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当兵苦啊,锻炼人。”
王曼丽原本也只是简单地问一句,却让路子齐沉默了下来,认真地考虑起一件事。
他一直以为只要回家就能暂时忘掉白蒙,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也这么困扰着他,却没想到那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渗透到了自己生活的每一处。
直到此刻,路子齐才意识到,他其实从来都不喜欢没有白蒙的日子。
他知道白蒙会休学去当兵肯定有原因,只是不敢深想,怕发现自己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欠了那人太多太多。
原本应该两人一起肩负的困苦,被他一个人拦了过去,只为了给他撑起一片无风无雨的天空。
路子齐沉默地拽紧手里的衣服,心因为这个可能而揪在了一起,突然豁出去一般提高音量说道:“妈,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好事啊。”外头传来王曼丽满是笑意的声音。
“他是个男人。”路子齐一鼓作气地说了下去:“就是上次来家里的那个人,叫白蒙。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他顿了顿,低头满是歉意地低喃了一句:“妈,对不起。”
这声道歉包含了太多,也压抑了很多深藏在心底的感情。
外间没有任何声音。
路子齐像是被遗弃了一般,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默默地把手里的衣服放回行李箱,拉上拉链,正打算起身出门,刚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王曼丽。
“妈。”路子齐的眼眶红红的,连说话声音都抖了,“对不起。”
“如果我不同意,你会和他分手吗?”王曼丽的声音没多大起伏,听起来很平静。
路子齐心里七上八下的,拿捏不准,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我爱他,不会离开他。”
“如果他离开你呢?”
路子齐的脸瞬间白了,硬是压着眼底的慌乱,抿着唇倔强地说:“不会的,他不会离开我。”
王曼丽无奈地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我知道你心里不确定,那孩子还没给你什么承诺吧,不过像你们这样的,即使给了承诺也没什么用吧。”
她轻轻抱了抱路子齐,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从小就倔强,认定了什么就不会回头。妈也没什么要求,记得发生什么事都要跟妈说,妈给你撑腰。”
“妈,你同意了?”路子齐问得迟疑,不敢相信竟然就这么解决了。
“你从小跟着我吃苦,好不容易找个会疼你的,我怎么忍心反对呢?”王曼丽心里明白得很,知道子齐怕她反对,也怕她不理解。
白蒙在这住的那几天她也全看在眼里,那是真的一颗心对子齐,怕他磕着碰着,时时护着他让着他。
两个都是好孩子,她又怎么舍得折腾他们。
“同意了。”王曼丽笑着说:“记得再把他带回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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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和他妈妈把话说开之后,路子齐就整天跟捡了钱一样乐呵呵的。
写给白蒙的第一封信就在这种情绪下诞生了。
内容如下:
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有谁知五六月,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不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穿。
百相思,千系念,万般无奈把你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纵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儿意乱。
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二月风筝线儿断,只盼那一人早日归来。
概括一下就是一句话——
我妈同意了!你赶紧回来!
PS:我决定减肥,快来阻止我。
——路子齐
两个月后,路子齐收到了白蒙言简意赅的信——
把肉留着。
——白蒙
路子齐:“……”
已经减肥成功的路子齐一脸黑线地看着草稿纸上的寥寥数语,有种又一次被白蒙糊弄了的感觉。
亏他还特意从网上抄了那么一段有意境的话,真是一点情调都不知道。
路子齐不爽地撇撇嘴,心里老大不爽,手上的动作却很是轻柔,把草稿纸仔细地叠好,塞回信封,端端正正地放进抽屉里。
时值过年前期最为忙碌的阶段,王曼丽忙着店里的事,路子齐完成了叶惗交代的任务,窝在家里置办年货,也准备着大年初一出发去白蒙那里的行李。
这事他提前和他妈妈说过,王曼丽倒也不制止,知道路子齐想白蒙想得紧,随便念叨了几句就放行了。
大年三十那天早上,路子轩灰头土脸地出现在门口,把睡眼惺忪来开门的路子齐给吓了一跳。
自暑期分开以来,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路子轩敷衍地抱了抱路子齐,拖着包包疲惫地往房间走去,他走路的样子有点奇怪,一瘸一拐的。
路子齐眼皮又开始跳了,左一下右一下,着实折磨人。
当天晚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他家门外。
依然是路子齐去开的门。
那男人皱着眉看了他半晌,问:“子轩呢?”
“里面。”路子齐愣愣地回道,看着这男人有些眼熟,可又说不上哪里熟。
男人老不客气地直接越过他,往里走去,连鞋子也没脱,提声吼了句:“路子轩!跟我回去!”
接着,里面传来路子轩的惨叫声——“啊——!救命!”以及王曼丽的吼声——“路陵城!你放开他!”
路子齐傻愣愣地站在门口,跟个门童一样,目送男人一手拎着路子轩的后领,一手拎着他的包,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又走了出去。
出去之前还看了他一眼,满意地点点头,“也长大了,不错。”
这之后,大概是很久很久之后吧,路子齐才弄明白,原来这个让他觉得眼熟的男人就是他爸爸。
不,这个爸爸前头的定语应该再长一点。
看上了自己儿子虎视眈眈地盯了他那么多年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趁着喝醉来了个霸王硬上弓半推半就地让路子轩真真正正地做了回插座的爸爸——路陵城。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
路子齐迫在眉睫的事就是去找白蒙。
☆、基友相会(上)
白蒙去的地方比较偏僻。
路子齐为了找到这个地方在百度上研究了半天;还是没闹明白要怎么过去。
好在大致方向还是知道的;收拾收拾也就这么出发了。
他一路向北;半路又拐了个弯;到了一个连手机都没信号的小破地方。
部队很好找,这地区的人基本都知道。
路子齐在路边拦了一辆三轮车;花了5块钱,颠簸了大半天;就看到了那传说中的部队。
高墙,铁门,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监牢。
路子齐想着离他只有一墙之隔的白蒙;即使是站在凌冽的寒风中,心里也暖洋洋的。
他走到大门边上正在站岗的兵哥哥身边,仰着头扯开嗓子喊:“你好,我想探监。。。啊呸,我想找人,请问可以吗?”
兵哥哥没反应,连头都没低一下,雕塑一般站着。
路子齐绕着他走了一圈,迟疑地伸出手指想戳戳看,被不远处传来的吼声给阵得僵在了原地。
“你干什么!”
都说当兵的嗓门大,路子齐算是见识到了。
那人走进,上上下下打量了路子齐一番,又问道:“哪来的?”
“我来找人。”路子齐弱弱地答,在他的视线下缩了缩脖子。
兵哥哥皱眉,似乎对他的态度和话都很不满意,“部队不让探亲不知道?回去!”
路子齐一脸的委屈样,站着没动,扁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男人流血不流泪,不准哭!”兵哥哥又扯着嗓子吼了句,把原本就只是做做样子的路子齐给唬愣住了。
一直在上头当雕塑的那个突然冒头,“他跟蒙哥照片上那小男生长得好像。”
兵哥哥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好好站你的,别说话。”
路子齐眼角一抽,选择性无视了两人基情四射的动作。
“叫什么名字?找谁?”兵哥哥又问,脸上严肃的小老头表情一直没变,绷得紧紧的。
“我。。。”路子齐张张嘴,正想认真严肃地回答这个问题,被一队跑步回来的兵哥哥给打断了。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路子齐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得特别严实,下火车的时候觉得冷,又在外头加了一件超厚型羽绒服,整个人圆滚滚的像颗球。
而那队从外头训练归来的兵哥哥却个个穿着背心,还全身上下冒着热气,看得一直被冷气环绕的路子齐目瞪口呆。
傻愣愣的路子齐和大嗓门哥哥一起目送一队人马进了部队,清了清嗓子,正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又被打断了。
刚才那队里的一个兵哥哥又折了回来,急匆匆地往他们这边赶。
路子齐以为他们有重要的事,默默地退开了一点,谁想那人却是冲着自己来的,一凑近就是附送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你是路子齐吧,蒙哥去外头训练,得过一会才回来,不然先去那边坐会,等等他。”
他指指不远处的屋子,征求地看着路子齐。
路子齐看看大嗓门哥哥,没敢动。
那人会意,和大嗓门一阵耳语。大嗓门点点头放行。
于是路子齐就被请进了一个类似传达室的地方。
屋子里的温度和外头其实差不多,也冷,冻得路子齐直哆嗦。
里头只有他一个人,刚才那几个兵哥哥全忙他们的去了,显得很空旷。
路子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着微弱的信号给妈妈发了条短信报平安。
手机桌面上放的是他和白蒙的合照,是白蒙临走前被他拉着硬拍的,表情僵硬得很。
路子齐盯着上头的男人一阵傻乐,然后靠在墙边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脸颊上突然传来刺痛感,好像有东西在扇他。
路子齐正好梦到白蒙在给他跳脱衣舞,舍不得醒来,伸手抓住闹腾他的东西。
那东西劲比他还大,抓都抓不住,改成揪他的脸。
路子齐皱着眉睁眼,看到了一直以来都让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在做梦,愣愣地冒出一句:“怎么不继续跳了?”
白蒙就蹲在他跟前,没听明白他的意思,直接无视了,拿手心碰碰他被冻得冷冰冰的脸颊,沉着声音责怪道:“在这里都能睡。”
路子齐呵呵傻笑,脱了手套,搓了搓同样冰冷的双手,略带犹豫地摸上白蒙的脸,“我见到你了。”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整个人向前一扑,想抱白蒙,却因为穿得太多,被反弹了回来,一下倒在了地上,幸好被白蒙给拉住,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滚进了他怀里。
白蒙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对于这个胡来的人完全没办法。
他刚从外面训练回来,就被告知有人来探他,正好印证了右眼皮一直跳的凶兆。
会来找他的人,除了路子齐就没别人了,他可不认为他父母会大过年这么热情地专程跑这边来看望他。
这么大冷天的,也难为他家这个细皮嫩肉的能找到这来。
白蒙静静地抱了他一会,然后松了手,道:“我去请个假,在这等我一会。”
路子齐点点头,目送他出了屋子。
白蒙黑了不少,也结实了很多。
原本精瘦型的身材被练成了倒三角,穿着背心看起来挺性感的。
路子齐吸吸嘴边的口水,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等着白蒙回来。
窗户上都雾上了白白的一层。
他闲着无聊,拿食指在上头写字,写来写去只有两个——白蒙。
写完了再画个圈。
路子齐笑得一脸甜蜜,在边上又画了个猪头。
他正画的开心,窗户上突然印出了一张五官被挤扁了的人脸,吓得路子齐脚下一软,往后一翻,在地上滚了一圈。
外头那人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把跟个乌龟一样起不来的路子齐给扶正,很是正直地向他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
路子齐摇摇头,有些艰难地拍着衣服上的尘土。
“你长得比照片上好看。”那人弯着嘴角笑开了,路子齐这才想起来他是一开始在外头站岗的兵哥哥。
脱了衣服还真认不出来。
路子齐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那人大惊小怪地瞪着眼睛看他,喃喃自语:“笑起来更好看了,怪不得蒙哥不喜欢我。”
“……”这基情四射的军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