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四年二月,天寿节,共和派提议设立议会,立法、行政、司法三权分立,被文侯驳回。共和派驻帝都机构受到尊王派武士突袭,被捣毁,报社受查封。支持立宪之礼部尚书南宫闻礼被尊王派刺杀,立宪派与共和派元气大伤。楚休红为立宪事与文侯发生争执。三月,共和军退回五羊城,重新举兵,建共和年号,是为共和元年。七月,张龙友联合地风二军团发动政变,夺去文侯兵权,毕炜被太子买通,邓沧澜被迫倒戈。文侯孤掌难鸣,只得认输,张龙友晋太师。楚休红因功晋帅,拒受文侯之爵。是年楚休红二十九,史上最年轻元帅。
自新五年,共和二年三月,文侯被迫逃亡,入北疆沙漠,张龙友调楚休红返师突袭,一月平乱,捕文侯归帝都。六月重返前线,以疑兵之计重创丁亨利重兵,破五羊城,共和军被迫放弃,虚心子还俗,建造飞艇,携苍月公一子一女逃遁。楚休红俘五羊城主归帝都,仍有意和谈,欲以其招降共和军,是年楚休红三十,从军第十四年。破五羊城后,张龙友搜捕共和军余党极残酷,楚休红失望。
自新六年,共和三年一月,苍月公子设反间计,买通尊王派武士刺杀五羊城主,楚休红手中已无人质,招降共和军谈判破裂,战端重开。楚休红是年三十一。郑司楚四岁。
自新七年,共和四年,共和军屡败屡战,坚决不降。虚心子改进火药,发明硝化棉花,火炮首次超过帝国,丁亨利用新式火炮与楚休红对决,地军团初次受挫,损失甚重。楚休红三十二,郑司楚五岁。
自新八年,共和五年,楚休红和苍月公子同时发现背后的隐密力量。楚休红为此惊心,与共和军谈判,要先行解决这股背后力量,苍月公之子答应,合兵后猛攻,取得胜利,楚休红听老者说明前因后果。但共和军背信弃义,立刻反戈一击,欲将楚休红与老者一网打尽。却被楚休红反击,两败俱伤。是年楚休红三十三,郑司楚六岁。
自新九年,共和六年一月,丁亨利设埋伏,引楚休红决战,不料反落入楚休红圈套,被围,眼看共和军即将全军覆没,苍月公之女决定破釜沉舟,策反邓沧澜与毕炜,消灭风军团,亡命突袭,一日三百里,两日冲入帝都,变装破城,帝国投降。命楚休红向丁亨利投降,地军团五德营不从,请愿自立,仍将丁亨利击斩,楚休红不允,降。战争结束。八月,帝国亡。
血和沙(上)
一片树叶斜斜地飘下来,正落在简仲岚的肩头。这轻轻的一击让他站住了,仰起头看了看那株树。
这株树本是文侯手植,至今也已数十年了。数十年,足以让一个年轻人变得老朽,也足以让一个记忆淡忘。现在,这株树仍是枝繁叶茂,但简仲岚也知道,不消几天,这一枝葱茏都将化作黄叶,委于泥土。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不禁有些感叹。几年前,有谁会相信养士三千,门庭若市的相府今天会凄清如此。
带他进来的家人见他站住了,也停住步子,小声道:“简参军,请进去吧,太师已等候多时了。”
简仲岚转过头,看了看相府大厅的匾额。这匾额由以前的“文以载道”改成了“工利其器”,其它的,仍然一样。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
走进大厅,登时有一股寒意,他看见在屋子靠南一边,太师正站在案前挥毫练字。以前文侯在的时候,大厅里总是热闹得很,也从没这样冷清过。他躬身道:“太师,职行军参军简仲岚参见。”
太师是今年刚被帝君由工部尚书提升为太师的。以他这样一个三十三岁的年轻人为太师,在整个帝国史上也是尚无先例的,但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有人觉得,以太师的才干功劳,他实在早该当太师了。
太师没有抬头,手中的笔仍在纸上游动,只是道:“简参军,你来了,请坐吧,稍候。”
那个家人知趣地走了出去,出门时将门也掩上了。简仲岚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如坐针毡,人也浑身不自在,尽管这椅子宽大平整,椅面上绝不会有一个毛刺。
太师仍是笔走龙蛇,在纸上练着字。远远望去,他写的是“志在千里”四字,正写到“里”的最后一笔。自从太师发明了纸以后,书写一下成了一件人人都能做的事,不象以前,只能写在丝帛上,除了一些王公富贵,谁才用不起。现在,书法也成了帝都最为人看重的技艺了。而这也是太师的一件德政,单为此事向太师感恩的,就何止千万。简仲岚虽然不懂书法,但太师这几个字他也觉得写得好,隔着几步,他似乎也能感到每个笔划间透出的锋刃之气。
那是王者之气啊。
帝国的王爵虽然只封宗室,可是自从文侯逃走以后,已经两三次有人上疏向帝君要求加封太师为王爵,只是被太师拒绝了。但简仲岚也知道,太师并不是不想受王爵,只是因为楚帅坚决反对而不得已拒绝。
太师已写完了最后一笔,这“里”字的最后一横拖得长长的,却因有力,并不让人觉得累赘,反似一柄长刀,更增这几个字的英锐。
太师将笔搁在砚上,笑道:“简参军,你看看我这几个字可好?”
简仲岚站了起来,走到案前,道:“太师,卑职并不懂书法……”
“但说无妨,书法原无成法,你便说说你的看法吧。”
简仲岚咽了口唾沫,才道:“太师四字,英气勃勃,如孤鹤决云,长鲸吸海,气象万千。最后一横尤其有力,直如钢刀突出,令人望而生畏。”
太师笑了起来:“好一个望而生畏。”
他看了看简仲岚,简仲岚也被他看得发毛,垂下头去,道:“卑职不过胡乱说说,太师请勿怪罪。”
“岂有怪罪之理,简参军深知我心,请坐吧。”
太师坐到了椅子上,抓过了边上的一只茶杯,道:“简参军令正可好?”
简仲岚本已坐好了,又站起来道:“拙荆在家照顾卑职起居,时常说起太师之德,万分感念。”
太师将杯盖在杯上轻轻敲了敲,看着窗棂,淡淡道:“你二人真是一对璧人,简参军少年有为,也让人称羡啊。”
简仲岚站直了弯下腰道:“这都靠太师的栽培,卑职当年犯了军令,若非太师垂怜,哪有今日,早已为楚帅斩杀了。”
太师眯起眼,似是在想着什么,简仲岚也不敢坐下,只是这般站着。妆晌,太师才象回过神来,道:“坐吧,坐吧。”
简仲岚又坐了下来,心头不由有些微不安。他实在不知太师命人秘密传来,又屏去家人,不知到底有什么事。只是,他知道以太师之能,定是有重任相托。
果然,太师只是顿了顿,又道:“楚帅北征,入大漠追杀叛贼甄匪,便是在后日启程吧?”
简仲岚又要站起来,太帅伸过左手道:“坐着说吧。”他才道:“禀太师,后日午时,全军启程。”
太师笑了笑,道:“楚帅率地风二军北征,甄匪跳梁小丑,螳臂不足当车,自然一鼓而灭,一个月里便能得胜还朝了。”
“楚帅用兵如神,想来如此。”
太师忽然叹了口气,道:“简参军,我对你如何?”
说到正题了吧。简仲岚不知怎么,浑身都是一颤,道:“太师恩重如山,卑职粉身难报。”
太师放下茶杯,盯着简仲岚。他的双眼如同两个深不可测的古潭,让简仲岚遍体寒意,他也只觉背上已渗出了冷汗,只知一动不动,不敢再去面对太师的眼睛。
“简参军,知此便好。”太师忽然笑了起来,“我们入内室相谈。”
※※※
走出相府,简仲岚只觉双脚都麻了。时值新秋,天气初肃,还不太冷,但也不热了,可是他却不知浑身是冷还是热,既是遍体生寒,背上又汗出如浆。他在路上一步步走着,几乎不知是如何回到家中的。
推开门,一眼便看见小纤正坐在桌前缝制秋衣。小纤见他进来,咬断了线头道:“阿岚,你来得正好,试试这件新衣服吧,饭菜在桌上,就等你吃了。”
他有点木木地道:“好吧。”
小纤给他解下外套,把新衣服披上。新制的衣服穿上身有种干硬之感,只是他也觉不出来。小纤试了度袖子、腰身等处,又给他脱下来道:“正好,那我可就缝起来了。”
他把旧衣服套上身,仍是有些魂不守舍的。小纤也不曾注意,一边穿针引线,一边道:“阿岚,后天你便要随大帅出征,北方好冷的,记着添衣服啊。”
简仲岚点了点头,呆呆地坐在了桌前,等着小纤缝好衣服一起吃。小纤也仍没抬头,只是道:“对了,太师的如夫人让我在你出征时住在相府去,叫你不用担心。”
不要去!简仲岚似乎听得心底在这般叫着,但他嘴里却还是慢慢道:“好啊,太师对我们可真是恩重如山。”
“你有太师撑腰,回来只怕也要升官了吧?”小纤抬起头,抿着嘴向他一笑。简仲岚一惊,忙堆起笑道:“这个事可不能多想,听其自然吧。”
“楚帅与太师是患难之交,有太师关照,楚帅哪会不照顾你的?你又文武双全,自己也有本事,说不定啊,到太师这年纪,你也能和楚帅平起平坐了。”
简仲岚没有说什么,只是往嘴里扒着饭。小纤做的这两个菜都相当入味,可是他吃到嘴里,却如同嚼着木屑,哪里吃得出半分味道来?
吃完晚饭睡下后,简仲岚仍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身边,小纤的鼻息悠长恬静,他坐了起来,在黑暗中,借着窗缝里透进来的月光看了看小纤。她睡得很香,似乎什么也不想。
她也什么都不必想吧。
简仲岚披衣起来,从壁下取下了刀,推开院门,走到了井台边。
井里,一轮满月映在水中,当水桶打破水面时,月影也散作万道银丝。简仲岚用半桶水洗了洗磨刀石,坐在井栏上细细地磨了起来。
本就十分锋利的刀刃,随着他的磨制,更加发亮。他掬了一捧水,洗去磨出的石屑,又摸出块丝巾细细擦净,将刀举起来,从正面看了看刀锋。
刀锋一线,直如无物。以他的无形刀法,配以这把锋利已极的快刀,也可以杀人于无形吧。
月色下,刀锋象冰一样闪亮。简仲岚拣起一根木头,把它竖在井栏上,一闪身,人如同一抹轻烟般,轻轻巧巧,已到了井台的另一头。
什么变化也没有。而这时,院子的门忽然“吱”一声开了,他扭过头,只见小纤披着衣服,脸上带着惊慌,小声道:“阿岚,你在么?”
简仲岚把刀轻轻放入匣中,道:“我在。怎么了?”
“我醒过来,不见你,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小纤站在门口,身体颤抖得如一枝不胜夜风吹拂的芦苇。简仲岚走过来,道:“要出征了,我睡不着,来磨了磨刀。”
小纤忽然抱住了他,哭道:“我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让你这么害怕。”
小纤没有说话,眼里只是不停地流下泪来。半晌,她才抬起头,低声道:“阿岚,答应我,你要回来。”
简仲岚有些不悦地道:“平了反贼,我当然马上回来。”
小纤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简仲岚想推开她,可是手刚碰到她肩头,却不由自住地揽住了她,柔声道:“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
月色凄迷,也象冰一样。这是新秋第一次圆月。
也许,下一次月亮圆的时候,我就已经回来了吧。
简仲岚看着月色,淡淡地想。
“如果没有战争,那我们一起快快活活地过日子,那有多好啊。”小纤抱着他,喃喃地说着。
是啊,没有战争的话,四海之内的百姓都能休养生息,安度生涯,那该多好。他拍了拍小纤的肩头,道:“会来的,这一天一定会来。”
他揽着小纤走进门。
门刚关上时,他刚才放在井台上的那根木头忽然裂成了两半。
※※※
楚帅部下最精锐的四相军团中,水火二军团因为以前从属文侯,为避嫌,仍在帝都守卫。共和军仍在南方出没,楚帅南征半道被招回,一定让共和军有种死里逃生之感,肯定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加紧发展,所以帝君在誓师会上,明令楚帅务必要在一个月内回来。因为要去的是大漠,水军本来无用,火军行动太缓,所以即使不用避嫌的话,仍是不用这二军的。
楚休红在帝君说完一番冗长的训话后,与三军齐声山呼万岁。他把盔戴回头上,心头却有点啼笑皆非之感。
帝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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