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霆依他：“好，我找我爸拿了东西我们就走。”
“我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卫霆不勉强他，进了书房，很快就拿着一副字出来了。
“妈，我有事，走啦。”
时间尚早，卫母已经在厨房提前腌制晚上要吃的肉。
“啊？你不在家吃晚饭吗？”卫母腾不出手，出声问。
季哲欢没有听到卫霆回答，转头看见他盯着自己。
“……你看我做什么？”
“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
“你随便，我不来。”
卫霆扯着嗓子回应：“不回来吃！”
“哎！你这孩子，早上不是还打电话说要吃妈妈做的菜，怎么又不吃了。”卫母爱子心切，急急擦了手从厨房出来，“是不是妈做得不好吃？”
卫霆侧头用眼神询问季哲欢的意见。
三年前……季哲欢在外面和狐朋狗友飙车输了回来，心情不好，母亲做了满桌丰盛的饭菜，他看也不看一眼就进了房间，任凭她怎么求也不愿吃一口……
微微点了头，卫霆立马开口：“好的，妈，我们办完事就回来，我和欢欢一起。”
卫母虽有些奇怪卫霆的态度，但很快儿子回家吃饭的喜悦冲淡了。
“好叻，快去快回啊，7点开饭可以吗？”
“嗯，妈我们走了啊。”
卫霆带着他的字去装裱，季哲欢坐在卫霆的车上，舒了一口气，他实在太久没同人这样正常的相处了，有些无措。
偏僻的街道，卫霆将车子开进一道黑色的大门，后面便是一个瓦房环绕的四合院，古香古色的小店。说是小店，更不如说它是一个爱好书法人物的家。
“欢欢，我很想知道你不说话的时候在想什么？”卫霆这么矫情了一句，自己都有点受不了，“我去裱字，一起去？”
下了车，满园的绿色植物，季哲欢不由得做了个深呼吸，让他有种恍然穿越了的感觉，好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
“卫霆啊，好久不见啦。”
一个精神抖擞的老者，带着满眼的笑意，身着灰色长袍迎上来。
“李伯伯。”
卫霆笑着走过去，与老者握手。
“还带了朋友来？”
卫霆点头让到一边，季哲欢也上前同老者握手。
老者却很久都没有放开，看着季哲欢的脸，似乎在思考什么。
“李伯伯怎么了？”卫霆也有些奇怪。
“孩子你是不是……姓季？”
季哲欢的心突得跳了一下，调动全部的脑细胞仔细搜索，他并不认识这位老者。
“你们认识？”
老者不确定的又看了看，放开季哲欢的手，摇摇头。
“大概是我认错了。走，最近有人给我送了上好的龙井，来尝尝。”
转头又对季哲欢说：“孩子你手脚冰冷，面色也不太好，是不是贫血？”
“大概吧。”
季哲欢躲闪着老者和卫霆的目光。
不知道是什么树根做成的茶几面不平，但非常有韵味，屋子里浓重的墨香闻起来非常舒适。
卫霆将字放在茶几上，老者泡好了茶，给两人倒上，又展开卫霆带来的字。
“一看就是你爸写的，你很喜欢？”
“恩。”
季哲欢也看了一眼。他不懂得赏字，但这两个字隐隐让他有些触动。
随心。
上好龙井特有的香味飘散开来，季哲欢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李伯伯，卫霆，我有点事先走了。”
“我们出去说。
园子里不知名的阔叶灌木随风摇摆。
“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我想单独去。”
“去哪里？”
季哲欢实在没法通过语言和他抗议，只能用最有效也是他最擅长的办法——沉默。
卫霆妥协在他的缄口之下。
“好吧，去多久？你不要忘记晚上我们要回家吃饭的。”
连季哲欢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卫霆交代，他应该不管不顾才对。
“7点之前，我来这里找你。”
“好，你要小心，不要让记者发现，也不要让人认出来。”卫霆拿出自己的墨镜替他带上，又递过去钥匙。
“开我的车去。”
季哲欢想去医院了，从见到卫霆妈妈的那时，他就产生了这个想法。刚才喝茶的那一霎那，他忽然就想起这位老者来了。
老者没有认错人。
父亲虽不喜好字画，但家里有个书房，他便附庸风雅一番，买了一些难得的有名的字画，其中有一副，便是从这位老者手中购得。
那时他好像是十八岁，这么多年不见，早已忘记了。
但老者刚才的提醒，让他又一丝一丝想起来。
在病房门口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护工发现他，他才走进去。在父母病床中间的椅子上坐下，握着两人的细瘦干枯的手，差点要落泪。
没有得到一丝回应，但就这样握着，似乎也得到了满足。
卫霆折身回去，他有个疑惑需要解答。
“李伯伯，你认识我朋友？”
老者不太确定。
“他长得很像我早年一个朋友的太太，但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见面。”
“您朋友也姓季吗？”
“对，当年我见过那孩子，非常调皮开朗，和你朋友看起来……不太一样。”
卫霆点点头，不再追问下去。
季哲欢如约开着他的车回到这个地方。
卫霆将裱好的字放上车。
“不早了，回去吃饭。”
季哲欢有点不想去，但是看卫霆这态度，如果他不去，他也不会回去的。他想到了卫霆的母亲，那么亲切的女人，如果她满心欢喜的做好了一桌子的菜，卫霆却不回去吃……她心里一定会难过的吧。
“嗯。”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卫霆心情愉悦，甚至不顾形象的吹起了口哨。
卫母果然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季哲欢见到了卫霆的其他家人，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弟弟。
“哇塞，哥，他是你朋友？他也是明星吗？为什么我没见过？”
“没礼貌，”卫母开口教训，“他叫季哲欢，比你大你要叫他哥哥。”
卫霖非常满意再有个这么帅的哥哥。
“季哥，你是明星吗？拍过哪些电视剧？你长得真好看，比我哥还好看。”
卫父出声：“小霖，食不言寝不语，小季不要介意，小霖还小……”
“没事的，伯父。”季哲欢答，他虽没有笑，但也没冷着一张脸。
卫霆夹了鱼块，细心的挑了刺，放进季哲欢碗里：“小欢，尝尝我妈做的鱼，我挺喜欢吃的。”
季哲欢对于卫霆又擅自给他换的称呼已经不予置评，不过，比起叫欢欢他更愿意接受这个，只是……他干嘛要挑了刺再给自己……除了母亲，再没有人做过这种事了吧？卫母非常细心的为季哲欢准备了勺子，将鱼肉吃进嘴里，味道果然很好。
“哥你偏心！我也要吃鱼！”年纪尚小的卫霖缓解了气氛。
“要吃自己夹，小欢他手不方便，你手也不方便吗？”
“妈！”
“哎哎，妈给你挑刺。”卫母宠溺着，夹了鱼挑去刺放进卫霖碗里。
季哲欢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缺了氧，狠狠的揪了起来。
终于熬到结束晚餐，季哲欢提出告辞。
“欢欢要回去了吗？都这么晚了，干脆住家里吧。”卫母热情盛邀。
“不了，谢谢阿姨，我该回去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年轻人要开朗一点，小霆你送送欢欢。”
卫霆将人带到院子里。
“你要去哪里？”
“回家。”
“不行，那里现在肯定有记者，你不能回去。”
他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什么都由不得他做主！这就是他季哲欢的现状，可笑又残忍。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完饭的，他是外来者，是个……多余的，格格不入。他的自控，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卫霆……。”
卫霆听着季哲欢的声音带了些许低落，不知他是怎么了，他不喜欢同自己的家人吃饭？莫名的他就觉得心疼，放柔了音调：“怎么了？”
“至少……让我单独呆一会儿。”季哲欢似是在祈求。
卫霆无法拒绝这样的季哲欢，自吃完饭众人散去，季哲欢就突然转变了。他第一次看见表露出软弱的季哲欢……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原因，却无从下手。
“现在很晚了……”
“我不是小孩子。”
“那……”
“我晚点会联系你。”
卫霆得了保证，替人打开大门：“你需要多久？要不要车？”
季哲欢摇头，借着路灯，沿着长长的路，离开。他越走越远，路灯将他的身影越拉越长……直到再也看不见。
精致的院子里灯光暗淡，喷泉里不断涌出细细的水流，静静听还有不知名的虫声，微风吹过，将花园里的花香满天播撒。
卫霆打开大门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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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卫霆家周围一带都是高级住宅区，路上行人极少，是个让记者望而生畏的好地方。路灯明亮，躲进树木的阴影里漫无目的得沿路行走，他曾无数次想过离开这个城市，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他，他可以日复一日的消磨着时光……
可是，他们呢？他们怎么办？抛下不管吗？和董博呈的那个可笑的约定还在，就算真的离开了，他该怎么生活下去？没有钱，没有吃的，他就会饿死，生活与理想的距离就是那么得遥远。
不知走了多久，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周围的一切他都很熟悉，一草一木，离黑色镂空大铁门最近的路灯上，还有他儿时刻下的字，已经变得模糊，内容他也早已忘记。大门内透出隐约的灯光，院子里很暗，他只看得见漂亮的三层楼房的轮廓，有棵树长得很高，比院墙还高，他记得那是一颗橡树。
远处驶来的豪华名车灯光刺眼，在大门口停下。车窗降下，女人尖利的声音传出：“你是谁？！鬼鬼祟祟的站在我家门口想干嘛？”
季哲欢后退了几步，靠在路灯上。
“还戴着口罩，你是想偷东西吗？！赶快滚，不然我报警了！”
女人拿出手机，季哲欢转身离开了。
他并没有走出多远，走到转角处就停了下来，看着大门被关上，整幢楼瞬间灯火通明。
这曾经是他的家！他的房子！他出生在这里！生长在这里！如今他连在门口多站一会儿都不可以，多看一眼……也不可以。
他觉得胸口很闷，闷得发痛，有什么东西快要撕裂自己的胸膛喷涌出来，他努力的抑制着……抑制着……
情绪濒临崩溃边缘的时候，挥拳狠狠的砸在墙壁上，鲜血染红了纱布。
他右手刚好了一点，这一下，又伤得更重了。
转角处一个人影匆匆跑了过来，抓住受伤的右手。
“季哲欢你疯啦？！”
季哲欢看着对面一脸担忧又愤怒的男人，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抓着，冷冷的开口：“你打算跟我多久？”
卫霆心疼得无以加复，季哲欢手上的纱布已经被浸湿了大半，他用平生最温柔力道解开纱布，可怖的伤口裂开，鲜红的血肉往外翻，渗着血，暴露在空气之中。
“疼吗？”
季哲欢恍然不觉痛，反而身体上的痛压制住了他心里的痛，让他舒服许多。
“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喜欢你。”卫霆回答，脱了外套随手扔在地上，又脱了衬衫，刷的一声，质地良好又价格不菲的高档衬衫被撕下一只袖子，轻轻捧起季哲欢的手，给他包上。季哲欢没有表情，没有拒绝，任由卫霆动作。
“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正在寻找答案。”
“我……”
卫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在季哲欢唇上重重吻了一下。
“闭嘴，回去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你。”
将袖子轻轻打了结，拿出手机准备给徐燕打电话。
“卫霆，”季哲欢阻拦他，“我想走走。”
“不行，你手在流血，需要处理。”
季哲欢难得放软了语调：“你陪我走走。”
卫霆的心因季哲欢的这句话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可是……。”
“你最好不要把我当做女人。”
他当然不会，他明确的知道，他现在喜欢的，就是一个男人，一个谜一样的男人。
“好，”他有种想要把对面这个披着冰冷外壳的男人狠狠搂进怀里的冲动，最终忍住了，这样敏感的人，他好不容易才靠近他一点点，可不能吓跑了，语调变得轻快：“我陪你。”
“只是，我们走回去的话，大概不太方便回公司。”
“我……不想去你们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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