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棉衣至少需要一斤棉花,一条棉裤需要八两棉花,一床棉被至少需要三斤棉花。”蒋晟不在的时候,邓颐斐成了李洪涛的“财务”助理。“现在甲队有一百三十五人,按照每人一件棉衣,一条棉裤,一床棉被计算的话,需要六百四十八斤棉花。另外,还有大概六百名难民需要御寒的衣物,就算不考虑给他们置办棉被,也需要一千余斤棉花。算上制作时的损耗,总共需要大概一千八百斤棉花。”
“这要多少钱?”李洪涛悄悄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
邓颐斐迅速计算了一番,说道:“一担棉花二十斤,实际只有十八斤左右,崮梁的价格是一两五十钱,也就是说,总共需要二百七十两白银。另外还得算上布匹,裁缝的工钱,总共得花大概五百两左右。”
李洪涛倒吸了口气,对现在的他来说,五百两白银,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钱还是次要的,时间。”邓颐斐也叹了口气,“还有两月就将入冬,就算那十五个裁缝加班加点,我们再去找十个弹棉花的匠人,恐怕两个月内也制不出这么多的棉衣棉被。”
“这个可以多找裁缝与匠人。”郁闷归郁闷,问题总得解决,李洪涛又说道,“等蒋晟回来之后,你们两一起去崮梁,设法采购棉花,如果崮梁那边买不到这么多棉花的话,就去别的县城买,顺带把师傅请来,我们得抓紧时间。”
事情就这么订了下来,可李洪涛心里很清楚,他得去找到更多的钱!
第十章 仁心泛滥(五)
晖州地处西北,到了十月中旬,天气就已经冷了下来。
大街上,李洪涛不断的跺脚,身上那件秋装根本就抵御不了寒冷的北风。站在他旁边的张玉璇更是冻得鼻子通红,连连哈着雾气。如果不是两人身上的衣服还算整洁,干净的话,恐怕谁都会认为他们是进城乞讨的难民。
“玉璇,冷不冷?”李洪涛这是明知故问。
张玉璇摇了摇头,她也在说谎。
“冷的话,就跳一跳,照我的样子,做做运动。”
李洪涛一边说着,一边做着体操。现在让他感触最深的是,这个世界没有报纸,读初中的时候,别的学生都有棉衣、羽绒服,他就只能在衣服里塞几层报纸,御寒的效果还挺不错。
“小李哥,恐怕五世子今天不会出来了。”
“再等等,天黑后,我们就回客栈。”李洪涛本不愿带张玉璇来的,可张玉璇硬是要跟着来,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答应了。
张玉璇叹了口气,也连连跺脚。
这时候,节治府门外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朝这边看了一眼,立即就走了过来。
“李大哥,玉璇姐,你们……”来的人正是汤圆圆,“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是来找五世子的,可是……”
李洪涛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赶紧说道:“圆圆,快去帮我们请五世子出来。”
“这……好的,我这就去,你们稍等一会。”汤圆圆赶紧跑回了节治府。
不多时,朱孝信急匆匆的赶了出来。
“李将军,你们……”朱孝信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李洪涛,“你们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
“哎,都怪末将愚钝。”李洪涛看了眼那两个守门的亲兵,又说道,“临走时,没有带上足够的银两,结果……”
不用李洪涛多说,朱孝信就明白了过来,肯定是李洪涛没有给茶水钱,或者给的茶水钱不够,那些守门的亲兵就没帮他们通报。
“李将军,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谈吧。”朱孝信也没有带李洪涛进节治府,带他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
点了几个菜,两壶米酒后,朱孝信就把小二支走了。
“世子,我是来求你救命的。”
“救命?李将军,我十多日前,不是已经派人给你送去了银两与粮食,难道他们没有送到?”
“不……不是,银两与粮食都收到了,只是……”李洪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现在有上千难民住在了百市集,一日要消耗掉二十担粮食。世子送来的粮食,加上末将之前结余的粮食还能勉强支撑月余,只是这天气冷了下来……”
“你们的军饷中不是有置办御寒衣物的……”朱孝信没有说下去,不用猜,肯定是李洪涛把用来给军士置办衣物的钱拿去买粮食赈济难民了。“李将军,看来是我疏忽了。”
“世子体恤官兵,我带全队将士感谢了。只是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还没什么,勉强顶得住,可是那些难民,特别是老人,孩子……”
朱孝信叹了口气,说道:“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往年要到月底天气才会转冷,现在才是月中,哎!”
李洪涛眨了眨眼睛,等着朱孝信继续说下去。
“这事,恐怕……”朱孝信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李将军有所不知,现在我还没有正式成为少营统帅,没有拿到俸禄,每月也只有点零花钱,前几日,还全部用掉了,现在……”
“世子爱民恤士,末将佩服不已,只是……”李洪涛并不知道,朱孝信上次给的五百两银子,还有三百担粮食,有一大半都是“私房钱”,杨佩德拨的钱粮只占一小半。
“这事确实紧急,天气转冷,如不能尽快解决御寒衣物的话,恐怕今年又有很多百姓会被冻死。”朱孝信也是一副一筹莫展的神色,“只是要申请钱粮的话,还得要父亲批准,且今年赈济难民已经花费不少,如果其他人反对,这事恐怕会拖上好几天,甚至更长的时间。”
“救命如救火,拖下去的话……”李洪涛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世子,末将有一办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什么办法?”朱孝信立即问道。
李洪涛犹豫着没有说出来。
“李将军,只要能救百姓,不管什么办法,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好商议。”
李洪涛看了朱孝信一眼,这才很是为难的说道:“钱可以借,只是这借钱人得有值钱的东西拿来抵押,而且……”
“借钱的东西?”朱孝义立即皱起了眉毛。
“找汇广钱庄借,等少营正式成立,就可以用军资偿还借款,只是末将孑然一身,没什么长物,恐怕……”
“李将军说得正是,你没有东西可以抵押,我有。”朱孝义咬了咬牙,说道,“还请将军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等到朱孝义离开后,李洪涛这才笑了起来。
“小李哥,你笑什么?”一直坐在李洪涛身后的张玉璇问了出来。
“笑朱孝信太仁慈,太厚道。”李洪涛让张玉璇坐到了身边,“借钱这事,他平常恐怕也想不到,毕竟节治使世子,什么时候会缺钱?再说了,他要没有零花钱,恐怕下级都主动送上门去了,还需要他去借吗?”
“可是……”张玉璇确实搞不懂李洪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孝信确实是个很爱护百姓,体恤士卒的人,我利用的也正是他这一点。”李洪涛笑着把住了张玉璇的肩膀,“现在,他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呢。”
李洪涛突然做出亲密动作,张玉璇脸一红,脑袋差点就埋到了怀里。
“你饿了吧?我们先吃东西,等下朱孝信自然会把钱送上门来。”
李洪涛也真是不客气,又点了几盘菜,要了两壶酒,大吃特吃了起来,反正最后是朱孝信买单,又不需要他付账。
张玉璇也没有多问,埋着头扒起饭来。
两人酒足饭饱后,又等了约莫一个小时的时间,朱孝信才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还带来了一大叠银票。
“李将军,这里是一千五百两银票,不知够不够?”
“一千五百两?”李洪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朱孝信还以为不够呢,赶紧说道:“如果不够的话,我再……”
“够了,够了。”李洪涛回过了神来,“末将替甲队百余官兵,百市集上千百姓感谢世子的大恩大德,感谢世子的救命之恩。”
“李将军言重,让官兵忍饥挨饿,让百姓吃苦受累,是我们没有做好啊。”
“世子严重了……”
……
一番感激之后,李洪涛这才带着一千五百两银票,与朱孝信告辞,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崮梁,连夜赶回了百市集。
“朱孝信给了你一千五百两?”蒋晟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李大哥,这银票不会是假的吧?”
邓颐斐也是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水辛逸更是对李洪涛刮目相看,可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鄙夷,毕竟这钱是李洪涛“骗”来的。
“假的?汇广钱庄就是朱家开的,朱孝信会给我假银票?”李洪涛笑着摇了摇头,“蒋晟、水辛逸,你们明日就带一队人去崮梁,把银票换成银子。”
“那得多带点人,这一千五百两白银可不是个小数目。”
“可以,带上十名官兵。”李洪涛并不担心,有水辛逸同行,安全不是问题。
“只是,这会不会有问题?”蒋晟仍然有点畏首畏尾。
“什么问题?”李洪涛白了蒋晟一眼。
“这……”
“蒋兄弟,这事你就别担心了。”邓颐斐笑着说道,“这钱肯定是朱孝信拿他的物品去抵押借出来的,就算此事让朱仕珲知道了,朱仕珲还能拿他最喜欢的儿子怎么办?总不会打朱孝信的屁股吧?”
李洪涛立即笑了起来。邓颐斐才来不久,却表现出了足够的才能,特别是在胆色方面,远超过了蒋晟。
“我是说,如果让朱仕珲知道我们骗……”
“谁说我们骗朱孝信了?”邓颐斐摇了摇头,“我们是少营官兵,朱孝信是少营统帅,统帅体恤下情,抚恤官兵,这还有错?朱孝信仁德有余,到时候他必然会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根本就不会把责任推卸给下级。就算朱仕珲知道了,也最多觉得李将军很贪婪,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可是……”
“好了,此事不必多说。”李洪涛也有点不耐烦了,“大家都早点去休息吧,我还要练字呢!”
哄走了三个属下后,李洪涛半天才安静下来。
原本他不想去骗朱孝信的,毕竟李洪涛觉得朱孝信这人还不错,不说别的,爱护百姓这一点,就让李洪涛对他很有好感。可想到近千难民,上百官兵过冬的问题,李洪涛不得不出此下策。
“小李哥,今天要继续吗?”张玉璇在一旁低声问了句。
李洪涛回过了神来。“当然,昨天我们到哪了?”
李洪涛也没再多想,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这天又没塌下来,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十一章 制度(一)
李洪涛格杀下营参军尉古俊的事情迅速平息了下去。
朱仕珲没有改变“判决”,朱孝义也没有表示抗议。可是新的问题又产生了,朱仕珲感到,近期内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与李洪涛那个“村氓”有关。
“主公……”
朱仕珲朝那个弯腰埋头的人看了眼,目光又回到了手里的那块麒麟玉佩上。
这块玉佩是朱仕珲的六世祖,朱家第一位节治使朱宏章传承下来的,同样的玉佩一共有九块,正面分别雕有:飞龙、火凤、白虎、玄武、雄狮、麒麟、青蟒、孔雀、巨象这九种瑞兽,反面则雕有“朱氏嫡承”这四个字。传到朱仕珲这一代的时候,“飞龙”与“火凤”已经不知了去向,只剩下了七块。其中,“麒麟”是朱孝信的信物。
“你退下吧。”朱仕珲心里很不舒服。
“主公,五世子借的款项……”
“全都勾销。”朱仕珲闭上了眼睛。
那人没有敢多问。“卑职告退。”
孝信为什么要去抵押借款?朱仕珲揉了揉太阳穴。
朱仕珲并不相信朱孝信是个“败家子”。自从年满十六岁,朱孝信每月有二十两“零花钱”。即使大户人家,一月开销也很少达到二十两白银,普通百姓,全家人一年的支出也不见得有二十两。
看着桌面上那张纸条,朱仕珲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从来没有多要过一文钱的儿子签下的借据。可凭据上的字迹明明就是朱孝信的手笔,钱庄老板也不敢拿五世子开玩笑。
一千五百两白银,足足一千五百两白银!
这笔钱对朱仕珲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朱孝信要这一千五百两白银做什么?
钱还是次要的,要钱的原因也是次要的。
捏着手里的玉佩,朱仕珲心里很是愤怒。为了区区一千五百两白银,竟然拿祖传玉佩去抵押借款!
祖宗传下来的“麟玉”难道就只值一千五百两白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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