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没有跟上来的脚步也没有呼唤声,心脏胀得难受,我头晕目眩推开病房门跌跌撞撞来到时颜身边,他扭头安静望着我。
我对他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拥入怀中:“时颜,我们结婚吧。把你的后半生交给我。”
时颜半晌没动,末了,抬起双手环上我的腰。
只有不断失去才能获得,这与只有通过不断受伤才懂得自我保护是同一个道理。
我们将站在崩塌殆尽的废墟面前无能为力忏悔!
时颜身上的伤好了之后,精神状态逐渐稳定,没有再歇斯底里,医生同意他出院但定期做检查。
回到家,林昭已经走了。
无暇感受房子少了一个人之后的空荡感,时颜刚到新环境很不安,我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
晚上帮时颜洗澡,他一直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我,手臂上未拆的绷带被他抓松,刚结疤的伤口也被他在不安中反复抓开弄得满身是血,只好草草结束将他抱上床。
他实在是已骨瘦如柴,脸型憔悴得变形,黑眼大得出奇以至于有时我都担心那双眼是否会突然鼓出来。
用吹风机吹头发时他吓得缩在我怀里用粗哑的声音尖叫,于是只能作罢,让他躺在我腿上用毛巾一点一点擦干头发,等到头发完全干的时候他已经在我怀里睡熟。
待打理完毕时颜已是深夜凌晨一点。
洗完澡出来进吧台倒了杯酒刚坐下手机又响了。
是严冬明。
时颜受伤以来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一通电话都未打过。
接起来还未开口就听见他说:“我猜你现在还没睡。听说时颜出院了?”
“嗯,今天。”
“什么时候有空?”
“可以再等几天吗?时颜刚到新环境还未适应过来。”
我虽不看电视不看报纸,但是严冬明这段时间大张旗鼓的动作已使整个深圳一片哗然,穆青之所以没有再来找麻烦也是托他的福,这段时间他恐怕是焦头烂额。
“呵,当然可以,这么长的时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几天。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现在在做什么,还不睡?”
“在喝酒。”
“我也是。”
“……”
“……”
“还有事吗?”
“……孟云,当年分手,你恨过我吗?”
“没有。”
“回答得这么快听起来还真不怎么顺耳。那你喜欢过我吗?”
我笑,反问:“你说呢?”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有重来一次的可能,我恐怕会选择你。”
“不要讲这些不切实际的话。”
“呵呵,孟云,呐,有句话我说出来你不要笑我。”
“……”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现在此刻我想起你和你这样说话胸口都还生疼生疼的。我没有好好珍惜你。所以这一次,我会努力努力——”
“你喝醉了,严冬明。”
“唔——是有点——抱歉,我要挂了。”
“嗯,早点休息,再见。”
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茶几上,黑暗中抬起手中的酒杯,安静望着里面摇晃的液体。
不知道为什么,想不起当初和严冬明在一起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从最开始两人是怎样相识怎样走到一起最后又因为什么原因分手,我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也许是因为夜太深的缘故。
流年匆匆,往事已湮灭在时间的海洋中,无从追溯,无从寻找。
我将杯中的酒喝完起身上床睡觉,轻轻将时颜拥在怀中,亲吻他熟睡的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时颜的状况虽然已稳定,但是病情并无起色,他似乎执意将自己置于不思不想无忧无虑的境地,无论我在外面如何呼唤他他都不肯回应。
穆青与广州朱家联姻的照片刊登在各大报纸的头版上,对方是留学归来的剑桥博士精英。
婚礼在这个月末。
三月的深圳寒意消散,满街头的春暖花开,鲜红的木棉夹道盛开,小区外的一片樱花树渐次吐露花苞,随后不过两三天时间,便赶集似的争先恐后满开,其间夹杂大朵大朵肥厚的玉兰,整个居住区包围在一片花海中。
时颜喜欢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每每下班回来都会自顾自走到花树下坐下,一坐就是三四个小时,仰着头,一句话不说。
一周前的周六晚上我首次履行与严冬明的交易。
许是久未见面两人都陌生了,第一天晚上他十分客气,也未折腾我,相反,是做足的温柔劲,不过说实话我几乎不做bottom,除了跟严冬明,因此其间过程实在谈不上享受或者舒服,整个过程中的表现连我自己都不敢恭维,幸而严冬明这几年脾气似乎磨得相当好了,也没发作,末了还体贴的扶我进浴室洗浴。
将买来的热奶茶插上吸管放在时颜手中,将他鬓发上飘落的樱花花瓣拿下,仰着头目不转睛望着那片花枝的时颜转动眼睛过来看我,安静的,没有任何情绪。
握住他的手准备在他身边坐下,抬头时却看见站在樱花小路尽头几个月未见的穆青。
我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他的变化太大,第一眼我几乎没认出,原本略显稚气的娃娃脸变得肃杀冷漠,目光中透露出那一行人特有的暗黑阴鸷。
我随即反应过来,眼神未在他身上停留,弯腰把时颜搂入怀中低声问:“有点晚了,饿了吗?”
“嗯。”时颜没有抵抗,温顺应声,那应该就是饿了。
我笑,“那我们回去吧。”
拿下他手里没有喝的奶茶拉起他的手走向公寓楼,经过穆青时时颜甚至没看他一眼,只是拉着我的手低头认真走路,嘴角挂着安静淡然的微笑,漆黑的眼里像往常一样空无一物。
“时颜。”
走出一段路后穆青才开口叫时颜。
时颜听到,停下来转身用陌生的目光看穆青片刻后又看我,眼中浮现疑惑和不安。
我拉他走小声说:“不是叫你,不要在意。”
“嗯。”时颜点头后再次扬起笑容转身离去。
我亦没有回头。
在大厅等电梯的时间里我才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小区门口,绯色樱花花树下穆青摇摇晃晃望着公寓楼入口处,张嘴说了什么后转身离开,没走两步突然跌倒在地。
我连忙回头看身边的时颜,他在盯着电梯闪烁的数字研究,不停用手噼啪噼啪按开关键,于是安心再次回头,看见穆青就那样跪在地上,低头将脸埋入手掌很长一段时间,周围来来往往的居民无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不久一直跟在穆青身边的两个保镖弯腰将他扶起,穆青没有再回头,步出小区,他身后枝头满开的樱花花瓣在三月春岚的强劲吹拂下如雨飘落,哀伤凄凉到极致。
“叮——”
电梯来了,我牵了时颜的手走进去,站定后时颜用他空洞的眼睛看着我笑。
我抹了一把脸,微笑握紧他的手,没关系,只要有我陪在他身边,即使失去即使伤痕累累我们也会互相分担。
凌晨三点醒过来上厕所,发现身边的时颜烧得满头大汗,睡衣也扯掉了好几颗扣子。
慌慌张张搬出医疗箱喂他吃下退烧药,然后用湿毛巾擦身体,一直忙到早上东方渐白时颜才好受点睡过去。
那段时间他一直在无意识呼唤穆青。
我想他并不是真正疯了,只是实在太痛苦,于是将自己封闭起来,潜意识里他将下午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因此才会这般挣扎不休。
林昭回去已有半月,未有只言片语的联系,我起伏的心思也逐渐稳定,跟严冬明这个人虽然没有未来可言,但我是商人,做交易自是要有始有终的。
月末严冬明请吃饭,在一家高级法国餐厅。
进入餐厅前无意中看到门口花坛中花开繁盛的双色茉莉,馥郁的花香飘浮在空气中,将这个死气沉沉的黄昏装点得缱绻风雅,时颜挣脱我的手跑过去摘花,保全过来阻止不及,被他抓下来一大把。
我头痛的将他拉到身后向保全道歉,给了一百块的小费了事,过程中时颜高举花枝哇哇大叫,又是跳又是笑的,实在是——
“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严冬明推开餐厅门脸色铁青走过来,他竟然先到?
闻言,我心里不悦,说:“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这种状况,我怎能将他放在家里?”
这顿饭还未开始就发生这么多不愉快的事。
严冬明看一眼被我拽住不能动弹的时颜,随后转身,“走吧,我已经点餐。”
好在是二楼的包厢,时颜那种闹法若是在大厅恐怕会被赶出门。
正餐上来前我就端着餐点盘跟在时颜身后,他一边玩我一边趁他空闲时喂食给他,严冬明坐在靠窗的餐桌上喝酒,亏他还准备的是烛光晚餐,现下这气氛哪里还有半点浪漫气氛?
“他不是还有家人吗?为什么不送回去?”严冬明已经不悦到极点,说话的口气自是不会太好。
把他嘴角沾上的奶油擦干净,我头也没回头,回答:“打过电话回去,对方说已经和他断绝关系,是死是活他们都不管。再说了,我怎么放心送他一个人回去?”
“他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打算照顾他一辈子?”严冬明好笑问。
“有何不可?”
“云,肚子饿。”时颜扔掉手里的花撅嘴看我。
正好包厢的门打开,两三个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
于是我拉他起身回到餐桌上。
将先前的餐盘撤下后,服务生开始上餐,第一道菜是柳橙鹅肝酱,随后是海鲜和汤。
吃这种循规蹈矩上餐的法国菜也有好处,至少时颜一次最多只能破坏一到两道菜。
菜才刚上桌,时颜就伸出手去抓,好在我料到他的动作及时挡下来,他才仅抓到面前的餐盘,连忙用餐巾给他擦手,严冬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颜色来形容。
“先生,菜已经上齐,请问要点什么酒。”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时刚开始我并未在意,反射性的抬头对上那双柔软安然的眼睛才反应过来,惊讶叫出声,“林昭,你怎么在这里??”
林昭显然也没料到我会在这里,吓得本能的抬手挡住脸,但立刻反应过来不合礼仪,连忙放下,慌慌张张说:“我失态了,抱歉,请三位先生点酒。”
严冬明递还酒单后,林昭匆忙与同事推车离开。
“认识?”
我点头。
那之后林昭没再出现,吃完饭,休息片刻,时颜开始打瞌睡,回去之前本欲找林昭问个明白,但看时间,现在正是餐厅最忙的时间,算了,反正他人在这里以后有时间再过来。
坐的是严冬明的车,也没问他要开到哪里,为时颜捂严身上的毛毯,偏头看窗外夜色。
城市主干道霓虹灯闪烁,流光溢彩,背景是喧嚣的汽车喇叭和震天响的电子音乐。
要感谢此时严冬明的沉默,我已疲惫至极,仅能靠在车窗上勉强支撑不闭上眼。
离家十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从沈度到严冬明,时颜,无一人能与我长久,至今孑然一身形影相吊,要说心境不凄凉是不可能的,然,自时颜离我而去后,我已醒悟世间总总有太多太多不可强求,人生有太多不可得,我不能每一次失去都那般撕心裂肺疼痛扼腕叹息,总归是要平淡的,我必得平淡处事平淡过日子。
我的个性过于务实,无法像严冬明这般执着于一个已然破灭的梦,即使我现在怀拥曾倾心竭力去喜欢争取的人,时颜已太过苦痛,我如何能再相逼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车穿过闹市区驶入安静的高级住宅区,晚风中有淡淡的玫瑰花香。
下车时未惊醒时颜,将他小心翼翼抱入客房放在床上等他睡安稳了才起身,看见严冬明靠在门口眼神不明。
合上房门转身看严冬明,他抬手来抚我的脸,眼神复杂,轻声说:“孟云,也许离开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蠢的事。”
我站着没动,任他的手在脸上游走随后顺着咽喉往下伸入衬衣。
锁骨是我的敏感带,曾经一度与我同床共枕的严冬明自是知道这一点,不过他并未为难于我,指尖若有似无划过那块微显突出的骨头后将手拿出来,说:“走吧,到我房间喝一杯。”
睡前酒的话我比较喜欢温和的红酒,不过威士忌也不错,至少在这种情况下能稍微放松我紧绷的神经。
严冬明坐在靠窗方向的沙发上,我坐在侧面的长沙发上,窗外的照明灯透过钢化玻璃照射进房间正好落在我身上,而严冬明整个人背对光线,以至于更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没有理会他注视的目光,自顾自的斟酒喝酒,有两三次他起身为我斟满酒杯后又退回沙发上坐好。
一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