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枕头。
“这是你住的地方?”戴文觉得头不那么晕了,他看看头顶,山谷之外似乎是一片森林,树木茂密得遮挡住了大部分光线。
度拉特点点头:“但不是那里。”
戴文不明白:“哪里?”
“不是你和那对兄妹生活的山林。戴文,你之前发着烧,昏睡了整整三天,我已经带你离开那个地方了。”
“那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另一个家。”度拉特走向篝火,取下来那上面的架着的一个小铁锅,又拿过来一个像是从酒馆偷出来的木桶杯,把热水倒进去,又拧开一个罐子,用小木棍挑出来一点东西搅进热水里。
他把这杯东西递给戴文,戴文闻出来,这竟然是一杯蜂蜜水。
“这是个好地方,戴文,”度拉特坐在他面前,“这里很荒凉,没人经过,但附近有水流,有森林和动物。你看那个石洞,它通向山谷旁边的石屋。石屋很旧,像是那种很久很久都没有人的,里面曾经有很多骷髅……以前是你教我什么叫骷髅的,我记得很清楚。我可以在这里生活。这些年里,我有很多像这样的家。我没有家,但又有很多家。”
“骑士呢?还有阿丽塔……”戴文问。
“阿丽塔没有死,两个骑士和一个牧师活了下来。”度拉特笑着说。
戴文皱眉,他并不希望有人活着。“你应该杀了他们,”他说,“他们已经知道我是死灵师了,他们会通缉我,会杀了我!”
“我知道啊,”度拉特歪歪头,“当初第一次见到阿丽塔时,我刚刚把马克打昏。我对她说,女孩,你哥哥讨厌戴文,对吗?但你不许离开戴文,不许告诉你哥哥这些,否则你也要死。”
戴文震惊地看着他。
度拉特接着说:“然后她惨叫起来,她攻击我,我把她也打昏了……然后你来了,”他笑起来的样子越来越像普通的活物,一个结合了人类、提夫林、精灵、兽人等等特征的奇怪面孔,“她是个坚强的女孩,竟然忍耐了你那么久。她知道她哥哥不懂骗人,所以她一直没有对他说这些。只不过,她早就通知了村卫队,通知了远方的神殿。你杀掉马克的时候,我看到了,戴文,你搜集那些野兽的尸体要做什么?杀死马克要做什么?我知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
他向前探身,靠近戴文:“你要做魔像,像我一样、但没有我厉害的东西。你想用那个对付我。”
戴文的胳膊在发抖。他想象不到度拉特会成长到这个地步。曾经监牢里的度拉特心智就像个小孩。在森林中重逢时,他的发言依旧幼稚得十分可笑——现在看起来,那时他是装出来的。
“阿丽塔差点就被你杀了,戴文,但在我离开时她还没死。她身边有骑士和牧师,他们的伤不重,很快就能站起来,他们会救阿丽塔,然后带她走。他们会回到村子里,会回到神殿,然后他们会开始通缉你——死灵师戴文。”
“你想怎么样……”戴文慢慢往后退。
度拉特凑近,跪在他面前歪着头,就像多年前刚从试验台上下来时一样:“我说过了,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戴文厌恶地看着他,扶着地面站起来,可是他刚一动,就发现右脚上似乎连着什么东西,很重,差点把他带倒。
毯子和斗篷被甩掉,戴文看到自己的右脚腕上扣着一个铁镣铐,和皮肤之间还垫了棉布,镣铐连着一条很粗的锁链,锁链上拴着有人头那么大的金属块。
寒意从脚腕攀援而上,几乎把戴文冻在原处。
度拉特强壮的手臂伸过来,把戴文扛在肩上,而另一手则拎起金属块,以防止它扯坏戴文的脚。
“石屋里不能生火,否则烟会把人杀死。所以我们才在这里,现在你醒了就好,”他扛着戴文走进洞穴。经过一段向上的彻底漆黑的甬道,四周再次有了微微的光线,他们到了山谷上面的石屋里,度拉特的“很多个家”的其中一个。
“戴文,我一直都很想你,”度拉特把他放下,又半跪在他面前,“我心里……是的,我现在知道,我是有心的。我心里对你的感觉一直在变化。曾经,我憎恨父亲,但爱你,我想保护你,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依旧爱你,但也开始憎恨你。”
“你不爱!你懂什么叫爱吗?如果你真的关心我,你应该杀了那些骑士,杀了那女人!”戴文绝望地喊着,他想要躲,但脚上那沉重的东西让他只能很小范围地移动。
“我大概真的是不懂,”度拉特把戴文绊倒,然后接住他、不让他摔伤,又按着他的胸口把他压在石板地上,“可是,你也不懂的,对不对?你爱阿丽塔吗?”
戴文浑身发冷,嘴唇也在发抖。
“我不需要真的爱你。”度拉特这么说着。
他的声音很温柔,如果不是那样怪物的外貌,那声音简直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我记得,你曾经给我讲很多故事,给我看关于这个世界的书。你偷偷给我吃东西,华夫饼上的蜂蜜……我很喜欢它。我还记得,当我躺在父亲的实验台上惨叫时,你和他一起继续伤害我。我也记得……曾经在父亲的实验室里发生的事情。”
“求求你……我可以继续导师的研究,我可以帮你……把你的样子变得更容易被人们接受!真的!那时你可以像个人类一样生活!”戴文知道挣扎是徒劳的,只希望度拉特能向往他的承诺。
度拉特没有理会,他粗暴地压制住戴文。曾经在支配法术下,他做过这样的事,那次之后他相当痛苦,几乎不敢再看戴文。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在期待能再做一次这种事,而且他打算把戴文留在这里,永远在自己身边。
“放开我……度拉特,你该知道,我真的可以帮助你……”戴文浑身发抖,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有多可怕。
“我不需要,”度拉特一只手按着戴文的肩,凑近他耳边,“而且,我不相信你。”
…5…完
6,《灰色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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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就是来自费伦幽暗地域的魔索布莱城中的卓尔(而不是灰鹰设定下的卓尔)
*人类们将他们俗称黑暗精灵
*LZ懒得讲卓尔的社会制度啦(《…揍)反正估计大多人也知道了……总之核心就是,他们是一个被罗丝女神的女祭司们统治的社会。(仅指魔索布莱城,别的卓尔城市有信仰不同的……)男性地位很低,连身形身高都比较纤细和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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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斯塔骑着地底蜥蜴,走在魔索布莱城最杂乱的贫民街上。这里居住着兽人、半精灵、地精之类的低等种族,也有一些混血儿和残障的卓尔。食人魔奴隶贩子挥着鞭子,正驱赶手里的商品们。
当看到骑蜥蜴、穿着蛛丝图案魔斗篷的卓尔靠近时,奴隶贩子立刻非常谦恭地让开道路。触怒卓尔贵族的后果非常可怕,贫民街居民们都清楚这一点。
若斯塔命令蜥蜴停在一串奴隶面前。他对食人魔挥挥手,高大的生物立刻谄媚地弯着脊背靠过来。
“那是什么。”若斯塔使用地底通用语,指指奴隶之中的某个人。
“是个半人类。”当卓尔开口后,奴隶贩子才听出这是个男性……他们光凭脸和头发分不清卓尔的男女,偏偏这个贵族还把自己包得紧紧的。不过,认出这个男性后,奴隶贩子暗暗松了口气,他可一点都不想遇到女祭司之类的东西,一句话回答不好就会丢掉性命的。
若斯塔看着那个“半人类”,皱起眉头。那个人肤色比人类灰暗,某些特征看起来很奇怪。“让他靠近过来,”卓尔命令道,“还有,掰开他的嘴。”
半人奴隶被推着靠近大蜥蜴,奴隶贩子掰开他的嘴巴给若斯塔看。这个生物的虎牙比较大,牙齿数目也比人类多,他头发枯黄,虽然五官普通,黑色眼睛却非常大而明亮。
“多少钱?”若斯塔问。
食人魔喜出望外,大着胆子开了个稍高的价格,没想到卓尔随随便便地就接受了。
奴隶被绑在大蜥蜴旁边,手上的皮绳连在辔头上。他一路磕磕绊绊地跟着若斯塔,时不时会偷看卓尔几眼。
若斯塔经常买奇怪的东西。他来自一个低阶家族,是家族的法师同时也是主母的儿子,虽然身为男性的他会永远生活在姐妹的控制下,但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学会了一些排解烦闷的好方法。
除了必要的魔法物品和书籍外,他还喜欢宝石、地表流通进来的古董、作用不大但却有趣的小东西、卓尔工匠做的艺术雕饰……以及奇怪的奴隶。
其实以前他并没随便去买过奇怪的奴隶,今天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会买这种东西。
有一些卓尔贵族会买下半卓尔或半精灵来使唤,前者是指混入其他低等血统的卓尔,而后者是指混入地表精灵血统的其他种族。总之,就算只是奴隶,他们也不能容忍太低下的种族,狗头人或地精奴隶是不能进入主人的私人住所的。
而半人类——也就是混有人类血统的东西,算是卓尔贵族能容忍的最后底线。
若斯塔把奴隶带进自己私人房间的外厅,问他:“你听得懂地底通用语吗?”
“听得懂,尊敬的大人。”若斯塔的奴隶跪在地上低着头,非常恭顺地回答。
“知道我为什么要买下你吗,”卓尔念了个咒语,除去磨破了奴隶双手的皮绳,“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特别好奇一件事情——你是个什么?”
奴隶露出不解的神色,于是若斯塔耐心地进一步解释:“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在你身上看不出种族血缘特征。你应该有人类的血统,可能还有地表小妖精的……”
奴隶显然是在摸索布莱城待了很久了,也许甚至他还去过别的卓尔城市,他相当了解该怎么恭敬地说话:“尊敬的大人,我应该照实回答您,但又担心因此引起您的愤怒。”
“我又不是女祭司,如果你想说什么很亵渎的事情,我可以网开一面装作没听到。”若斯塔回答。实际上他也确实不在乎。
“我……是这样的,我的父亲是兽人与月精灵的孩子,他在外出冒险途中遇到我母亲,母亲是个……”奴隶看了若斯塔一眼,“是人类与卓尔精灵的小孩……”
若斯塔有些吃惊,示意奴隶继续说。
“后来母亲肚子里怀着我的时候,被卓尔抓……我是说,被卓尔的地表奔猎队伍捕获了。这些是她告诉我的,她之所以没有被杀死,是因为她长得很奇怪,卓尔们很好奇。她被奔猎队伍卖给了奴隶贩子。”
若斯塔点点头,伸手抬起奴隶的下巴:“其实你长得更奇怪。这么一看,确实你的眼睛带有一些精灵特征。你现在能看清东西吗?”
若斯塔的房间总是点着微弱的冷焰,法师们为了方便读写经常这样做。而卓尔战士则干脆依靠黑暗视觉,很少点灯。
“我能看清的,大人,实际上……如果您把灯火熄灭,我也能看清。”奴隶说。
于是若斯塔真的把冷焰熄灭,想看看这个混血生物的黑暗视觉能有多清晰。他做了一些测试,然后发现奴隶的黑暗视觉介于两种特征之间——兽人的单色黑暗视觉,和卓尔的热感视觉。
若斯塔给新奴隶取名字叫格尔,这是个卓尔平民男性的常见名字,异族奴隶很少被这样命名。格尔要负责的劳作也相当简单——至少比被驯养洛斯兽的卓尔买去、或者留在奴隶贩子手里要轻松。他负责给主人擦不带有魔法的靴子,在主人出门买奇怪的东西时跟在后面搬等等。
格尔能战斗,这是后来若斯塔才发现的,于是他给了奴隶一把弯刃刀。当时奴隶非常震惊,而卓尔法师解释道:“并不是相信你,而是你根本不可能伤害到我。”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好歹格尔比那些牛头人奴隶好看多了,带着出去也比较赏心悦目。这是若斯塔没有说出来的。
若斯塔服务于家族的同时,也在提尔?布里契任教。他已经亲自教导过很多批法师学徒了,这些人之中还有一些死在了他手里。但他的兄弟姐妹都还嫌他不够残酷,因为那些死者都是因为图谋伤害他,才反而被他解决掉的。家族里的长女(也是若斯塔的养母)葛林蒂亚曾经说,你太懦弱了,正确的方式是不给他们打这个念头的机会。
有一次,奴隶见到了若斯塔和葛林蒂亚谈话的场面。若斯塔和姐姐站在布满蛛网雕饰的长廊里,格尔跪在转角处等着主人的命令。女卓尔在这一片区域设置了防止探知的法术,让这些谈话只有他俩知道。他们使用的是高等卓尔语,而非地底通用语。混血奴隶虽然在不远处,但若斯塔表示奴隶根本听不懂。
“你的学生里有一个是吉萨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