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在,就定不让帝国军首开战端。”我在她耳边低低说着。
白薇抬起头,她的眼里有些发亮,道:“你能保证?”
“可以。”我点了点头。现在我是帝国兵权最大的人,帝君要下命令调度军队的话,已不可能绕过我。我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我都要竭力完成立宪制的达成,即使动用最后的兵谏手段。而何从景,大概也正盼着这个结果吧。
白薇闭上了眼,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道:“谢谢你,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回复公子。”
我哼了一声,道:“是南武公子出这种主意?真无耻。白薇,要是郑先生……”
白薇有点狡黠地一笑,道:“不要说公子,那也是我自愿的。公子虽然让我来探你的口风,但今晚的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公子并不知道。”
我心头却有点发寒,白薇说得轻松,南武公子也许没让她和我做这种事,但她瞒过旁人容易,要瞒过郑昭那是不可能的。而他们是夫妻,白薇也不可能不去见郑昭。我道:“万一郑先生会知道,那你怎么办?”
她笑了笑,道:“你到底担心些什么?担心阿昭上门来揍你么?”也许是得到了我的承诺,她的心情已好了许多,可是我却不禁担心。海老和我说过,要练读心术必要童身,练成后也成了天阉,怪不得当初白薇说到郑昭时吞吞吐吐的,而我也怎么都练不成读心术。白薇显然不知道郑昭有这种秘术,而郑昭即使已是天阉,仍要娶白薇,看来他对白薇确是一片痴心,在白薇面前会当作不知道,只会恨到我身上。不管怎么样,恨就让他恨我吧,谁叫我对不起他。我笑了笑,道:“白薇,假如共和军与帝国开战了,你的女营也要上前线么?”
白薇道:“是的。”她迟疑了一下,忽然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
白薇的声音变得很轻,耳语一般道:“不要以为你们那支会在天上飞的部队是独得之秘,如果真有开战的一天,你要小心。”
我吃了一惊,风军团的秘密,共和军早就想知道了,邵风观说起过,风军团一年能抓到十来个前来刺探之人,那些人当然都是共和军。可是我没想到,共和军居然也已经有了足以匹敌飞行机的武器。我道:“是什么?”
白薇摇了摇头,道:“我是听公子偶尔说起,已经试验成功,别的也不太清楚。你也不要多问了,我对你说这些已是泄密。只希望,永远不要有这一天。”
白薇的眼里似有一丝痛苦。她轻轻把我揽住她的手拿开,道:“我也该走了。今天的事,你全都忘了吧。”
现在是上元,虽是午夜,街上仍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看来会闹个通宵,外面的声响不时传进来。我道:“那么,你什么时候再来?”
白薇退后了几步,道:“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了。”
我的心突然如针刺一般痛,道:“永远?”
她重重点了点头,突然转过身,推开门,人闪了出去。我快步追上去,却听得门外一阵喧哗,才走到门边,便见有一道人流正走过我屋前的,
有人在队伍中高吼着“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一类的口号,白薇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流中去了。
我站在门边,看着那些人走去。这些人定然又是尊王团,平时对他们讨厌,现在简直是痛恨了。我伸出手来,看了看掌心。掌心里仍然留着方才白薇的体温,而她那甜美的嘴唇也似乎刚离开我的嘴。
“永远。”我嘟囔着白薇说的这两个字,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第一次,即使白薇是在利用我,在骗我,我仍然想着她。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又有些不安,总是想着白薇说的那个共和军也有飞行武器的事。白薇说是南武公子偶然说起,但我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南武公子是不会不小心的。当初我把暗藏天遁音的木雕送给郑昭,即使他没发现破绽,仍然要郑昭把这些收好不拿出来。一个如此精细的人,在要白薇来向我施美人计打探消息时,会漏出这等机密事的口风?只会有两个原因,一是白薇仍在骗我,二就是这也是南武公子计策中的一环。可是我不相信白薇会有意骗我,更有可能的就是南武公子有意要借她的口来告诉我了。他是要告诉我,共和军的实力比我想象的更强,让我铁下心来为和谈出力吧。虽然不用他说我也有这个心思,但是现在却总觉得不安。南武公子这样的人,恐怕才是最危险的人……假如联合政府的事告吹,那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不去取丁亨利的性命,而是取下他的。我站在门口,看着那伙尊王团的人嘶吼着走远,又站立了许久。
第三十九章 和平之年
也许是帝君被我和南宫闻礼说动了;立宪的事很顺利;已推上了日程 表。丁西铭此时如同变了个人;不再竭力反对;有时倒还为立宪出谋划策。
五月;宪律编成。这份宪律名义上由帝君挂衔;经过帝国与共和军的一些重要官员联合商讨;南宫闻礼执笔起草的。虽然保留了国号不变;也承认帝君为帝国最高统治者;但其中加入了不少共和军的理念;像土地占有量不得分化过大;赋税一律由国家制定;削减官员特权之类。由于帝国宗室和功臣后裔众多;他们每个人都有俸田;所以这份宪律加入的几条对他们的利益损害很大;他们反对之声也最响。好在安乐王竭力支持;主动退出一部份俸田。他是宗室领袖;有他带头;旁人无话可说;总算没有闹出什么不可收拾之事。
立宪的路上;困难重重;这只是第一个难关。第二个难关是改革吏制。共和军要求兵刑户工四部中;他们起码要占有一个尚书的名额;这一条帝君却很难答应。经过一番谈判;最后变通后;在刑部和吏部给他们两个侍郎的官职。只是帝君同时还发了一条诏书;帝国四部尚书府扩为六部;在增加了一个吏部的同时;还加设了一个礼部。吏部管辖官员政绩考核一类的事;礼部则主要接待外国使臣以及主持国家大典。共和军名义上属于帝国一部份;但由于占据地国四分之一最富饶地区;所以比照句罗、西狄之类的地位;由礼部接待。令我再吃一惊的是;吏部尚书原本是属意南宫闻礼的;但最终颁布时;却是张龙友调任吏部尚书;南宫闻礼升任礼部尚书;薛文亦则提拔为工部尚书。
本来这两部的事基本上由刑部负责;现在增设这两部尚书府;等如将共和军的那两个侍郎的权限又分化了一些。此诏一出;我也不禁有些吃惊。何从景吃了这个暗亏;却又没处申冤;帝君现在居然想出了这么高明的策略;当真要刮目相看了。
磕磕绊绊;时间到了自新三年的七月。从那一天起;白薇就再没出现过;我暗中叫人前去打探;却说白薇早已经回了五羊城。想必是郑昭知道了她和我的事吧;只是我现在虽然常能看到郑昭;却见不到他有什么异样。我恍惚了一阵;也只得死了这条心;一心参与和共和军磨嘴皮子的事了。此时联合政府的事已呼之欲出;现在在谈论中下层官吏的比例问题。因为有郑昭参加谈判;谈得异乎寻常的顺利。我自然知道其中原因;文侯也知道;但他现在什么事都不管;我也不愿去提醒张龙友他们。不管怎么说;能谈成才是我的目的。我每隔一阵去军营察看;五德营经此一战;损失惨重;现在正在补充兵员;加紧训练。
只是;我真的希望以后不再动用这些无畏的战士了。如果联合政府顺利成立;他们应该有大部份都能解甲归田;与家人团聚;娶妻生子;过完平淡而充实的一生吧;所以很多老兵既显得兴奋;又有些迷惘。到老来;他们会坐在廊下和儿孙吹牛;谈起当年的血战时;会感到恍若前尘;更多的却会是幸运;庆幸自己从死尸堆中逃脱了性命。自新三年十二月;谈判已进入尾声。共和军与帝国在各个方面都已达成共识;只等开年实行了;这个自从战争暴发以来少有的和平年份也就这样过去了。一年没有战事;每个人都觉得太平盛世已经到来;过年时人们的脸上笑容也多了。吏部成立后;帝国上下经过一番裁减冗员;惩劣赏优的大整治;现在也越发显得有盛世的迹象。每年过年我都是在军中与士兵们共同渡过的;今年也不例外。地军团五万人现在作为拱卫帝都的常规军;今年过得尤其轻松。在地军团的年终宴席上;帝君还发下了慰问令;更让士兵们觉得现在这个帝君称得上明君。
大年初一;帝君在阳和苑梅园召集开宴;我带着五德营的五统领随行赴宴;阳和苑是帝君围狩的园林;大帝得国后;希望子孙后代不失尚武之心;因此在城外辟了这个占地数百亩的阳和苑;让帝君和宗室每年来此围猎。上代帝君因为兴趣全在女人身上;十几年没有到阳和苑来了;而这一代帝君喜好也是音律文字;阳和苑荒废已久。不过正因为荒废得久了;倒更有野趣。现在正是冬春之际;阳和苑里虽然木叶尽脱;却可以看到那些树木都已长出新芽;梅园里更是梅花初开;空气中似乎都有一股清雅的香气。我与五德营五统领入了梅园;已听到里面的谈笑之声;夹杂着檀板丝弦歌吹之音。黄门过去禀报告;过来道:“宣楚休红将军与五德营统领觐见。”
我们走了过去;却见梅园深处已整整齐齐地排了几列桌椅;帝君则站在一角的一株梅花前与几个人谈笑;一组乐人且在一边弹奏。我们上前跪倒在地;道:“臣等叩见陛下。”
帝君摆了摆手;道:“列位将军请起。今日之宴;大家不必拘礼;必要尽欢而散。现在人还没齐;大家随便走走吧;哈哈。 ”
帝君一直喜欢这一类雅集。但他即位以来战事不断;他又有当一个中兴之帝的心思;所以十分勤政。现在一切都告一段落;共和军也终于承认了帝君的统治;直到现在才可以轻松一下吧。杨易和廉百策还喜欢观赏景物;钱文义、曹闻道和陈忠却没这种心思;好在座位上有消闲小食;还放着轻易不饮的黄封御酒。这种美酒据说是大内珍藏之物;寻常不易喝到;曹闻道有点贪杯;早就迫不及待了;何况还有唱曲的在一边助兴。我虽不贪杯;也想尝尝这种酒。 我们叩谢后;正待落座; 帝君忽然道:“楚将军;过去看看这本点碧如何。”
我对花卉本来也没多大兴趣;但帝君叫我;不得不过去。那株梅花长在园角;离宴席有几十步;也不甚高大;铁干焦枝;点缀着几朵稀疏的绿色梅花;道:“陛下;这花倒是稀见。”
帝君道:“点碧是《梅品》中所列三神品之一;据说只长在极北姑射山;只在冰雪之中方能生长;别处种不活。句罗王前年搜罗了一本; 进贡来的;阳和苑的花匠手段倒是高明;居然被他养活了。”他捻了捻新留的一点短髭;叹道:“‘琪园曾种玉; 蝶梦未归人。谁知冰雪里; 偷得一枝春。’闵维丘先生此诗虽只廿字;倒也有点意思。 ” 听得“闵维丘”三字;我怔了怔;道: “陛下说的那位闵先生;可是当今那个有名的诗人?”
帝君眼中登时放出光来;道: “是啊是啊;楚将军原来也读过闵先生的诗么?可惜先帝因他写诗语涉狭邪;将他发配出都;此后就连年战争;不知所踪;只怕已经没于乱军;可惜啊。 ”
我想说我在五羊城曾见过他一面;那时他精神十足。而前一阵我和邵风观听到的那个在深夜狂吟的老者;声音很像他;很可能现在已经回到帝都了。可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闵维丘诗名满天下;如果他想现身;早就出来了;现在仍是声息全无;那么他多半是不想再见人。做一个隐士;也许那才是闵维丘的愿望吧;现在的他大概心里更平和喜悦一些;我也不必多事。我道: “是啊;不过如今天下太平;诗人辈出;总会有别的诗人出现的。”
以前文侯常陪着帝君谈笑。文侯才学过人;说出的话来也大对帝君胃口;但现在帝君与文侯已经决裂了;想必也不会召见他。而张龙友对诗文一道没什么兴趣;帝君平常忙于国事;更找不到一个可以闲谈的人;现在我说了这两句;大是投其所好。他笑道: “果然果然;现在文校中有个少年;叫什么钱莼客的;诗词极是高明;大有出蓝之势; 过几年声名定然远超闵维丘。诗词虽小道;实由天份;非凡人力;天才果然还是有的;我学了那么多年仍然不成话。”
我也不知那钱莼客是什么人;对诗词兴趣也不大;但帝君这话却大得我心。他贵为国主;却清楚知道自己的不足;说不定;帝君真的会是一个明君吧。我的心情也登时好了许多;道:“陛下奏笛之技;亦是绝世无二;诚天人之资。臣亦学笛;这许多年却无寸进;实是汗颜。 ”
一听到吹笛;帝君的兴头更足了;道:“果然;茵妹当初还给过你一支铁笛;你不常练么?”
“臣钝于此道;实无天份;今生恐不能及陛下之万一。 ”
帝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