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所以我特别珍惜你。”陈墨亭疲惫地笑了笑,“我刚才在舞台上想说的是,我觉得特别幸运,能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跟你合作,不然你不会把整个职业生涯都压在我身上。”
“……”
“只要你把我当成生活的全部就够了。”
“其实你贵人运不错,大家都愿意帮忙。”孙敬寒沉默几秒,刻意扭曲了他的意思,“乔征愿意为你铺路,常坤和文砚这样的当红明星也特意跑来当你的嘉宾,尤其是常坤,听说他正在闭关做专辑。”
“大家都看得起我。”陈墨亭心说这世界上也就你不领我的情,“最近辛苦你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孙敬寒不置可否。
他把陈墨亭送回家,开车去取预订的蛋糕,这些年陈墨亭的生日都在工作中草率度过,今天虽然跟粉丝和朋友大肆庆祝了一番,本质上却还是工作,孙敬寒是觉得有些亏欠他,何况之前答应过一起吃蛋糕,总不能对小孩子食言。
他捧着蛋糕按响陈墨亭的门铃,听见他扬声问:“哪位?”
“我。”
话音刚落,孙敬寒听到“嘭”的一声响,陈墨亭打开门,勾动大脚趾一瘸一拐地给他让路,迅速系起敞开的衬衫,把下摆塞进裤腰:“你怎么来了?”
他的表现活像是被人捉奸在床,孙敬寒狐疑地在各个房间里转了一圈,没发现有别人在,回到客厅把蛋糕放在桌上:“生日快乐。”
陈墨亭一脸的喜出望外:“谢谢。”
“不客气。”孙敬寒拿出蜡烛插上,掏出打火机一个个点燃,“好了,关灯许愿吧。”
他转过身,一身正装的陈墨亭单膝跪地;高捧粉丝送的花束道:“孙敬寒,请跟我谈恋爱吧。”
这一束鲜花香味扑鼻,孙敬寒被呛得呼吸困难,别开脸把花束拨到一边道:“我之前就想说了,这波粉丝什么眼光,拿着月季当玫瑰送。”
陈墨亭长这么大不知道怎么分辨玫瑰和月季,跪着僵在原地。
“把蜡烛吹了,吃蛋糕。”
陈墨亭摇摇晃晃站起来,随便吹灭蜡烛切出两块蛋糕:“工作狂。”
“干什么?”
陈墨亭坐在他身边,递给他一块:“你的工作就是我,你热爱工作就是热爱我。”
疲劳状态下的孙敬寒应激性再低,也被他胡搅蛮缠的逻辑震惊,险些把蛋糕扣翻在地:“你……”
“你听我说完。”陈墨亭语重心长,“我是孤儿,我很怕孤独,一直单身会得心理疾病的。反正我在圈里是不敢跟别人谈恋爱的,容易暴露,所以万一我一时想不开,为了谈个恋爱退圈怎么办?”
孙敬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演艺圈就像毒品一样,当一个人习惯了聚光灯,习惯了万众瞩目,习惯了大把赚钱,哪怕再辛苦再没有隐私也舍不得放弃这一切。何况陈墨亭大学辍学,不当演员还能干什么:“没人会在事业上升期退圈,你也不会。”
“我会。”陈墨亭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调转手机屏幕放在孙敬寒面前,微博的输入框里是一条简单明了的退圈声明,“多亏了微博,这年头想宣布什么事根本不用开发布会。”
孙敬寒皱紧眉头,长叹一声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不耐烦地问:“这恋爱你想怎么谈?”
陈墨亭没料到这个威胁可以奏效,也就没想好接下来的台词,愣了一下:“呃,第一阶段送送花吃吃饭看看电影……”
“好像已经都做过了。”
“……对,”陈墨亭舔了舔嘴唇,“那第二阶段就是牵牵手什么的,第三阶段接个吻什么的。”
“吻好像也接过了。”
“那次不算。”陈墨亭说,“今天之前做过的事都不算。”
孙敬寒好笑地点上一根烟:“那第四阶段呢?上床吗?”
陈墨亭瞬间面红耳赤:“你就是这么跟人谈恋爱的?”
“起码我谈过。”
陈墨亭被他不动声色的恶毒噎得哑口无言:“先不管这些,反正你是答应跟我交往了。”
“当然了,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希望退圈?”孙敬寒吐出一口烟,“我明天还有事,先走了。”
陈墨亭拽住他的手:“我说要跟你谈恋爱不是在开玩笑。”
这算不算牵手的第三阶段?孙敬寒忍下这句话没说,抽手道:“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演艺圈卖腐的风气再流行,也不过是心照不宣的炒作,大陆的业内大环境就是如此,同性暧昧是一回事,公开承认性取向是另一回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让陈墨亭去跟别人谈一场漏洞百出的恋爱,不如内部消化在可控范围内。
他既然有跟秦浩上床的觉悟,当然也有跟陈墨亭谈恋爱的觉悟。
权当是哄孩子了。
☆、09
09
孙敬寒再次被制片人的电话打断,耐着性子拒绝对方,挂断电话之后一时忘了想要说什么,苦着脸摘下眼镜放到桌上。
陈墨亭笑道:“你现在连剧本都不看就直接拒了。”
“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制片,”孙敬寒托着额头,“我们现在硬气多了。”
陈墨亭垂眼看他放在桌上的手——白皙到没有血色,单薄的手背上隐约有青色的血管——吞了口口水:“《孙仲谋》上映之前我就不接新戏了?”
“鸿篇巨制当然是来者不拒,可惜现在收不到这类剧本。”孙敬寒重新戴回眼镜,“中间这大半年不能只依赖广告代言保持曝光,我问过几位老师,他们都觉得你声音不错,可以考虑出个单曲。”
“演而优则唱吗?”陈墨亭道,“这套路是不是老了点?”
“常用常新。”孙敬寒掏出手机,“只是为了保持曝光,不是真的要改路线,我已经替你打算好了。”
陈墨亭接过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名为“粉墨登场”的贴吧。
“置顶帖里有粉丝原创的《粉墨之歌》,我们找个音乐人改编得好听点,你先匿名翻唱,剩下的事我来做。”
陈墨亭一目十行地扫完歌词:“这可是首情歌。”
“情歌怎么了?”孙敬寒不明白他的尴尬从何而来,“偶像就是用来爱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反差强烈得可爱至极,陈墨亭忍俊不禁道:“自己唱写给自己的情歌有点诡异。”
他这么一说,孙敬寒也察觉到了,两人相视而笑。
“对了。”孙敬寒总算想起刚才忘的词,“你最近又去西单了?”
“嗯,怎么了?”
“有人认出你了,网上现在都知道你经常在那出没,还有专门蹲点的。”孙敬寒收拾起电脑,“你偶尔也该上网看看粉墨都在讨论什么,知己知彼。”
陈墨亭托腮看着他:“也不知道是谁之前担心我承受能力不够,连微博评论都不让我看。”
“现在不一样了,”孙敬寒似笑非笑道,“大家是爱你的。”
陈墨亭虽然凭借出道作获奖,却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突破。一方面是角色太成功,另一方面也是他人生阅历有限。他去西单游逛是遵从表演老师的建议,为了观察路人一坐就是一整天。这么久了,被人认出来还是头一回,粉丝蹲守更是想都没想过。
他去网上逛了一圈,才知道粉墨有那么惊人的数量和能量,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写微博感谢粉墨的厚爱,语气之深沉被一干人等调侃是工作人员代发,孙敬寒看着转发里清一色的“好萌”,怎么也看不出萌在哪里,深刻意识到自己再怎么努力去探索网民的G点,也扛不住年龄形成的代沟。
他和陈墨亭,根本就不是一代人。
有现成的旋律和歌词在,翻唱成曲的速度很快,炒作预算只花了不到一半就形成颇具规模的传播,孙敬寒还没找人指认,粉丝们就凭自己的力量轻易锁定了陈墨亭,立刻刷起话题冲刺热门榜单求偶像认领翻唱歌曲。
几乎同时,陈墨亭的翻唱主页被人肉出来,他也承认了这是自己的业余爱好。歌手常坤也跑去围观,发现其中有自己的作品,立刻凑热闹分享到微博上圈了陈墨亭,说下次演唱会一定请他当嘉宾合唱一曲,陈墨亭负责唱,他负责对口型。
陈墨亭转发道:“少来了。”
这本是朋友间的正常互动,某个娱评人却跳出来嘲讽陈墨亭长期抱常坤大腿利用他炒作,立刻有粉墨反嘲,说谁抱谁大腿还不一定,常坤算是哪颗葱,还不颠颠跑去捧场陈墨亭的生日会。
一场脑残粉之间小打小闹的口水战却竟然逐日发酵,后来便有自诩客观的旁观者拿出大量“证据”煽风点火,说陈墨亭把观众和粉丝当傻逼一样装纯情扮可怜各种搏出位,信他是“单纯大男孩”的人都是智商为负,想给他洗白的先去把脑沟刷干净。
粉丝吵架的时候还要圈上陈墨亭,陈墨亭哭笑不得,问孙敬寒:“你做的?”
“我没这么不知轻重。”
孙敬寒确实策划过几次负面炒作,一向是明贬实褒,让粉墨有足够的理由维护自家偶像,这次不同往常,一不留神粉墨们就会越辩越明,早晚意识到陈墨亭确实一路耍了不少手段,幻想一经破灭,就会反扑得格外厉害。
经历数次网络风波的陈墨亭早早锻炼出超强的心理素质,无视骂架照常工作休息发微博,总之就是不作为,倒是直脾气的常坤坐不住了——好友因为自己而遭遇莫须有的指摘,两人的情谊竟被说成不对等的抱大腿,着实让他恼火,连发几张两人一起玩乐的新旧合影,附言“我不是白痴,分得清谁抱大腿谁交心,连陈墨亭这么好的人都要黑,人干事?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是我的粉丝就得爱屋及乌,不是我的粉丝也该去做他的粉!”
他这微博出现的时机正好,孙敬寒马上雇段子手吹捧“中国好基友”转移焦点,常坤的歌迷被牵着鼻子卷入,旁观者也陆续对常坤一边倒地正面评价,而被他力挺的陈墨亭,当然不会是心机重重的恶人。
从头到尾都在关注这件事的秦浩,出声说了句“真有你的”。
如果整个互联网都是他的,他一定会把陈墨亭逼得走投无路,以此绑架孙敬寒服从自己,可惜他只是盘踞一方,玩惯媒体的孙敬寒完全有能力化解一次次危机,求不到他头上。
多年前他和孙敬寒走出彼此生命的时候,他并未料到有一天会高处不胜寒而眷恋孙敬寒的一方温暖。早知今日,他绝不会放他离开那么久。
金钱也好名誉也好,从来没有他秦浩求之不得、失之而不复得的东西,孙敬寒也绝不能例外。
孙敬寒倒拎着一束长柄玫瑰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扔进垃圾桶。花束上没有名卡,前台说鲜花店的人一问三不知,连店名都不肯透露,更不用提买花人的身份了。
无论他如何低调地穿过办公区,红玫瑰毕竟招摇,难免引来八卦的同僚来问他得到了哪位痴情人的垂青,看似无心的一句“少见有人送男人花”令他如芒刺在背——他当年挑战孔东岳的权威,性取向被报复性披露,已经是公司公开的秘密,现在他稍有成绩,本来就要提防别人炒冷饭,陈墨亭还来这么一出,完全是火上浇油。
陈墨亭正在常坤家的地下练音室里泡着,孙敬寒拨了几次电话都无法接通,刚放下手机,秦浩却打了进来。
孙敬寒关掉震动,任手机闪烁拒不予理会,但秦浩锲而不舍地打来第二次,无奈之下只好接起来:“秦总,好久不见了。”
“孙大经纪日理万机,电话都敢不接了。”
“不敢不敢,”孙敬寒说,“刚才没听见。”
“花还喜欢吗?”
孙敬寒看着桌下的垃圾桶大皱眉头:“原来这是秦总送的。”
“也就是不喜欢了。”秦浩帮他说了潜台词,“什么时候有时间赏脸吃个饭?”
他言语间客客气气,一反高高在上的常态,反而让孙敬寒更觉棘手:“赏脸不敢当,秦总应该知道天鸣跟乔征工作室关系微妙,你跟乔总走得太近,我这边不太好取舍。”
“我趟演艺圈这趟浑水是为了你,现在倒成了我们见面的障碍了。”秦浩笑道,“这是什么道理?”
孙敬寒陪着笑:“秦总是事事如意惯了。”
他话音刚落,头顶有人敲了敲隔板,秦浩举着电话趴在隔断上:“我确实事事如意惯了。”
孙敬寒头皮一紧,站起身:“秦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秦浩看一眼他伸出的右手,摘下手套握了握,深吸一口浓郁的玫瑰花香,绕进他的工位随便翻看桌上的东西:“几天不见跟我这么生疏了。”
孙敬寒找不到适当的借口拦他,只好看着他弯腰从垃圾桶里捡出花束。
秦浩随手整理几片花瓣上的褶皱:“看来你确实不喜欢这花。”
“我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秦浩重新把花扔进垃圾桶,扬手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