一句。铁矿石的计重方式与粮食不一样,一担为二百斤,不是一百斤。
高子贵又考虑了一下,才不急不忙的说道:“这还得看矿石的品位,如果比较好的话,一担能出大概八十斤铁,如果品位差的话,只能出七十斤铁。”
李洪涛没有急着问下去,而是迅速的计算了一番。
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军械的制造成本远远低于销售价格。
以破虹刀,也就是最好的精钢刀为例,其钢铁用量仅五斤,就算以从外州购买的价格来算,铁矿石只需十五钱,傅凯伦需要大概五天的时间才能做一把这样的刀出来,算上额外工钱,以及炼铁的工钱,还不到一两白银,另外将原料的运输费用,炼铁所需要的木炭的生产费用,开采石灰石的费用都算上,总成本也不到一两五十钱,如果是在魏县采购铁矿石的话,总成本大概一两三十钱。可这样一把刀,节治府标的价格是十五两!
毫无疑问,制造军械的最大获益者是节治使本人。也难怪各地节治使都“紧抓”军械制造大权不放,不让民间力量涉足炼铁与军械制造业!
越想,李洪涛越是觉得可气,可又觉得好笑。难道没有一个节治使考虑到,这么做将严重限制军队的战斗力吗?
可再反过来一想,李洪涛又觉得节治使的做法并没有错。卖一把刀赚的钱可以招募十个士兵。节治使又不把士兵的生命当一回事,怎么看,十个士兵也要比一把刀更有价值吧。当然,李洪涛绝不会这么看。
等李洪涛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傅凯伦与高氏父子都看着自己。
“你们开的价格很合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要求吗?”
当下,李洪涛就与四人达成了协议。除了支付工钱之外,李洪涛还负责吃住,并且为他们建立单独的铁匠铺。至于找更多的铁匠与炼铁工匠的事,这还得李洪涛另外想办法。
第十五章 山民进城(二)
接到朱孝信专程派人送来的“请柬”后,李洪涛稍做了一番准备,才带着邓颐斐去了崮梁。
“李大哥,我们这么空着手去,恐怕有点不好吧?”
李洪涛笑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准备一点礼物?”
邓颐斐点了点头。“所谓礼多人不怪。世子正式邀请我们去崮梁作客,商讨少营今后的发展大计,恐怕其他四位队官都准备了礼物,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准备,如果世子因此心存芥蒂,恐怕今后甲队的发展……”
“邓兄弟,我跟你打个赌。”李洪涛仍然一脸堆笑,“这次我们不送礼,拿的好处绝对比另外四个队多,你信不信?”
“这个……”邓颐斐摇了摇头。
“那我们先说好,如果我拿的好处比别的队多,你就拿一个月的军饷请我喝酒。如果我拿得比别的队少,我就给你多发一个月的军饷,怎么样?”
“一言为定。”
李洪涛也当即答应了下来。
又走了一程,邓颐斐还是有点不明白。“李大哥,你真有把握?”
“当然,我现在正在考虑,崮梁的哪家酒馆的酒要好喝一点呢。”
邓颐斐翻了下白眼,也不再多问了。
到了崮梁城外,朱孝信派来的亲兵就接上了李洪涛他们。
因为五世子府还没有完全建成,所以朱孝信宴请李洪涛等五位典军尉的地方是一家叫“福来春”的酒楼。酒楼不大,装饰得很有味道,所有的房间都是单独隔开的,送菜上酒的也都是年轻女子。
进酒楼前,李洪涛就听邓颐斐说,这“福来春”是崮梁最好的酒楼,基本上有钱有势的人都会在这里宴请宾客。酒楼的老板十多年前是朱仕珲手下的将领,因为在救主有功,朱仕珲就给了他特权,让他在节治府的旁边开了这家酒楼。
另外四个队官分别是蔡弘山、徐火贵、刘仁甫与朱孝青。这四人都很有来头。
蔡弘山年纪最大,快四十岁了。年轻时,给朱仕珲当了十年的亲兵,三十三岁的时候才被提拔为参军尉,三年前被提拔为中营乙队典军尉。此人深得朱仕珲信任,数次救主,是朱仕珲的亲信。
徐火贵与刘仁甫之前都是中营乙队的参军尉,两人都是朱仕珲亲兵出身。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娶了朱仕珲的庶出女儿为妻,是朱仕珲的“半个”女婿。如果他们是在其他营的话,早就成典军尉了。两人也都是朱仕珲的亲信。
朱孝青更有来头,他原本叫朱青,是朱孝信的同父异母兄弟,比朱孝信大五岁,年纪跟朱孝礼差不多。此人是四名新晋典军尉中立下战功最多的,因而得到了朱仕珲的承认,将其名字列入了族谱之中,名字由朱青改为朱孝青。
少营五个典军尉中,李洪涛是最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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