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敌人;但没想到和平来临;我们仍然话不投机。
这时跑堂的端上炒菜;我们闷着头又喝了几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等局面;丁亨利也发现了场面的尴尬;不时与我说几句笑话;说了点各地的风土人情;只是我们都知道;那不过是没话找话了。 话说得少;酒菜吃得便快了。没一会儿;几个菜都已见底;我正想叫跑堂的过来加几个菜;门外忽然传来响动;那跑堂的在外面道: “丁亨利先生可是在此地?”
丁亨利站了起来;道:“我在这里。”
“有位程敬唐先生来找您。”
我不知道这程敬唐是什么人;看向丁亨利;丁亨利轻声道: “程敬唐是我共和军中的金枪班首领。他是护卫公子的。 ”
所谓金枪班;最早是大帝的亲兵护卫的俗称。 那个金枪班只有二百人; 却个个都是了不起的枪术名手;而且个个年轻英俊;使用的又是整齐
划一的金黄色长枪;以至于帝国传说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个;以至于越传越神。十二名将终是开国功臣; 不好胡编;金枪班只是些侍卫; 关于他们的故事自然可以天马行空; 什么杀怪兽;破反贼;什么都有;在传说中甚至有地位超过了十二名将的; 也使得后来不少封疆大吏不无僭越地把自己的卫队称为金枪班。 南武公子信奉的共和;以人为尚; 以民为本;只是从他将侍卫命名为金枪班看出; 他追慕的居然是大帝。 大帝固然是名君;但这不是与他信奉共和制背道而驰?
我还没说什么;门一下被推开了;一个人闯了进来。一见丁亨利;他鞠了一躬;道:“丁将军;该出发了;末将找了你半天呢。 ”
这程敬唐身材也不算高; 也不魁梧;但体格健壮之极;身上肌肉累累; 连衣服都似乎会被肌肉撑破。丁亨利怔了怔;道: “不是要明天才走么?”
程敬唐道: “公子提前了。 ”他这时才看到我;道:“这位是。。。。。。”
丁亨利道: “这位是地军团的楚都督; 程将军;你不是一直想见他么?”
程敬唐眼里突然有一种奇异的光彩;我说不出那是仰慕;还是痛恨。他到我跟前;深深一鞠躬;道: “原来是楚将军;敬唐失敬了。”
这程敬唐定然是个枪术高手;如果小王子遇到他;一定欢喜之极。我笑了笑;还了一礼道:“程将军;请稍坐片刻;一起喝一杯吧。 ”
丁亨利道:“楚兄;程将军从不喝酒。。。。。。”他还没说完;程敬唐却已拿过一个空杯子倒酒。壶中的酒已然不多;他倒空了也只剩半杯。他拿起杯子一饮而尽;道:“多谢楚将军。 ”
丁亨利脸上有些惊异之色。大概程敬唐从不喝酒;今天破例喝了半杯; 着实让他吃惊。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感动;对这个爽快的年轻汉子大生
好感;也端起杯子道:“丁兄;程兄;你们要回去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丁亨利也站了起来;道:“愿这个国家;永远都不要再有战争。”
他虽然说永远都不要有战争;话里却透着一股哀伤。永远不要有战争; 谁都知道不可能。即使是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到底能持续多久; 又有谁知道?
付了帐;我陪着丁亨利和程敬唐下楼。刚走出聚友楼的门;一个拿着一叠纸的少年跑过来;叫道:“三位先生;可要看今天的快报?陛下天寿;与民同乐;今日立宪;都是大事啊。”
我略略一怔。南宫闻礼曾提议建立邸报;招幕抄手每天抄写国家大事; 分发给各级大臣;让他们能更快了解国事;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付诸实施;并且与原先的打算不同;让这些少年上街卖了。我道: “多少一张?”
那少年道:“一个铜子一张;先生;也就小半个烧饼的价。 ”
烧饼也要三个铜子一个。现在识字的人虽然多了些;到底并不算多; 大概这少年生意也不算好。南宫闻礼也设想过另发一份;抄写后由人每天贴到通都大衢之中;只是过路的人未必有心去看;到酒楼茶肆一带来卖;这里的人有闲;只消有一个人识字;旁人感兴趣;不识字也一定会过来问;效果倒是更好些。我笑了笑;道: “给我一张吧。” 那少年给了我一张;我还没掏出钱来;丁亨利却已摸出了四五个铜子道:“不用找了。 ”他微笑道:“楚兄;没想到抄手这么麻利;现在就抄好了。”
我一呆;道: “是你们做的?”
丁亨利道: “是啊;郑先生的主意。立宪是国之大事;要尽快让人知道立宪是什么。 ”他抬头看看天;道:“楚兄;千里相送;终有一别。期盼楚兄能早日来五羊城做客。”
我笑了笑。立宪已成;在五羊城做人质的蒲安礼和那个亲王也该回来了;前去迎接的任务很有可能便落在我的肩上。 我虽然不喜欢蒲安礼; 但蒲安礼在五羊城呆了这几年;也是为今天立下大功;何况再去五羊城看看;也是心之所愿。我道: “好吧;到时我来五羊城;丁兄可要做东。”
丁亨利开怀一笑;道:“自然。”
他的马已牵了出来。道别后;我骑着飞羽信马而行。飞羽识得回去的路途;不用我带;自己能走;我便在马上看着那张快报。快报上字数并不多;言简意赅;辞句也很通俗;大略说了立宪的几种措施。因为是共和军发的;所以其中说共和军的事要多得多。
回家后;又仔细看了看那张快报。书法虽然不算好;字迹却很清晰; 看来不是仓猝做成的。我不由叹息共和军中的人才济济。正在这时; 有人给我送来一个包裹; 打开来一看却是邵风观从东平城给我寄来的一大块江豚肉。江豚肉易腐;不过现在正值冬天;冻得硬梆梆的;邵风观又是让运送加急文书的人带来;看上去还很新鲜。想起邵风观那时跟我说要再请我一顿江豚肉;却一直没兑现;现在终于寄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我还在睡觉;老周便来敲门道: “将军; 南宫大人前来拜访。”
是南宫闻礼?我忙道: “好;我这就出去。”
穿好衣服一进正厅;只见南宫闻礼正坐在昏暗的灯光里。见我进来; 南宫闻礼抖了抖衣服;便要向我行大礼;我忙扶住他道: “南宫大人;你现在可是一部尚书;我可担当不起。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南宫闻礼看上去有些惊恐;道: “楚将军;请你马上与我一同面见陛下。”
他居然在凌晨找我面见帝君;我心头一沉;小声道: “出大事了?”
南宫闻礼点点头; 道:“不小。我们现在去城北回春堂;有事路上说。”
和南宫闻礼上了车;我迫不及待地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南宫闻礼道:“昨夜。。。。。。其实是今天凌晨;回春堂突然发生地陷;出现一个大洞。”
地震是大事;关系到国家命脉;所以预测地震向来是钦天监的一项重要工作。不管预测得准不准;只消发生地震;帝君无一例外要下罪己诏;大赦天下。平时下个罪己诏还无关紧要;可是今天是天寿节;又是颁布立宪的日子;今天地震;对民众的影响不可谓不大;有可能会让人觉得立宪违背天意;怪不得南宫闻礼如此惊恐。我道: “刚才地震了?我一点都没感觉到。”
南宫闻礼道:“是啊;钦天监也禀报说并没有观测到地震;只是回春堂那个大洞又是实实在在的;而且;”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道:“在附近发现了这个东西;似是钻石;但天下又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钻石。”
他摸出来一个小包;里面包着一块手掌大小;厚也有半寸许的冰样的东西。我吃了一惊;道:“这东西我见过! ”
南宫闻礼眉头一扬;道:“你见过?在哪里?”
我道:“就在伏羲谷。别多说了;快去吧。”
这种东西无色透明;极为坚硬;确实很像钻石。但我在伏羲谷见过; 在那具古怪的机器上;有不少这一类透明的容器;被炸毁后碎裂开的样子确实与这一模一样。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海老与我说过;蛇人是用孵化机制造出来的;我也亲眼看到过那台机器。海老也说过;伏羲谷那台只能制造蛇人;另一台在雾云城里;可以制造人类。正因为想得到这一台;所以当初天法师驱使蛇人不惜一切代价远征帝都。现在在回春堂发现这种东西;我敢说;八成就是那另一台制造人类的孵化机了。
因为震惊和害怕;我的浑身都在发抖。天法师原本可以源源不断地制造蛇人;根本不必顾虑它们的损失;我们其实毫无胜算;只是天法师是海老那样的人;并不是蛇人;蛇人的战力连他自己都害怕;所以才有意压制蛇人;让我们得能消灭它们。攻破伏羲谷后;我也没见到再有海老这样的人;只以为天法师定然也死在乱军之中;说不定是绝望的蛇人最终发现天法师其实是在害它们;把它们全都吃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形;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似乎隐约看到黑暗中天法师的样子。
天法师没有死;也许;他仍然在继续他的计划;只不过;这一次他手中的武器不再是蛇人;而是另一类吧。回春堂是个很大的药铺;设在城北;门口弥漫着浓浓的药材味;已有士兵封门;竟然是地军团的人。我们进去时;只见回春堂的主人和仆佣全被看管在一边;里面肃立的尽是地军团士兵;夹杂着一些近卫军。
我和南宫闻礼跳下车;陈忠与曹闻道同时迎上来;道:“楚将军;你来了。”
我道:“你们也来了?”
曹闻道行了个礼道:“统制;陛下在里面;你赶紧进去。陈忠;你陪着楚将军。”
曹闻道和陈忠定然是被帝君直接下令调过来的。曹闻道让陈忠跟着我;大概担心帝君又和当初的二太子一样要对我不利;让陈忠当我护卫。其实他也没想到;如果帝君真要杀我;也不会调地军团了。我也不多说;对南宫闻礼道:“南宫大人;进去吧。”
里面是回春堂的晒场。回春堂生意很大;这晒场也着实不小;占地足足有五六十丈见方。在晒场的西北角上;聚集了一批人;正中的正是帝君的黄罗盖;张龙友便站在他身边。我和南宫闻礼上前;跪下道: “陛下。”
帝君坐在一张椅子上;见我们过来;他站起身道: “请起。楚卿;你都知道了吧?”
我道:“臣已听南宫大人约略说过。这个洞穴是刚才出现的么?”
张龙友抢道:“楚将军;这洞穴是三个时辰前出现的。回春堂的人说;这里原是他们养水生药材的池子。今晨他们正在起早熬制滋膏时;突闻异声;地面大动;这晒场里便陷出这般一个大坑。”
他的面色有些忧虑。帝君在一边道:“楚卿;难道是上天怒朕无德么? 你一定要想个办法啊。”
帝君想的;大概是上天示警吧。我想了想;道: “陛下不必忧虑;微臣下去看个仔细。 ”
“下去! ”帝君有些惊愕。这个地穴深不可测;他大概会觉得下达九泉;里面会有什么妖异怪兽;我要下去把他都吓着了。他惊道: “楚
卿;还是叫个别人下去吧。 ”
我心中暗笑;道: “臣有陛下宏福庇佑;定能无恙;请陛下放心。 ”这个地穴里我几乎敢肯定就是海老说的那第二台孵化器的所在; 我已迫
不及待地想下去看个清楚。我对边上道: “备下绳索;套个大筐;我下去。”
帝君还要拦阻;张龙友忽道: “陛下;楚将军忠勇过人;定能化险为夷;请陛下让他下去吧。 ”
帝君此时真的甚是不安;大概;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信任我吧。张龙友跟左右说了两句什么;过了一会儿;几个人拿着一大卷绳子一个大筐过来。张龙友过来道: “楚将军;我在筐里放了一瓶水和有一块毛巾; 还有一包焰火箭。你下去后;如果闻到有硝硫气味;就把毛巾打湿后蒙在嘴上。实在不行;就点燃火箭;马上拉你上来。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就用这把铁锹吧。 ”
我心中忽地一亮。张龙友准备得如此周到详细;分明已经知道这并非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地穴了;很有可能是炸开的。想到我回来时帝君急着问我蛇人繁衍之秘;我现在可以肯定;他就是海老所说的那个私自逃离的“阿龙”。我都没想到这些;如果真是炸开的;里面硝黄气息足以把人呛死;假如我贸然下去;说不定会被憋死在里面。从与他反目以来;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很久以前那个温和而纯朴的张龙友的影子。我拍了拍他的肩;道:“张大人;放心吧;我没事的。 ”
张龙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小心。”
我刚跨进那大筐里;陈忠忽然道:“楚将军;我也下去。”
虽说我敢断定下面就是安放孵化器的所在;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有陈忠这个神力之士在身边;我可以放心许多。反正这筐也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我点点头;道:“好吧。”
上面士兵众多;个个身强力壮;拉两个人不在话下。我和陈忠坐在下面;手里握着火把;也不知有多深。现在天都没亮;里面黑得异样; 火把只能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