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凤洛水的房中,凤洛水犹如血人一般安静地侧躺在床榻之上,双目紧闭,只有那若有似无的鼻息还可以知道他还是活着的。
“大夫,快救救我娘子,快啊……”大夫一到,朱大少就赶紧上前哀求。
“先让我看看。”这样的家属他也见得多了,不过作为大夫也不好随便承诺啊,毕竟生老病死也是常事,医者也只能尽力了。
“请……”凤晓让开位置,让大夫好方便诊断。
约半柱香的时间,大夫檫了檫满是鲜血的手,摇着头一脸愁容道,“怎么会弄成这样呢?”
“疼……”睡梦中的凤洛水发出一声低吟。
“娘子,不怕不怕,大夫会救你的。”朱大少赶紧跪于床前,细声安慰。
“这位的情况很是棘手啊,尤其那中箭之处,虽未及心脏,但离那心脏极近,如果拔箭怕是大血管肯定要破,那这腹中的胎儿怕是供血不及,必死无疑。或者保那孩子,反正现在已经六个月了,我有副强心药,让他服下或许能熬个把月,待七月左右再把孩子取出来,那孩子兴许还能活。”
“那……那娘子呢?”朱大少颤抖着嘴,问着心里预想的事。
“八成是活不成了。”大夫低首叹气道。
“什么?”朱大少惊呆似的处在那。
“你不会打算牺牲我们少爷吧,我告诉你傻子,你休想。”凤宵停了可急疯了,这姓朱的要是敢为了孩子舍弃他家少爷,他立马宰了他。
“你是说,大人和孩子只能选一个吗?”凤弱水惊愕于这个消息,不,她不要凤哥哥死,凤哥哥,你千万不要有事。
“要怎么选,你们看着办吧,不过他现在流血不止,再这么拖下去,两个都救不了了。”大夫说明利害关系。
“孩子……保孩子……”凤洛水的声音惊醒了满屋子的人,忙向床上之人瞧去,只见床上之人还在昏睡中,两眼紧闭,只是那睡梦中可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下意识地梦呓了出来。
“少爷,你不要说胡话了,你让我们眼睁睁地见你去死,怎么可以?”凤晓跪于床前哭泣道。
“少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向死去的老爷交代啊,还有……还有……你想想夫人,夫人就您一个儿子,你要是出事,夫人岂能活得下去,少爷……”凤宵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凤哥哥,你不要有事好不好,凤哥哥,你睁开眼看看孩子,这是你救的孩子啊……”凤弱水抱着孩子内疚伤心不已。
“你们商量好了吗?”大夫明白家属的伤心,但是情况危机,他不得不再催促。
“要娘子,我要娘子……”朱大少大声地哭喊着。
“好,赶紧把落胎药给我端来。”大夫立马施救,把事先准备好保胎和落胎二药,以便及时救治。
“要先打胎吗?或许先把箭拔出来,孩子和凤哥哥都能保住呢。”凤弱水知道喝了落胎药,那孩子是肯定没希望了。
“夫人有所不知,如若现在不把这胎落了,待会儿拔了箭肯定会血流不止,到时要是再有流产现象,怕是他非流血过多而死不可。”大夫分析道。
“那还等什么,我去拿。”凤宵一直是把少爷和哥哥排第一的,其他的都是其次,再者这孩子本就是少爷所不喜的。
凤宵一拿来药就全数喂进了凤洛水的口中,昏迷中的凤洛水意识淡薄,但肚腹中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是让他不禁挣扎了几下,大夫用医者特有的手法在他的肚腹上一阵推揉,可是胎儿迟迟不见下来。
“怎么样?”凤晓见大夫又皱紧了眉头,急忙问道。
“这孩子个头太大了,下不来啊。”大夫愁道。
“那……那怎么办?”朱大少惊慌地问道。
“只好拿个绑带,把孩子硬挤下来了。”大夫无奈道。
“什么?”凤晓惊愣住,他们曾经就帮少爷拉过绑带,那时的心境和少爷的痛苦还历历在目,难道现在又要让他们动手一次吗?
“我去拿。”凤宵可没这么多顾虑,只要救得了少爷,管大夫要怎么做。
凤晓和凤宵又再次一人一边听着大夫的指挥,打紧绑带。
“再来一次,用力,拉。”大夫命令道,凤晓两兄弟闭着眼狠狠地朝两边一拉。
“啊……”昏迷中的人被非人的疼痛痛醒了,在床上轻微地弹跳起了上身,那两眼的无助直把人看得心慌慌。
“娘子……”朱大少哭喊道,可是娘子一下子又闭上了眼。
“少爷……”凤晓凤宵也赶紧凑过去看,可是凤洛水又昏了过去。
“头出来了。”大夫接着用推揉的手法,总算把孩子给接了出来。
“宝宝……”朱大少看着那五官已经长全,只是皮肤稀薄的婴孩了无声息地用布包着躺在大夫的手上。
“呜……”凤弱水看到这个孩子,那内心的愧疚又多了一分,忙把怀中的孩子抱紧,瞥开了眼不忍再看。
“快看,少爷的心口血流得更凶了。”凤晓瞥开眼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本来血红的地方瞬间涌出许多血来。
“不好,肯定是刚刚他醒来时扯动了伤口,把大血管给弄破了。”才刚刚解决一个,现在更棘手的情况又接踵而至了。
“什么,那怎么办?你快想办法啊。”凤宵见大夫也被难住呆站在一旁,立马上前提起大夫的衣领逼迫道。
“这……准备拔箭。”大夫这下是真没把握了,本来是想到时候拔剑的话扯破了血管他还可以及时补救,可现在血管都裂开了,这拔剑会会把血管扯得更大,血流得更多,直接要了他的命。
“可是这箭位于心头,少爷现在这么虚弱,你这么一拔,他能挺得住吗?”凤宵担心刚刚承受完那种痛楚,再来一次,怕少爷还没因流血过多而死就会先痛死。
“我也担心,但是……”大夫也为难了,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现在情况特殊啊,只好死马当火马医了。“对了,据老夫多年的研究,梦萝有麻醉的效果,只是老夫还未在人身上用过,或许可以……”
“什么,你想在我们少爷身上试药,你想也不要想。”凤宵立马火了起来,这大夫当他们家少爷是什么,岂是让他这等人试药之用?
“现在不是情况所迫嘛,要不,我们就这样干等着让他流血而死吧。”事情脱离的掌控,大夫也是满心的郁闷。
“给。”凤晓虽护主心切,但是他也知道目前的情况已容不得他们多想了。
大夫拔开几个梦萝的蒴果把里头的汁液滴进了凤洛水的嘴里,见其眉头紧紧松开,心里的担忧放下了一半。
“要拔了。”大夫用手握着箭尾,深吸一口气宣布道。
“娘子……”朱大少直直地盯着那支箭,生怕娘子会出什么意外。
“少爷,你一定要撑住啊。”凤宵期盼道。
“凤哥哥,你一定要活着,凤哥哥……”凤弱水也是诚心祈求。
众人屏息以待,随着一股热血浸上朱大少的脸,那只箭终于离开了凤洛水的身体,大夫急忙扔了箭,快速地寻找大血管缝合,等一切后续工作做完后,大夫又检查了下他的眼神,脉搏等。
众人睁着眼盯着即将宣布结果的大夫。
“娘子他……他……”朱大少已经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放心,已经没事了。”大夫的诊断把众人的呼吸也给抢救了回来。
“哇……”朱大少立马瘫倒在地嚎啕大哭,“娘子,娘子……”
“大官,你不要伤心了,少夫人没事了。”贾六以为大官听不明白大夫说的话,又重复了一句。
“我知道,我是太开心了……哇……”朱大少哭得更凶了。
“给我闭嘴,少爷要休息。”凤宵本来就心情不好更听不得朱大少撒泼了。
“呃……”朱大少被人这么一吼,竟真听话地收了声。
“这个孩子还是交给你们处理吧。”大夫把用布包着的婴孩交到了朱大少的手里,毕竟是亲身骨肉,后事当然还是交给至亲处理为好。
“宝宝,宝宝……”朱大少像捧着宝贝似的轻轻地呼唤道,就好像从前他在娘子的肚子跟前说话一样。
“大官,小少爷已经过世了,还是让小的把他埋了吧。”贾六也是难过,但让大官处理这种事也未免太过残忍。
“不要,我要自己来。”朱大少硬是不让贾六抱孩子,转而对着还在昏睡,全然不知的凤洛水柔声道,“娘子,我们的宝宝要跟我们说再见了,你听到了吗?”
“……”昏迷中的人没有醒来,但是眼角低落的一颗泪珠却是最好的答案。
“娘子,我好舍不得宝宝,他还会再回来的对不对?”朱大少天真地问道。
看朱大少这幅模样,凤宵也不忍斥责于他。
“大官,小少爷肯定还会回来的,你不要这样子。”贾六安慰道。
“对,我要把宝宝埋了,然后让宝宝早点再投胎到我们家。”朱大少抱着婴孩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大官,等等我……”贾六也急忙跟了出去。
经过连日来的调养,凤洛水总算可以坐起身,可是那脸色依旧不是常态。
“少爷,你刚醒不久就躺着好好休息吧。”凤晓劝道,毕竟是经历了生死的难关,而且还流了这么多血,现在肯定是乏力的。
“我没事,马府的事怎么样了?”凤洛水虚弱地问道。
“少爷,那姓马的带着妻女连夜逃走了,马府我已经带人去抄了,少爷你绝对想不到,那姓马的一介三品文官竟有过亿的财产,实乃一大贪官啊。”凤宵这时候跨进屋内。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吗?”凤洛水做事想来细心,而且此乃皇命更是绝不容有失。
“少爷,我刚刚抄家的时候抓到常常跟在姓马的身后的心腹,你要审讯他吗?”凤宵跟在凤洛水身边这么久,明白有些事他一定会亲力亲为的,尤其是审讯。
“带他过来吧。”果然,凤洛水动了要亲自审讯的念头。
“少爷,你身体还虚,还是过些时日吧。”凤晓看凤洛水如此勉强自己的身体,心有不忍道。
“没事,我撑得住。”凤洛水安慰道。
马禄的心腹被带进房开始,那脚就一直哆嗦,早知道他就不去贪大人家的那些留下的珠宝了,现在被带了个正着,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国……国师,小民有罪,求求国师你……你大发慈悲,饶了小的吧……求求你了……”心腹连连哀求道。
“想要保命的话,我们少爷问什么就给我老实回答。”凤宵威胁道。
“是,是……小人必定据实以报,绝不敢有所掩瞒。”心腹连连点头,现在他哪还敢窝着揣着啊。
“马禄是不是跟漠北人交易军火?”凤洛水目光如炬,审问道。
“是,是的,国师。”心腹据实回答,这不是他们老早知道的事嘛,要不是因为这样,大人也不会追杀他们了。
“知道交易人背后的主子是谁吗?”凤洛水再问。
“是……是漠北国的耶律火鸣公主。”心腹本来还有犹豫但接到凤宵的危险信号就什么都招了。
“司徒家可有参和进来?”凤洛水想到皇帝的话,必须证实一下。
“本来这事一直是司徒家的嫡子司徒琪做的,为此他还贿赂了我们老爷西郊那块地,但是不知为何大概在半年多前司徒家竟烧了所有的存货,再没有碰这门生意,我们家大人,咳,是那姓马的见着有财路便接手了。”心腹意识到称呼不对立马改了口。
“他一介西疆文官哪来这么多银两搞军火?”军火所需的财力物力岂是吃俸禄的官员可以承担的,而且西疆本就是苦寒之地,又能收刮多少民脂民膏呢?
“那是因为漠鬼给了姓马的梦萝的种子,所以他才可以这么快发迹的。可惜这梦萝虽销路不错,但是对田地的损害极大,后来事情闹大了,姓马的干脆把事都推给老天爷了。”心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可还有其他隐瞒的?”凤宵在一旁摆着脸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国师,两位大人你们要相信小的,小的知道的可全都说了。”心腹连连磕头,惊恐万分。
“行了,待我修书一封,派人把他押回京师,让皇上定夺吧。”凤洛水的话总算暂时保住了心腹的小命。
“是,少爷。”凤宵带着心腹下去。
“少爷……”凤晓犹豫不决,想说又难以开口。
“怎么了?”凤洛水察觉到了凤晓的不对劲,问道。
“前两天少爷还昏迷着的时候,朱府来了信,指明要给少爷你的。”凤晓缓缓地才从袖口中拿出那封信。
“哦?”朱府有人给他写信吗,会是谁呢?当看到寄信人是朱迎秋的时候,凤洛水的眼中闪过一摸愧疚之色。当日是他害得她名声受累,继而病倒,他出门之时她还缠绵病榻,难不成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