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的诗歌。
我还想写一个更长故事;等我的人生真的彻底平静下来。我将写一个家族的故事;也许是一百年的故事;也许只是一百年;只化为一天。也许;和多伦多无关。也许;只是一些飘荡的乌云。
中国;我真的想念那里。
我为中国;我真正的故乡;写这个人在异乡的故事。谁听见了我的故事;谁就是乌云最好的朋友。
我还想;我要是去教这里的第二代移民;那些香蕉孩子们中文;第一个字就是写梦;让他们认识梦这个中文字。看看;中文的梦字;和树林和夕阳有关;很美丽。让他们知道人生不能没有梦。梦是巨大的;善良的;温柔的;遥远的。
谁的梦里都会有小雨;会飘雪;会居住在多伦多漫长美丽的冬天里。残酷时代;我们如果能住在梦里;那就是真的住在了所谓的诗意里。
10
火车叫了;很近地叫;某一个清晨;就像铁轨铺到了我的床上。我的房子就是那个孤独的车站。火车似乎突然开过我的枕边。它叫得那么响;那么冷。让我知道;人生的一部分;就像是火车叫声中的一部分;火车穿越人生。这感觉;我和石头一起在DOWNTOWN看火车的时候;就模糊地出现过。
那天;我还去看心理医生。这是律师的建议。他们认为我在带走孩子的时候已经有些神智不正常。我本来是一个受害者;却那么简单就变成了害人者。
那个医生的诊所在一个写字楼里;在一个拐角上。他的收费是三百刀一个小时。我可以向政府申请补助。如果是法官需要那样的报告;那就完全是政府来去这个钱了。
我看的心理医生懂中文;她在亚洲工作过。但我觉得她的中文水平还是会很有限。
她让我安静地躺在一个很舒服的大椅子上。说会问我一些问题;然后会为我做个评估。
我安静了一小会;就觉得坐不住;这里的布置让我感觉特别郁闷。
我就用中文问她;精神病和变态是一回事情吗?
她笑着说;应该她问我问题。
我继续问;移民会让人变态吗?
她说;她的父母也是移民;从英国来。她没觉得他们变态。
然后;她给了我六十个问题;全英语的。
我看了一会;说看不明白。
她说;要不下次为我准备一份已经翻译好的。
这次;她就问我几个问题吧。
她问我;你觉得痛苦吗?
我说是的。
她说一般觉得痛苦在什么时候。
我说半夜。
她说你知道你自己痛苦的原因吗?
我说;我当然知道。
她说;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活在多伦多。
她摇了摇头;依然是一种严肃的微笑。还说下一次她会为我找一个翻译。
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我痛苦依旧。
我的心理如果有问题;那就是有关生命深处的问题。我走在街上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要读懂这个城市多伦多了。但多伦多能读懂我吗?那医生似乎代表着多伦多学术的一面。生活是科学的;但心灵不是。
11
没有想到的是石头的姐姐会突然来看我;当我快学到五百个手语的时候。她和石头是同父异母。以前;石头以前把她的照片发给我;说是她自己。
说实话;石头姐姐比石头长得漂亮;但仅仅只是一种漂亮;那种漂亮给人一种空洞的感觉。还让你觉得傲慢逼人。
我在家里请她吃饭;并告诉她这房子的一半属于她妹妹。一开始;她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看我。她说;她晚上回宾馆住。明天就坐飞机回美国。
我问她;你有石头在纽芬兰的地址吗?
她说;有。
我说;能给我吗?
她说;不能。石头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也是来看看;在多伦多;是怎样的男人;就那么把石头活生生能害得那么惨。
我说;那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石头姐姐说;还好。
然后;她说;给你说一个事情吧。小时候;他们家是兄妹四人。一个哥哥;两个妹妹。还有一个弟弟。分别由两个妈妈所生。地一个妈妈因病去世。在爸爸妈妈去干校的时候;一直是哥哥带她们仨。
后来;这哥哥出车祸死了。石头一直很伤心。哥哥帮她们仨打架的时候打破过头。血流了满面。对方使用了三截棍。哥哥还去果院偷果子给她们吃;结果被果农用鱼叉扎伤了肺。哥哥总是伤痕累累;在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
石头这几年一直和她说;在多伦多;她又找到了一个哥哥。这个男人长得像她们失去的哥哥;性格也像。她和这所谓的哥哥还合买房子车子。那时候;她在美国就一直不理解。觉得这不过是石头因为小时候突然失去哥哥一种伤心恍惚的缘故。
我看着石头姐姐;她说这些事情的样子真严肃。
她的结论是;他们家的人命运挺不幸。也不难能怪别人;命运总是属于自己的。
我说;那你的还不错吧?
她说;不都说幸福是一样的;痛苦才会有个性?
我说;那现在你现在看见我了;怎么看我呢?你应该对我有点直觉。
石头姐姐;想了想;说;石头看错人了;我看你;更像是她的弟弟。你一点也不成熟。希望你以后会吸取教训。
我说;那能不能找石头弄一个卖房委托书;我想卖了这个房子。
石头姐姐说;如果石头不想卖;你就别卖了;不然她更加不开心。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还不了解她吗?她是一个固执的女人。
最后;她还告诉我;真的别去找石头了;千万别去。她真的一点点也不想再见你。和你面对面;只能让她刚刚开始恢复有关生命的信心毁灭殆尽。
石头姐姐走后;我一直在家里听恩雅的歌。我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想去想。那些空灵的歌声;犹如夏天之雪。我的皮肤上冒出鸡皮疙瘩。我希望这天快点结束;可以让新的一天全面展开。新的黎明让人向外。
晚上;我边等待黎明;边在电脑上读诗人大哥伟地的博克。他说;千年的夜晚造成了今夜。不得不和你们说;我的今夜;移民三年就造成了;今夜还不错。因为;我拒绝死亡;也拒绝绝对的悲观主义。我在等待真实的黎明。
我还觉得我就快要远去了。灵魂一样地飘呀飘地远去。我的灵魂;穿越黎明;一定会非常优美。
让我的灵魂;去见石头的灵魂;她的灵魂总不会也那么冷酷地拒绝吧?我想;她的灵魂;一定也长有酒窝;微笑是那灵魂表情的主旋律。
12
家里的花园的树下;开始开一种黄色的小花;成片成片;我知道那花的名字就叫石头花;那花可以越冬;非常贱活。安大略湖边的石头缝里;也有很多这样的石头花;这花沿着石缝生长;和家里的石头花的区别;那就是安大略湖边的石头花;叶子很细小。但花开得一模一样。这花也很容易繁殖;一插就活。
在写这个小说的时期;我还在大街上遇见了一个叫莓的中国女移民;在我坐在椅子上用面包碎喂野鸽子的时候;她主动和我说话;好像我和她是老熟人。她身材高挑;眼睛特别美丽;唯一喜欢的水果正是各种莓;黑莓;红莓。蓝莓;草莓。这几种水果我的花园里都有;就在我快要把故事写完之际;那些水果都快成熟了或者已经成熟。
莓隔几天就来我家看我写的故事。她还喜欢一个人坐在藤椅上轻声读出来。她还满屋子翻找石头的照片。我跟她说;我可以通过电脑把故事发给她看。她说;她喜欢直接看见的感觉。直接看见作者和作者电脑里的草稿让她激动。
有时候;我就觉得她像风一样吹过我。让我身上有一种田园气息。有时候;她会站在我的背后给我梳头;她总是说我的长发太零乱。我记得我已经有快一年没剪过头了;头发总是擦过后背连接脖子的部分。
我把她和我梦里和现实里所有的女人比较。觉得莓很完美也很纯洁。在把故事终于要写完的那一天;她拉了我的手;很轻很轻的拉;好像是过去石头在拉我的衣袖。
我说;这是石头的家。我的手属于她。你回自己家吧。
眉说;她爱上老鱼了。
我说;你爱的是小说里的鱼。我其实不是老鱼;只是写老鱼的另一条鱼;这条鱼看起来还不那么苍老。这条鱼;对于女人来说很滑很细很滑稽。
她说;她还会再来。她喜欢这样的吻别。
我说;我喜欢的东西;会受苦的;别做被我喜欢的东西。
她说;那你喜欢多伦多吗?
我说;喜欢。
她说;多伦多不苦呀;快乐很多。
三年;也许是一般移民的一个心理转折期。
她还说;等我老了;写不动了;就让我来口述;她用电脑录入。
我笑道;你以为我能写出钢铁是在多伦多怎么练成的呀?你把我当多伦多版保尔了。我写东西;只为纪念。
她的样子;让我觉得;也许我的过去真是一个梦;或者;我真的不应该再去找石头了;海边的石头;没有我;一定会活的更加快乐自由。
然后;傍晚时候;莓像风一样离去。她的背影和石头只有一点点像;让我伤感。我关于多伦多的小说终于快要结束了。
我还坐下来;反思;我和莓的那次拉手;到底是谁更主动些。拉手让我感觉有时候生活是一种舒服的舞蹈。那种舒服悲伤而且诗意。
我的案子明天就会有初步结果;我觉得我变得极有耐心;夜晚很长;但没有了爱情在身边;这样的生命;是速食的人生。
我真的期待明天;不管是一个怎样的结局。活着就有希望。
虽然;命运总是那么冷酷。通俗说法那就是;爱他让他移民去多伦多;恨他也让他移民去多伦多;多伦多;可以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狱;也可以什么也不是。
但我觉得在这样一种的结局中;活着真的是一种真实的诗意;无论是残酷还是不残酷。我也许要当面把这句话告诉石头。递给她活在多伦多这本小说。
这小说的最后这么写道:
活着真是一种残酷的悲伤或者快乐!
我感谢就这么活着;感谢就这么曾经和石头一起活在多伦多。
如果说这感谢是一种谢罪;也完全可以。
活在多伦多后记
更新时间2009…5…15 6:24:57 字数:1114
我总是这么想象世界;世界是一层沙;人其实活在一种干枯的水里;没有液体的感觉;被挂在了画布上。到夜里;人就住在秋天的叶子上;世界那时候就是一棵沙子做的树。
所以;我觉得人类词汇中;一个最艰难也最残酷也最晦涩的字就是活。在我开始写作这本小说活在多伦多的时候;真的;有一刻;我觉得自己其实是死的;只有死的人;才能去深深触摸那些人类夜空;充满冷漠的真情。
这本书是老鱼故事的第二部分。也是我漂洋过海以后的第一个作品。值得一提的是我的这本书的题记:说说残酷的诗意。因为我觉得;无论是活在中国还是海外;生存的意义其实总是残酷的也是诗意的。就像把痛和快这两个字;放在一起;就是痛快两字。
移民生活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生活;但这不妨碍我把这小说写成一个普通和平淡的小说;因为任何特殊;本质里还是一种普通。我尝试用痛苦表达快乐;用压抑表达解放;用孤独表达热闹。
老鱼是一个怎样的人;这是我写作过程中一直存在的一个疑问之一。他或许是你;或许是我;或许是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人;因为我们活着;有那么多悲怆的相同点;死了;更加是同一种结局。
有时候;我会想;遥远的中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写作天才;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天才读者。所以;我希望能写出一种乐器一样的小说;在这样的小说里;大家坐同一把椅子;去同一条河流;用同一张嘴说话;并和我一起在多伦多并耳朵去看日出日落。
这时候;其实写作是对我人生的一种完全的否定。我活着;我写作;我远离主流。我是我自己生命的嘲笑者和背叛者。我忍受自己生命的缺点;我是一个放荡的灵魂;我是夜空中对我自己人生最大的歉意和忏悔。
所以;请用我的眼睛;看一次世界;请用我的手;去摸那些残酷的诗意。生活住在我们的心中;我们住在生活的野马边。多伦多;就是这么吭谖颐堑募绨蛏?
还有;就是到底应该怎样去写小说;一直是我断短续续写长篇小说的原因之一。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写小说。在梦中;我总感觉;自己从远道而来;正要参加一个古堡里假面舞会。里面的人跳舞;唱歌;绘画;弹奏乐器;还朗诵中世纪的诗歌。其中;只有我沉默;呆立;所以也只有我在挥霍着写作这种巨大的黑暗和秘密。
或者;你可以说;我写活在多伦多;其实就类似活在上海;活在珠海;活在南京;活在东京;或者活在纽约。真的;我一直以为活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活是否是同一种审美;同一种真实意义的残酷诗歌。
世界无限;但生命有限。我觉得小说可以延续一点点日子;所以我在你们沉睡的时候;写作这个小说;敲打键盘的声音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