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向西》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向南向西- 第1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刀昭罕麻利地把他手腕包扎好,掐住腰肢就吻上去。
  吴崇礼堪堪避开嘴唇,任男人舔舐自己的脸颊、耳垂、喉结、锁骨……
  他喜欢热烈的性|爱,但不爱法式深吻。以前碰到热衷唇齿交融的男友,他常使出百般技巧让他们的唇舌移走它处。
  与刀昭罕相交4个多月,他已完全放任身体本能不再玩弄技巧,只亲嘴一项,他无法顺其自然,依然本能反应调动起各处性感来救场。
  他往后仰,双腿盘上男人的腰。
  “你绞死我罢!”男人蹬掉衣服,长叹一声开始深入。
  他吃吃笑着,任男人把自己顶上天堂。
  
  第二天吴崇礼就见着那位康朗依杰了,高挑黑瘦如紫竹,看着弱不禁风,却又柔韧有节能经风雨。
  在摆夷,学僧在奘房期满后,若本人意愿父母同意,就可以正式出家当和尚。这时要拜一家干爹干妈(即教父教母),由干爹干妈配给其入寺出家的纸伞、袈裟、化缘钵乃至针、线、水杯等。
  因为摆夷人认为,要解脱就得像佛陀释迦牟尼一样,于是追溯到佛陀出家前的王子形象。所以举行剃度仪式那天,学僧先回家,由干爹干妈将其化妆成王子模样,坐上有华丽伞幡的滑竿坐床,由寨民们抬着,载歌载舞敲铓打锣送进佛寺。
  (注:《贝叶上的傣族文明》,吴之清著,P128…129)
  上任刀属官、刀昭罕的阿爸,有两个干儿子,一位是现任班宇寺大佛爷,一位就是康朗依杰。寨中老人都说,当年他二位出家的气派场面,这辈子能看着一次便是福气。
  “康朗依杰做什么还俗?有相好的?”
  “他没有成亲。”
  “他的相好是男的?”
  “乱想什么?”
  “他跟班宇寺大佛爷不合?”
  “乱想什么?”
  “那他好好佛爷不做,做什么还俗?”
  以吴崇礼的眼界,在摆夷当和尚委实是便宜行当,每日膳食有寨民轮流供给,吃百家饭却比百家吃得好,又不交租也不出劳工,而还俗后不但不能吃白饭且要辛苦劳作,根本是放着甘蔗不啃偏嚼苦笋。
  康朗依杰工医术长画技。吴崇礼跪在一边旁观许久,有点明白康朗依杰为何还俗了,为着一心钻研精进技艺吧?
  摆夷男人必须文身,这一辈子的事情须得托付给一位优秀文身师,以往有实力的家族,男人们都去缅甸请人纹刺,后来,班宇出了个康朗依杰。
  康朗依杰擅草药,纹刺时辅以消炎止痛的药草,纹刺后不痛不痒很快掉疤。他且擅描摹,能设计出好图样,颜料调配更是明媚犀利,不变色不褪色。他是佛爷且知识渊博,据说他纹刺的巴利文符咒最合纹刺者生辰性格,最是管用。
  康朗依杰年纪轻轻便已成为勐达第一文身师,他且不自满,还俗后又常去缅甸、暹罗国等掸邦地访友学艺,今次据说从缅甸带回来一种新的纹身针,远近八方的边民都来呈递自家男娃的八字,请他合生辰后为娃娃设计文身。
  刀昭罕也料到这节,派了几个侍从去帮他接待整理。吴崇礼反正要讨伤药,也跟去凑热闹。
  康朗依杰眼观八路和蔼待人,且有空招呼吴崇礼。
  吴崇礼生平最怕医生的眼睛,总觉像针头抑或手术刀,要刺穿你的心剥开你的皮。今次被康朗依杰打量,却无不适,心里不免瞎想以后可以贡献个意见,医生们都该出家当几年和尚,去去身上的屠夫气概。
  来摆夷这么久,吴崇礼其实有点孤独,九个寨子找不到个说得来的。摆夷人都记得他是太太,不敢逾矩瞎聊。刀昭罕倒愿意跟他聊,聊来聊去就扯班宇这一亩三分地的芝麻事,偶尔两人聊起国际环境国家大事,最后反是吴崇礼自己没了兴趣,转而寻求些提“性”致的活路。
  康朗依杰却不同,他身份尊贵在吴少爷面前且不拘礼,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天上地上都能聊,刚从缅甸回来更有许多新鲜事可说,恰恰解了吴少爷对“二故乡”的思慕之情。
  康朗依杰住在班宇寺内,吴崇礼每日去找他聊天,不免要碰上大佛爷。
  班宇大佛爷白净敦实,擅天文历法长于武功,与康朗依杰算是一文一武。刀昭罕的功夫就学自大佛爷。
  吴崇礼刚被送来班宇寨时,刀昭罕尚在斋戒,每日只能劳驾大佛爷亲自去为他检查伤口并换药。吴崇礼生来没有等级观念,与大佛爷几日混熟了,便有些没大没小。
  后来刀昭罕出斋戒,吴少爷崴了的脚踝也恢复了,他自己去班宇寺“看医生”。就那么随便一去,却又惹出事来。
  在摆夷有条戒律:平民碰到头人不让路,罚赎罪蜡条3000支;头人碰到佛爷不让路,罚赎罪蜡条5000支。
  (注,见《人神之间》,褚建芳著)
  这戒律是吴家子弟走马帮需谨记的头一条,没来摆夷时吴崇礼说得头头是道,在摆夷住下了,他却给忘了,就那么大刺刺地在大佛爷僧房来去。
  偏巧那日有位已皈依的帕嘎老人来觐见大佛爷,见吴少爷出入僧房已是不满,因摆夷女人不能进僧房,虽头人强调吴少爷是伴侣,但不管如何称呼他根本还是太太——好罢,就算太太以男儿身且能进僧房罢,可进了僧房却不跪拜大佛爷,说话更没天没地不用尊语,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几日“弹劾”吴少爷的书状雪片般递去土司衙门,最后还是勐达僧政长老出面,说他特许了吴少爷能进出佛寺“参禅”,正因为吴少爷不懂法没规矩,才更要接纳其亲近法学规矩。
  自此事了,吴崇礼却真规矩了,伤药由侍从去班宇寺求来,他只每日带着玉蒽瞎逛。
  今次他结交康朗依杰,玉蒽虽不说,心头实有些不愉快,女人不能进寺,阿爸的太太却可以在里面一待一下午,留她在竹楼被管家太太逼着使绣花针,着实闷死人。
  她却不知她阿爸的太太现在也正苦叹“着实闷死人”。
  康朗依杰回寨子,访客实在多,今天来的是附近寨子的皈依老人。吴崇礼身为头人太太,同时要受礼,同时又跟着他们拜见大佛爷,同时又跟着他们拜见康朗依杰。
  大佛爷自他被“弹劾”后,也一直自责,前几日看他见着自己就躲开,今次有机会坐一处,免不了与他多谈几句。可惜那不解佛爷苦心的人只把和煦交谈当成训话,听得度时如年。
  好容易参加完“拜访”,吴崇礼只觉全身汗湿,他是不敢去河里洗澡了,只叫人提些水来冲身子。
  吴公子这一天过得不愉快,也要让人不愉快,洗整完穿戴好,先去逗弄玉蒽。对她的绣布指手画脚,嫌弃她绣的花样像猫抓出的爪印,气得小姑娘眼泪汪汪,不肯上竹楼参加“合家晚宴”。
  于是竹桌旁只有两人举箸。
  刀头人尚不知已身处险地,且对她后爸的刻薄表示赞同:“玉蒽少人教导,这么大姑娘还不会拿针不会织布,以后怎么嫁人?”
  “反正是贵族,不愁嫁。”被附议的人却又开始找新的茬。
  “我不缺她嫁妆,但姑娘家贤淑不贤淑可是她自己的名声。”
  吴公子挑眉:“说来贵族的名声忒好混。”
  刀头人直耿,尚争辩:“姑娘嫁出后,好害名声要她自己去争,娘家保得她一时保不得她一世。”
  说到这些,就想起玉蒽阿妈,也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性情更是骄纵,自己无论做什么都讨不得她欢心……玉蒽万不能养成那样!
  吴少爷自然不知道刀头人的严父心思,只思谋着要转嫁自己的不愉快,于是阴阳怪气开口:“我是看透了,在摆夷,只要是贵族,再差也有人给他圆名声。比如说你罢。”
  “嗯?我怎么?“
  “你向大佛爷学的功夫?”
  “当然,学了六年。”
  “你与他哪个功夫高?”
  “我还俗之前不如他,后来进护卫队,又学了许多格斗术、临战术……”
  “但或许还是打不过他?”
  “没再较量过。”
  “那你凭什么号称勐达第一勇士?就因为杀了两头野猪?只是出家人不杀生,或许大佛爷能杀三头四头呢?”
  “出家人不争勇士名……”刀昭罕软弱辩白。
  “还有,都说你文武双全,你的文化学识师从康朗依杰?”
  刀昭罕总算晓得他在寻气恼,懒得搭理了,专心吃饭。
  “康朗依杰能说且能读,你可能看那些经文?巴利文、暹罗文、汉字、缅甸文、英文,你会几样?康朗依杰最擅长的医术、绘画又学了多少?对了,大佛爷还精修推算历法的天文学,你可学到家?”
  刀昭罕且喝两口米酒,吃饱喝足了,看着他笑:“吴公子今日又在哪里受了哪个的腌臜气?”
  “让大头人失望了。本公子在班宇寺净化心魂,哪里受得着腌臜气?”
  “前日佛爷说你颇有慧根,要传你几卷贝叶经,可开始了?”
  吴崇礼吓得一下坐直了:“佛爷从哪里看出我有慧根?”
  刀昭罕大笑,安抚跳脚坐骑般揉揉他炸毛的脑袋:“快些吃罢,今天的竹虫酱最是新鲜,管家说配竹筒饭能吞下舌头,你尝尝。”
  吴崇礼斜男人一眼甩头躲开,嘟囔一句“这种事能随便说么?”却也不好再多话。
  被这男人晓得弱点了,被他捏住命门了,这可不妙,不妙!
  刀昭罕却不再使他的捕猎手段,斜靠在一边,静待吴公子细嚼慢咽。
  说来两人差异明显,吴公子是行动比脑子快,动作却慢,吃饭、做事都慢半步,当然,他的解释是“大家风范”。刀昭罕思谋多过行动,动作却快,出手必中,一中即止的那种。每次吃饭,总像是吴公子很能吃,吃刀头人两份的样子,其实他食量没那么大,亏在动作慢。
  待吴崇礼放下筷子漱了口,刀昭罕才指指回廊那边小几上的东西:“你要的报纸,够看几天了吧?”
  “可别又是重复的。”
  自从工地上受了委屈,吴崇礼意识到关心时事阅读报纸的重要性,跟刀昭罕提了,刀昭罕很支持,派人去勐达城收罗,派去的人却不识汉字,新的报纸没买着倒把旧的买了又买,害吴公子好几天没新闻看。
  “土司衙门的汉人师爷买来的,这回不会有错。”
  此时天光还亮,吴崇礼就靠在窗下翻报纸。
  刀昭罕坐到他旁边,把他拉怀里圈住:“说什么?”
  “你没看?”
  “想着让你看头份。”
  “该不会是不识字吧?”吴崇礼歪嘴邪笑,指着一块夹杂了汉字和英文的报道,挑衅道,“你会读吗?”
  “SO EASY!”刀大勇士为显示自己文武全才,果真一个字一个字读起来。
  吴崇礼听得好笑:“每个字都对了,你读完我却不晓得一句话说的什么。”
  “不专心听讲,你念书时成绩定然不好。”刀昭罕嘴上占便宜,手下也没闲着,直往人痒处挠。
  吴崇礼最怕痒,扭得像条蛇,喘笑着躲避:“罢罢,且打住,我读给你老爷听。”
  虽是勐达最新的报纸,也是五六天前的了,隔日新的总要去保山才能买到,吴崇礼就读个消遣,也不急,反正在他,都是新闻。
  “‘日寇从台儿庄败退到驿县后,迅速从国内和华北、晋绥各战区调集援军,旬日之间,敌军集中于鲁南有九个师团计十万人,其中包括号称日军最精锐的板垣第五师团、矾谷等十师团和土肥原第十四师团……’这,很危险了吧?” (注:改自《四万子弟出云南六十军血战台儿庄》,卢汉著,1966年。下同。)
  “日寇在同一个战场上集中这么多兵力,尚属首次,不拿下徐州不甘心呢。”刀昭罕嘬牙花子。
  吴崇礼忙翻另几张报纸:“已经开打了,看这里,‘敌军以主力板垣、矶谷两师团及伪军刘桂堂部约三万余人,再犯台儿庄。’勐达第一勇士、刀大头人,依你之见,国军还能在台儿庄再写辉煌否?”
  刀昭罕盯着报纸,良久才说:“日寇出动了最精锐的部队,国军恐怕也要把你的六十军推上去了。”
  “你认为六十军要上真的前线了?”
  “前线还有真假?进了林子你就在野猪的地盘上,你自己觉着你是猎人,野猪且看出你是猎物。”
  “哦!”吴崇礼听得迷糊,虚应一声。
  刀昭罕接过他的报纸放一边,打横抱起他往室内去。
  “且住,且住,报纸还没看完呢,天光还大亮呢。”
  刀昭罕不开腔,托着他臀部的手掌却不老实,几下揉捏,成功听到怀中人压抑的深喘。
  要让吴少爷分心,这招最管用。
  读书人直杠杠的坚持破碎成如丝如霞的绕指柔,灵巧舌尖直往男人耳朵眼里钻:“你是不是找康朗依杰调配了什么药?愈发凶猛。”
  刀昭罕且笑,脚下愈发迅捷手上愈发灵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