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六百人和火军团的三千人,以及临时编入的常备军一万人,加上地军团全军五万人,一共也不过六万三千六百人。即使加上沙吉罕要带来的几百狄人骑军,离预计的十万远征军也还远得很。
“到底是文侯大人豪爽,一夸口就把兵力虚增近一倍。”邵风观一办好交接手续,便到了我营中,屏退左右,低声抱怨。武侯南征,那是不折不扣的十万精兵,结果仍然全军覆没,现在这六万余人要攻打蛇人的老巢,困难更大。
我笑了笑,道:“说有十万,壮壮你的胆不好吗?何况现在虽然只有六万三四千,但不会逊于当初的十万南征军的。”
邵风观看了看周围,忽然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卷轴,小声道:“楚休红,你拿着这个,看过后烧掉。”
我诧道:“是什么?”
“帝君密旨。”
他出门后我打量起这个卷轴来。卷轴用火漆封口,上面还钤着一个印章,里面用极难辨认的字体写着“至音无声”四个小字。这是帝君的私章,以前也说好,帝君向我下的命令都用这个私章封口,以示无虚。这种字体极难辨认,不知道的只以为是些乱七八糟的花纹,根本不会注意。我拆开封口看了下去,等看完一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帝君在密旨中只说了一件事。此番地军团出发,监军不再是小王子,而是沙吉罕。监军在名义上是全军的最高指挥官,但其实只是监视各军主将,防备他们有异动。小王子做地军团的监军,从来不干涉我,反而服从我的指挥,因此地军团向无监军掣肘之苦。但文侯却向安乐王进言,说此番远征极其危险,小王子金枝玉叶,还是不去的好。安乐王果然听从了,而且还瞒着我。
“此人为甄某新近宠信者,年齿虽幼而勇毅果敢兼而有之。以其为监军,当有非常之心,楚卿切切。”
帝君的密旨中这样写着。文侯应该会让沙吉罕密切关注我的行径,一旦我有什么不符合文侯期望的举动,他可能便会将我斩杀。帝君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怀疑这是张龙友的判断,帝君未必会关注沙吉罕此人,而表面上仍是文侯亲信的张龙友却会看出这一点。现在张龙友也与我越来越疏远,但我们毕竟算是同在帝君一方,他也不希望我轻易被文侯干掉。
不管张龙友这人如何,他的判断应该很有道理。沙吉罕这人年纪虽轻,却非易与之辈,文侯现在视其为股肱,自然是想让他逐步替代我。文侯似乎也没有发现沙吉罕这人在谦和的外表下那颗桀骜之心。其实对于我来说,文侯能把我明升暗降,夺去我的兵权,让我当一个闲职安度余生倒更是得其所哉,当然这些话若是被曹闻道听到了,私下里肯定会指着我的鼻子臭骂我一通,说我没有雄心壮志云云。
我苦笑着,点燃蜡烛把密旨烧掉了。帝君的密旨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我决不能放弃兵权。一旦沙吉罕与我发生不可调和的冲突,可以除掉他。四相军团的四都督,虽然帝君和文侯各得其二,以单一兵团的实力而言还是地军团最强。如果地军团被文侯掌握,那也是帝君绝对不能容忍的。可以除掉沙吉罕,那也表示我与文侯彻底决裂,帝君与文侯之间的矛盾也摆到了桌面上来。
于公于私,我仍然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我看着密旨成为一团焦臭的黑灰,揉碎了扑散在地上。不知道将来会变得怎么样,现在,我也只能努力让帝国军之间不起纷争。
自新二年元月一日。帝君即位后第二个年头的第一天,远征军终于出发了,但名义上却是征讨前来进攻石虎城的蛇人军,加上册封陶守拙。如同帝君密旨中所言,远征军监军居然是沙吉罕。当沙吉罕上前从帝君手中接过佩刀时,前来送行的官吏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监军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原本并不受人关注,只是一个狄人少年王子成为监军,实是史无前例。狄人前几年还爆发过反乱,沙吉罕本身就是属于质子送到帝都来的,帝君让他成为目前帝国军最精锐部队的监军,大概预示着和狄人的关系变得如蜜里调油了。
虽然听不到,但我猜他们在这样说着。也许客居帝都的狄人地位也一下子会升高许多吧,如果这使得狄人将来不再叛乱,也许倒是件好事。
诸军开始出发了。六万多人,加上辎重营,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洪流,自帝都西门出发。我正在西门外的临时营帐中看着诸军一路路出城,冯奇忽然来报:“楚将军,南宫大人求见。”
昨天南宫闻礼陪我去祭了郡主之墓,已经算是送过行了,没想到他还过来,不知会有什么事说。我道:“快请他进来。”
他见过礼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会意道:“冯奇,你们先出去吧。”
等冯奇他们一出去,南宫闻礼便将椅子凑近了些,低声道:“楚将军,下官今日随陛下送行后,也不该再过来了,只是文侯大人竟然给地军团换了个监军,下官思之再三,有句话不得不说。”
我道:“是什么?”
南宫闻礼看了看左右,越发小声地道:“此事大有蹊跷,下官恳请将军千万小心此人。”
帝君和文侯都信任南宫闻礼,那只是信任他的能力,他并不属于这两派之一,而他也努力保持着中立,因此帝君和文侯都不会把密事跟他说的。只是他也看出其中不对,嗅觉当真敏锐。我点了点头道:“是,文侯大人大概有意慢慢让他替代我的位置。”
南宫闻礼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将军已有觉察,闻礼实是多事,死罪死罪。”
我笑了笑,道:“南宫大人,我远远不及郡主,大概一直很让你失望。其实你在政事上的能力比我强得太多,不必太过拘泥。有些事,你自己去做吧。”
南宫闻礼的脸上也亮了起来,低声道:“多谢将军谬赞,闻礼感激涕零。闻礼能学有所用,实沾将军余泽。”
因为我的缘故,帝君和文侯对南宫闻礼相当支持。正因为这样,南宫闻礼对我也渐渐有了信心,不像当初发现我对政事一窍不通且毫无兴趣时,大失所望的样子。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道:“南宫兄,我们是郡主的羽翼,郡主在天之灵也看着我们呢。”
南宫闻礼也有些激动,低低道:“是,遵命。”他站起来,忽然有些扭捏地笑了笑:“还有一件小事,本来还要有劳楚将军,只是来不及了。”
我奇道:“什么事?”
“我要结婚了。”南宫闻礼脸上浮起一层红晕,似是有点不好意思,“本想请楚将军做我的男傧,没想到走得这么急,来不及了。”
我吃了一惊,道:“是么?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礼物都没备好。是哪家小姐?”
南宫闻礼道:“她叫可娜,她父亲是万年县令,也不算什么大户人家。”
县令的确是个小官,和南宫闻礼不能比,看来南宫闻礼这个岳父仕途不算顺利。我道:“是早年定下的婚约吧?”南宫闻礼虽然比我大一些,但还算年轻,又已是高官,想和他结亲的王公贵族一定大有人在。他娶一个县令的女儿,多半是父母之命,早年就定下的婚约了。只是“可娜”这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南宫闻礼道:“禀报楚将军,其实拙荆还是郡主做的媒,她以前做过郡主的西席。”
我猛然间想了起来,还是第一次在安乐王府见郡主时,她和我说起过她的西席叫可娜。那时我只以为那是个年纪甚大的女先生,没想到居然也是个年轻女子。我笑道:“那可恭喜你了。喜酒可要备好,等我回来再喝过。”
南宫闻礼也笑道:“自然自然。”看来,那个叫可娜的女子虽然不是出身豪门,但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得妇如此,南宫闻礼也大是满意。
自新二年元月十七日正午,大军抵达符敦城,同时邓沧澜的水军也由大江下游逆流而上,正时抵达。出发前文侯曾下过命令,要我正好在十七日正午抵达,不能提前也不能落后,给邓沧澜的命令当然也一样,因此我们同时抵达,我只是稍早一点。西府军编制一直在五万人,现在居然有如此庞大一支人马突然不宣而至,一定让西府军也大吃一惊吧,我几乎可以想象现在陶守拙在城中手忙脚乱的样子。
由于符敦城北门是水军,六万大军要进城并不容易,我让诸军在城外临时扎营,正在临时营帐中准备入城事宜,冯奇忽然过来道:“楚将军,邵都督求见。”
这一路上邵风观一反常态,一次也没来见我,我不知他故意避开我是不是因为担心文侯的耳目,忙道:“快请他进来。”
冯奇有些迟疑,道:“他还带了个人……”
我笑了笑,道:“邵都督难道会害我不行?他带来的人总是靠得住的,快请他进来吧,别失礼了。”
冯奇答应一声,走了出去,没一会儿,邵风观撩开帐帘走了进来,笑道:“楚兄。”
我迎了上去,道:“邵兄,你……”话未说完,他身后忽地转出一个人来。一见这个人,我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惊道:“小殿下!”
在他身后的,居然是小王子!
小王子上前来行了一礼,道:“楚将军,末将前来报到,请置于麾下。”
我哼了一声,道:“胡闹,邓将军要回帝都,我让他安排人手送你回去。”小王子这般出来,一定是瞒着安乐王的。安乐王不见了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哪里还对得起郡主?
小王子听我这么说,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急道:“楚将军,我有帝君哥哥的密旨,可不是自己随便来的!”
我怔了怔,道“密旨?”帝君现在政绩没什么,密旨倒是发了好几道了。小王子这时从怀里摸出一个卷轴,道:“帝君哥哥说,给你看了后马上烧掉。”
又是这一套。我有点恼怒,接了过来,道“遵旨。”看了看封口的火漆印,果然是那个“至音无声”的私章。我挑开火漆,打开卷轴看了看。这道密旨倒是不长,帝君在密旨中说,文侯以沙吉罕为监军,自是有所图谋,因此派小王子前来,要我好生照顾。万一沙吉罕与我发生冲突,立刻将小王子抬出,可以宣称小王子才是真正的监军。
这条计策很阴损,但也正好克制住文侯的计谋。文侯将监军换成沙吉罕,无非是想在地军团里安插下自己的势力,而监军作为远征军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他对我发号施令我也不得不从。但小王子是地军团监军已为人熟知,如果我和沙吉罕真的反目,就完全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干掉他,军心也不会动摇了。
这样的计策,一定又是张龙友出的。文侯一直觉得张龙友是个书呆子,只会造些奇器,有什么图谋多半也不瞒他,因此张龙友的计策招招打中文侯的软肋。看了这密旨,我越来越觉得张龙友陌生,甚至有些害怕他了,但信心也更足了些。
将密旨烧了,小王子大概也见我脸上平和了些,道:“楚将军,我可以留在风军团么?”
我道:“不成,帝君密旨是叫你留在地军团中。”
小王子大是失望,咂了下嘴,也没说什么。其实帝君的密旨中并没有说这种事,但我知道小王子留在风军团一定想浑水摸鱼,趁机尝尝坐飞行机的味道。安乐王以前就交代过我绝对不能让他坐飞行机,他私自参加远征军还可以说有帝君支持,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他了。我道:“此事王爷知道了么?”
小王子道:“帝君哥哥说他会向父王解释的。楚将军,这回可要血战了啊!”他的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似乎巴不得战争越惨烈越好。我道:“你的任务是候补监军,不能上前线。平时就编入我的亲卫队吧,冯奇!”
叫了一声,冯奇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道:“楚将军。”
“给小王子准备一套侍卫的军服,平时让他带着护面,小心别让他暴露身份。”
十剑斩中因为随时都要准备短兵搏斗,因此有几个人常年戴着皮制护面。小王子来地军团并不太久,但认识他的人不少,如果别人看到他,只怕节外生枝。冯奇看了小王子一眼,大概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行了一礼道:“末将明白。”
打发走了小王子,邵风观仍无告辞的意思。我看了看他,道:“邵兄,你应该不只是为了小殿下前来的吧。”
邵风观淡淡一笑,坐了下来,道:“楚兄,你现在该准备一下如何入手指挥西府军了。”
我也笑了笑,道:“果然也瞒不过你。”
邵风观摇了摇头,小声道:“我现在倒是更想知道,大人如何兵不血刃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