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季惺已经裹着干燥的衣物,身上盖着凉被,躺在三楼的卧室里,手背上打着吊针。窗外已然是黑夜了,窗边一盏柔和的台灯。
“嗯……唔……”季惺微微动了一下,□依旧是胀痛,可比起生产的时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你醒了?”
季惺往旁边看去,有一个小床放在那里,秦老正坐在一旁。他眼睛一亮,“孩子……”
“嗯,很健康!很可爱!”秦老也乐着,“你想看看吗?”
“好!”季惺极其期待。
秦老小心地抱着孩子放在他的身边。小小的孩子脸红红皱皱,眼睛闭着正在睡,小嘴巴软软嫩嫩,无意识地动着。那么小,就能看出他的指头修长纤细,极像季惺,真是很漂亮。
季惺霎时热泪盈眶。
这是……他的孩子。他费尽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孩子,连着他的生命,就是他的一切。他这一辈子有了盼头,再也不用在意别的事情,只要看着孩子幸福快乐地成长,就够了……
“别哭,”秦老提醒他,“现在哭会伤着眼睛的。你的盆骨有一些骨裂,还好,不严重,需要慢慢将养。虽然不像女子需要坐月子,但是你这个状况也和坐月子差不多了。不能累着、不能着凉。养完这个月你就可以和平常一样了!”
“嗯。”季惺点着头,抹掉眼泪,不错眼珠地看着孩子,一眨不眨,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吓到他。
秦老看了,笑着出了门。
季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精神全部放在了孩子身上。
孩子是一天一个样,长得越来越好看,难得的是不哭不闹,除非饿了才会叽呱几声。季惺早就学会了如何带孩子,整日里围着孩子转,心情也变好了。
等到能下地之后,季惺就告别了秦老要回家去。
他有些羞赧地对秦老说:“秦大夫,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真的无以为报。这半年多亏您的照顾,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老晓得他要说什么,笑道:“季惺,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样吧,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工作,而且还带了个孩子,不如等到你以后发达了,赚了钱,再来说这种话,如何?”
“可是,我怎么能……”季惺正想说如何付医疗费的问题。他年前在那家媒体的美编工作已经辞掉,目前没有收入。这段时间在这别墅里,吃的用的都是极好,而且还赖秦老这样倾力救治接生,就是脸皮再厚的人,也说不过去。他硬着头皮道:“秦老,我知道您不会稀罕那点医疗费,但是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您看能不能这样,等我找到工作以后,每个月尽我所能付您一笔费用,直到付清……”
“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秦老的脸沉了下来,“我帮你不是为了这个,你要明白这一点。我看你真是挺不容易,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恐怕早都捱不下去了。你能挺下来,也是你和这个孩子的福分。只要你好好生活,以后健健康康的,也不枉了我这一番心血。”
季惺感动得无以复加。
秦老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多的话也不要说了,你的情况特殊,以后还是至少每个月来我这里一次,‘秦庐’也可以,别墅也可以,我给你和孩子都检查检查,防患于未然。”
季惺想给他下跪。
秦老一托,托住了他的手臂,“不用这样!记住我老中医说的,好好对待自己!”
“嗯。”季惺含泪跟他挥手道别。
……
“你长本事了,既然所有的事情你能够自己解决,不需要老妈了,那带孩子你也自己带吧!”
“妈……”
回到家之后,季惺没想到田赛芬竟然还是没有消气。他走的时候不了解,如今却能够深刻的理解母亲的心情。看着怀中的小宝贝,季惺低头用鼻尖在孩子滑嫩的脸上蹭了一下。抬起头来,又叹了口气。
母亲这半年定然是提心吊胆,时时刻刻担心他在外面受到什么磨难吧。这种感受郁结在心底,任谁都不会舒服。他走的时候没有把话说清楚,让母亲担心了。母亲一生要强,连接被父亲和自己的事情打击,难免会无法接受。以后只能慢慢让她回心转意……
弟弟季恪夹在三个人中间,也是三处不讨好。季惺这里,是什么实话都不可能对他说,而且孩子整天要吃要睡,他根本没精力去和弟弟周旋;母亲那里,自从他回了家,就一直冷着脸,也连累了莫名其妙的季恪;父亲那里,只有季恪能回去看,父亲还一句好话都不给他。
这个家,真是一团糟。
季惺没有办法。他暂时还不能出去工作,因为盆骨依旧不能久坐,而且孩子也每时每刻要人照看。但这难不倒他,他从一些设计论坛等渠道接了些设计的私活,半躺在床上做。
他给孩子取名叫做季昊。昊,天也。这个孩子是老天赐给他的宝贝。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了下去……
两年之后,季惺身体的损伤全部都恢复了,他很不舍地把季昊送到了私人幼儿园的婴儿班,自己出门找工作,到了新视野广告公司。私活做得虽然不错,却不一定每个月都有,公司的工资不高,但到底稳定,两相算下来,情况也还可以。只是他抠习惯了,养成了一身的苦逼气质,和原来那种忧郁的文艺气息大相径庭。
对外,他的说法都是和对季恪说的一样:找了个女朋友去了外地,然后生了孩子,女朋友跟人跑了。
不了解他的人,大都吃一惊,笑笑说,真看不出来你小子这么痴情。
了解他的人,比如郑凡,根本不信。郑凡是知道季惺和丁凯的事情的,季惺怎么可能和女人……但这是季惺的私事,作为朋友,他选择沉默。
吴川一年回来一次,国庆或者过年,他听说季惺生了孩子之后,反应也是和郑凡一致,都觉得难以置信,却选择不触碰朋友的伤心处。
而吴川和郑凡两人之间,却离得越来越远,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季惺管不了。
他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够了,每月给秦老打电话,然后去见他。秦老每次看到他和孩子健康红润的脸颊,都大为宽慰。
他每天认真工作,攒点小钱。将来季昊长大了,供他读书,送他去学自己喜欢的事情,最好能考上一所好大学,喜欢男人或者喜欢女人都可以,但是一定要能长相厮守。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挺好的。某个人、某些事,留在记忆里,往往是深夜、在梦里,会记起。白天,他根本不会刻意去想。
直到——那人居然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我太累了……有种把自己代入进去的感觉。
很难受……想哭。
唉。
接下来就是到开头的时间咯。
第六十五章 上班了
“爸爸!爸爸!”
耳边传来儿子稚嫩的声音;清脆动听。
季惺“嗯”了一声;眼睛还没睁开便随手一捞,把小小人儿捞上床抱在怀里;“昊昊,怎么啦?”
“嘻嘻嘻……”季昊钻在爸爸的怀里;小手挠着季惺的胳肢窝,呵他的痒痒。
季惺自然不肯示弱,笑呵呵地和儿子嬉闹起来,拿手去咯吱小昊昊嫩嫩的脚底板。父子两个玩得不亦乐乎;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今天昊昊这么乖啊?起这么早?”季惺在儿子毛茸茸的头顶上亲了一下。
“嘻嘻……不是昊昊起早了,是爸爸睡懒觉!”季昊呼呼喘着气;笑着把小脑袋搭在爸爸略瘦弱但却温暖的胸膛上;抱着爸爸的胳膊;“奶奶让我叫爸爸起床。”
“啊?”季惺忙不迭伸手捞到手机一看,可不是!都已经七点半了!“糟糕!”季惺汗颜,昨晚上做了个很美的梦,梦到了在大学时候的事情,梦到多年前他和丁凯相依相偎、抵死缠绵的场景,睡梦之中肆意放纵,颠鸾倒凤,极致舒畅,身心俱爽。这不就睡过头了!
他赶紧翻身起来,顺带把小昊昊抱起来,送到他自己的房间去,帮着儿子赶紧把衣服穿上。
今天老妈破天荒起来做了早餐——虽然只是把他抱在冰箱里冻着饺子拿出来煮熟。季惺略有些不安,又有些感动,坐在餐桌前低声道:“谢谢妈。”
“嗯。”田赛芬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你吃了快点去上班,我帮你去送昊昊。”
“???”季惺惊讶地睁大眸子,看着老妈。
田赛芬一鼓眼,“怎么?不行?那算了。”
“不不不,行行行!”季惺慌忙道:“谢谢妈!”
田赛芬没说什么,转过身,却微微露了个笑。
季惺临走前,嘱咐小昊昊说:“要听奶奶的话,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嗯,爸爸再见!”小昊昊乖乖地点头、挥手。
季惺难得虽然起晚,却哼着歌走下楼,正要去车站,却听见一阵汽笛声。
一辆停在小区门口的车见他出来,就摇下了车窗,“惺!”
“呃?”是丁凯。
“上来,我送你。”丁凯甚至笑着帮他打开了车门。
季惺没辙,只能上车。
汽车起步,稳步汇入早晨的车流中,车内开着空调,凉爽宜人。两个人都不说话,静谧异常。
季惺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丁凯,又伸手掐了掐大腿肉。些微的疼痛告诉他,一切都不是梦。
丁凯比五年前壮实多了,他的眉眼混合了丁志聪的俊雅和董芝兰的精致,再加上淡淡的气势,已然不是当年那个整日粘着他、喊着“惺哥”的小子。他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一种难言的贵气,想必董家这些年没少栽培他。看得出这几年丁凯一定是经历了很多事,走过了很多地方,变得强大而自信。
相比之下,自己一事无成。季惺难过地低下了头,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了……
丁凯不知季惺的心理活动,为缓解凝滞的气氛,找了个话题出来,“昊昊呢?”
“我妈送他去幼儿园。”季惺平复了一下情绪,淡漠地说。
“哦,”丁凯感觉出了他的疏远,不禁扭头看他一眼,“……你不舒服?”
“没有啊。”季惺摇头。
“那你为什么那么冷淡?……昨晚上我说的话,你考虑过了吗?”
季惺随意一笑,“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你又何必重提。”
“你为什么这么说!”丁凯很气愤,“当年就是这样,突然说要分手、要离开我,还那么坚定,你不知道我难过了多久!我想了五年,终于想通了。我不想追究你那时究竟是什么心态,我就想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你难道连一点机会也不给我?”
季惺说:“什么机会不机会。你要和我好,那你爸呢?你外公呢?董家呢?他们能够同意?再说了,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有儿子,有我自己的生活,我过得挺好的,你干嘛还要来影响我?”
眼看车已经开到了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丁凯停稳了,但是不解锁,半转身面对着季惺,“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要你一句话: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再爱我了?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想再看到我了?”
前一句话,之前季惺就曾狠下心给过答案,可是后一句话,季惺却舍不得回答。
纵然不能和丁凯在一起,但他也绝不愿意再见不到他。
前几年是绝望了,昊昊也小,每天都是忙,就算再想念这个人,又能怎样。可如今一旦见了面,那丝丝缕缕、纷纷扰扰的思念缠绕着季惺,叫他无所适从。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忙东忙西的时候,不会觉得那么难熬,一旦相见之后,所有的镇静都被抛在了脑后。
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丁凯,一时茫然。
丁凯爱极他这副模样,倾过身子把他抱了过来。
季惺想要挣动,却被丁凯轻易地制服,紧紧地箍着他的纤腰,在他耳边道:“……不要再说让我伤心的话了,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想你想得吃不下睡不着,我甚至恨你怎么会那么绝情……可是我一看到你,什么都不想计较了,只想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惺,你是我的,你还记得吗……当年我说的那些话,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也从来没有一天后悔过。我只恨当时没有在坚持一点!我恨这五年的你对我而言是一片空白……”
季惺沉默了。
要说一点不意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
拒绝丁凯的那些理由,并非说辞,而是事实,如今依旧是存在的啊……
他有些贪恋地呼吸了一口丁凯颈间的气息,轻轻地推开了他,煞风景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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