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VIP病房外的椅子不是普通病房的塑料椅,空调也打得刚好合适,不然王海云这样坐上一夜,就是铁打的身子在这样的天气里也扛不住,何况他身上还有伤。当然有尽责的护士过来劝他回房休息,结果他一抬眼就把人吓得静声,观望几秒后诺诺地离去。
他一个人坐在空旷的过道中间,回想这二十几年的点点滴滴,王硕从抱着他大腿撒娇的孩子长成现在与他齐肩的男人他既即欣慰又难过。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场变故他们现在会怎么样?在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就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跟人斗了半辈子到如今败得一塌糊涂。
天亮的时候,王海云推开病房的门,见王硕睡得安稳,忍不住走进去捋着他的头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静静地盯着他的睡脸看了半晌才出门。
在走出病房的一刻他仍然心怀侥幸,王硕既然什么也没说就可能仍然不知道他深藏在心底的秘密。这种感觉比他走在枪口的日子还要提心吊胆,如果可以他真的是想瞒着王硕一辈子。虽然从去年过年开始两人的关系又变得像一场战局,但王硕却始终不曾拒他于千里之外,潜藏在其中的妥协就是他的筹码,他并不介意用一生的时间去跟他的宝贝儿子磨合,他从来都知道王硕过于自负的好胜心被他打压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也因此,他才会害怕王硕知道真相。当然他设想过王硕知道后的反应,也考虑过无数种解释,可他从没想过王硕会伤害自己,却连问也没有问他一句。
当他回到办公室里,盯着桌上明显被动过的信封,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愤恨地一拳砸在桌上,牵动肩上的伤口也毫无所觉。他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忍不住就调出了监控录像,自虐般地想看看王硕看到鉴定书时的表情。可在看到王硕之前他却先看到了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出现。
屏幕上清晰的黑白画面,王征从门口进来,冷静地在房间里打量一圈径直走到办公桌的里面,弯下腰在抽屉里翻找什么,但显然结果并无所获。他站起来将目标转移到桌面上,干净的桌面没有杂物,所以唯一一叠资料就显得很明显,他随手翻了两下发现夹在其中的牛皮纸信封自然地就抽出来。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信封,接着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然后慌乱地扔下信封匆忙地消失在画面里。
王海云盯着屏幕,目光冷冽得如果粘着寒霜,不自觉地捏紧拳头想把显示器砸个粉碎。不过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他调整了播放的时间,直到看到王硕出现在画面里,大摇大摆的模样,全然无视拦住他路的人。
王硕沉着脸吼了一句,挡在他身前的两人相互望了两眼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他不以为然地转到办公桌后的椅子坐下,随后翻了翻桌上的东西,无聊地靠着椅子来回晃动。没一会儿,他又拿起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根出来,结果没有找到打火机,愤愤地骂了一句。接着他一手靠着桌子撑着脑袋,一手不停用烟头敲着桌面。
看到他的小动作,王海云不自觉弯了弯眼角,接着见他终于停下来,目光落在桌上的信封上面。他拿起来瞟了一眼,信封上没有任何内容,又随手扔回去,继续拿烟头敲着桌面。也许是敲得烦了,他终于又把信封拿起来,随手撕了一下,却没有征服牛皮纸的韧度。他极不服气地打开信封口,拿出里面的纸张正要撕下手,却猛然停下来。
王海云看到王硕拿着那几张鉴定书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他注意到王硕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然后倏然定格住,画面停在王硕盯着手上的白纸黑字几分钟不动。整个过程王海云的心就随着王硕的东西一收一放,如同看了一场身临其境的恐怖电影。
最后,王硕冷静地将手里的鉴定书放塞回信封里,重新封好再放回原处,就像是几张无关紧要的废纸一样。接着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步履平稳地走了出去。
王海云盯着早已完无一人的屏幕,心里没有想像的暴怒,也没有预期的悲痛,唯有的是一股说不出的心疼。他不知道王硕到底花了多大的决心才对此决口不提,但却能够想像那一刻他肯定痛苦到了极点,同时他也明白了王硕为什么会对自己开那一枪。
他觉得胸腔里仿佛被人塞了一把刀子,比以往任何一次受伤都要疼。他一手捂着胸口痛苦地趴在桌上,眉毛狠狠地拧在一起,紧咬着牙不发出一丝声音。不知忍了多久,他感觉温湿的液体从鼻孔流出来,他抬手抹了一把,粘上一手的血迹。硬撑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在半小时之后重新回到医院,王硕却已经没有了踪迹。
四十八层楼的高度看出去,外面的城市都变得渺小。王硕靠在窗前的躺椅上闭目养神,从医院到酒店已经是第三天,每天都躺在床上让他很郁闷,无聊的电视节目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趣。他突然从医院出来倒不并全是为了躲开王海云,而是有个‘护士’想趁他熟睡的时候给他补上几刀,若不是他感官神经够敏锐,说不定现在已经在举行他的葬礼了。至于那个‘护士’现在还能不能找到显然已经无关紧要,毕竟在C城想要他王硕命的确实不少,乘人之危也是人之长情,只是能那么快得到他受伤的消息还知道他住在哪间病房的人却并不多。
“老大,你一定猜不到外面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胡荣人还没出现,声音先传进来。王硕动也没动,胡荣走到他跟前,他才发现胡荣的小尾巴还跟着他。
“你猜王爷今天做了什么?”胡荣双目闪着光,自从半年前亲眼看现王海云带着人把夜总会围了一圈,把店里的人全赶得一干二净,就是为了阻止王硕和严柏程的约会后,他就把这两人的事无意识当成了一部好戏。不是他作为兄弟不厚道,只是这些事他丝毫插不要上嘴。
王硕抬了抬眼,显得很没精神,他并不想跟胡荣玩什么猜谜游戏,随口说道:“怎么?他宣布退位了?”
“擦,真不愧是老大!”胡荣把余辰耀放到旁边的椅子坐上,拿了饼干给他,再才回头对王硕说:“你知道他把位置让给了谁?”
“除了王征还能有别的人?”王硕的目光淡淡地落在窗外,心里竟然意外的平静,如果没有那个信封,那现在的结果大概是他最想见到的,卸下权利的王海云,不再是他追逐十几年的王爷,而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但如今,这个男人却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回你可猜错了,他把位置让给了韩靖东?”胡荣忍不住扬着嘴角,像是正准备看一场期待已经的电影。
王硕不由皱了皱眉,低声问道:“他这是在逼姜扬造反?还是逼王征叛变?”
这个问题,显然他问的不是胡荣,因为胡荣不可能知道答案,但结果却显而易见。
旧市街区的一间夜总会,无论从装修还是位置都比不上现在各处的夜场,自然生意也是门可罗雀,但他偏偏屹立在此几十年不倒,俨然成了这一带的象征。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这间过时的夜总会背后却是一个庞大的黑道权利的象征。当年它从强老大的名下划到了王海云的名下,如今它又即将易主。
地下宽敞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说是会议室只是因为这里是历来解决生死存亡会谈的场所,实际只是几把古老的梨花木椅围了房间三方,留出了大门的位置;说坐满了人也是房间一共有十把椅子,现在无一空置。
王海云坐在主位,韩靖东坐在他旁边如坐针毡,左右两排的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从内心来讲韩靖东是极不愿坐在这个位置的,人一但有了牵挂就不敢再拿自己的命去拼。
当然,在场的不只是韩靖东不想,更有人不服,可不服只能在心里不服,毕竟王海云人还在这儿。
不过坐在里面的没人敢说出来,不表示其他人也不敢。
王硕坐着轮椅,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被胡荣推进来,就在他俩身后还有三人举着枪对准他们的脑袋,但两人却如同感觉不到一般。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突然闯入的王硕身上。只见胡荣将轮椅停在刚好能看到房间所有人的位置,王硕的视线扫了所有的人一圈,淡然地望着王海云开口说道:“爸爸,你的位置不考虑让给亲生儿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静谧的房间里仿佛连空气都停滞,在座的人都揣测着王硕话里的信息,自然也少不了有人想要镇压这无端而来的闯入者。
“王硕,这里不可是在讨论王家的家事,你来得不合适吧!”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站在椅子前趾高气昂地盯着王硕,心下满是鄙夷。这半年的时间王海云高调的行为无疑是在宣告天下他与王硕之间那点不可告人的私情,但如今又来亲生儿子这样一说,他先要怀疑的必定是王硕人品,毕竟当年看来王硕并不得宠,所以王硕借身上位的说法也来得理所当然。
“合不合适轮不到你说,是吧!爸爸。”王硕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再将目光转向王海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王海云站起身,缓步走到王硕前面蹲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企图能看出他打的什么主意。
只见他握着王硕地手,温柔地笑容几乎让看惯他冰冷表情的人都大跌眼镜,他仰头望着王硕关切地问道:“伤好些了?还疼不疼?”
王硕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手却没有脱开,眼中闪过明显的不适,他勉强地扬了下嘴角,“谢谢,关心。”王海云起身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突然目光一冷。
“把三哥请下去。”
王海云的话刚落下,接着响起的就是子弹上膛的声音,顿时场面上的气氛变得紧张。
从门口冲进来四名持枪的男人包围住王硕和胡荣,而胡荣没动,双手仍然握在轮椅的把手上怒目凝神。但王硕却抬起手对着王海云,手里赫然是把银色的小手枪。
此时房间里的声音静得更加可怕,仿佛一群饥饿的狼,全都卧伏着准备伺机而动。王海云瞥着王硕,细细打量过后再才弯下腰,毫不在意枪口的存在,压着嗓子对他说:“你确定要这么做?”
“不是你要我这么做吗?”王硕对上他的视线,深沉的眼眸与他一样,看不出内容。
“我有个条件。”王海云盯着王硕,仿佛房间里只剩下他与王硕,满怀真诚地说:“原谅我,无论你给我什么身份我都愿意接受。”
王硕突然笑了,他收起枪,揭开毯子站起来,径直走向正位上的韩靖东,恭敬地叫了一声:“韩叔。”然后从衣兜里抽出两张机票递过去,“林哥在等你。”
韩靖东愣了半秒,突然大笑起来,接过王硕手里的机票,冷冷地盯着他说道:“很好,真是不错!”即使现在对方还愿意叫他一声‘韩叔’也不能消除他心底的寒栗。王硕早已不再是他手下的狼崽子,而是一匹真正的狼。
看着韩靖东气愤地大步走出去,王硕在他背后大声喊道:“替我跟林哥说声对不起。”
韩靖东回头瞟了他一眼,扔下一句:“林威真看错你了。”王硕不由低了低头,再看过去韩靖东已经没了踪影。
这边韩靖东一走,在座的人都乱了,或者说觉得接下来的好戏即将开场。首先站起来说话的是姜扬,在此之前他一直保持着沉默,现在开口第一句却是:“王爷,今日的事就到此罢了,你还年轻。这个位置怕是除了你没人坐得稳。”
不等王海云作答,王硕先接过话,“姜叔,你这是怀疑我还是不相信王爷?”
姜扬看着王硕一如既往地谦笑道:“王硕,年轻人不能太狂躁,不然容易吃亏。”
王硕却不理他,转头看着王征,“征哥,你觉得如何?”
从王硕一进来开始,王征就一直注视着他。此刻他毅然起身走到王硕跟前,冰冷的目光不禁令王硕心里发凉,王硕心下觉得今天大概他是把所有真心对他的人都得罪了。
王征敛住眉毛说道:“我只问你一问题,你和爸究竟是什么关系?”
“征哥。”王硕眼里一丝闪烁,他知道王征重情,即使今天篡的本该是属于他的位置,而他首先考虑的仍然是感情。
兄弟想要的他都能拱手送上。这一点道上很难有人能做到,但王征他却毫不犹豫。
所以他执着地坚持道:“告诉我!”
王硕迎上他质问的眼神,漠然一笑,说:“你想听情人还是父子?”
王征脑中顿时懵住,杂乱的声音让他放弃了思考,他一把拎起王硕的衣领,骂道:“你们他妈都被韩靖东洗脑了?搞男人他妈过瘾是吧!”
王硕咬着牙却不敢看王征,如果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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