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什么地方去?穆青知道吗?”
“暂时不要告诉他,我也不知会在哪里停留。”
“时颜,他会发疯的。”
“我知道,所以拜托你找个借口敷衍他,我不能亲口对他说,你知道,我的谎言向来拙劣。”
我放下遥控器,闭上眼点头:“好,你自己保重,记得联系我。”
放下手机,心不在焉看着电视画面,上面正在报道一处公共海滩开放的剪彩仪式,严冬明的身影出现在特别来宾席中。
时颜的父亲两年前离世,他回家奔丧被母亲拒之门外,在大门口跪了整整三天,直到父亲下葬后才昏倒在穆青怀中被他带回深圳。
家始终是时颜的一块心病,穆青向他求婚,无疑将会与家中决裂,何况穆老爷子命在旦夕,他能如何抉择?无论答应与否,都会有人受到伤害。
而在这其中,他最不愿伤害的便是穆青和穆青的家人。
时颜,到底,你会怎么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中午到酒店餐厅吃了简单的饭菜后便到市内服装店逛了几圈,给小妹和母亲各置办了几身衣服,买了些营养品,带回酒店打开门没想到林昭已经归来,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目光呆滞望着房间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关门声林昭弹跳起身连忙过来帮忙把东西搬进屋里。
“呃,孟云州,买这么多东西,不,不好吧?我一个人怎么搬得走?”林昭只在广州停留两天,明天就要坐火车回去。
“无妨,我送你上车。”把东西推给他我说,“别告诉她们东西是我买的。这里有两套西装,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连我也有吗?”林昭受宠若惊般睁大眼看我,我笑起来把衣服拿出来递给他。
两套都刚好合身,林昭不好意思看我,“这肯定很贵吧?”
我摇头不语,伸手揉了一把他柔软的头发。
林昭低下头红了脸。
“去把衣服换下来,现在还早,出去走走吧。”
“嗯,那个,能不能带我到中山大学去?考大学时本来想报考的,但是分数够不上,所以很向往。”那柔软如羽毛的目光再次抚在我身上,我移开目光,低头看表:“好,快点吧。”
第二天送走一脸满足还意犹未尽的林昭回到深圳,时颜已经留书离去。
信签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抱歉。”
不知是对我说的,还是穆青。
毫无意外的,那天晚上穆青大呼小叫闯进我家,眼角吊着泪珠像巨型猎犬一样把我家里里外外连床脚都查看完之后才可怜兮兮跑到我跟前得出结论:“孟云,时颜不见了,我哪里也找不到他。”
我坐在沙发上,从书本中抬起头横他一眼:“他临时到海南出差办货,没告诉你?”
穆青头摇得像拨浪鼓,看起来像被父母舍弃的孩子,有些可怜。
可惜我天性凉薄,他这副模样实在激不起我的同情心,冷笑一声幸灾乐祸说:“那你做人还真够失败的。”
意外的,穆青这次竟没呲牙咧嘴反驳,叹息一声在我身边坐下来,垂下头,极像垂头丧气的丧家之犬一条,“他最近有点反常,今天又一声不响走掉,我真害怕他会逃掉。”
这两人真是————
我冷眼看他,“你不是挺能的吗,当初还扬言能让他比在我身边幸福,现在怎么了,没信心了?”
穆青还是提不起气来:“老爷子整天要死要活的,我是无所谓,我怕时颜受不了。”
我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顺其自然吧,时颜无论作什么决定那都是他的选择,不是吗?”
穆青心不在焉没听出我话里有话。
然而纸包不住火,三天后穆青终于发现我骗了他,带人再次冲到我面前,枪口抵在我脑门上,发了狠:“你把时颜藏哪儿去了,说!”
我耸耸肩递给他时颜留下的书信,说:“你不是守着他吗,这会怎么反倒来问我要人?”
穆青看了那两个字气得咬牙切齿一把揉烂了摔在我脸上:“你们串通好的!孟云,枉我如此信任于你,打电话,告诉他,如果明天一早他不出现在这里,你脑袋就要搬家了。”
我抱手站着没动,看一眼穆青手上的电话,“穆青,对时颜你我都心知肚明,他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除非是到了绝境,否则他不可能选择这条路。”
穆青眼睛一红,猛一转身将手机砸在客厅茶几上,怒气冲冲背对我站定,已经平复了情绪:“正因为知晓他的脾气,所以我知道他一旦放弃便不会再回头,孟云,你说,我们这是到了终点吗?”
我摇头张口想要反驳,穆青却抬腿走了,“也好,你告诉他,一切都如他愿,我不会再缠着他。”
一群人风风火火闯进来又悄无声息退去,我弯腰从地毯上拾起未被摔散架的手机拨通时颜的号码,没有告诉他刚才的事情,只说:“想通了就回来吧,穆青不是那种耐心很好的男人。”
“嗯。”
一座城市的孤寂。
一首歌里这么唱。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手扶窗棂站在窗前,冰凉的雨水滴答滴答打在手背上,高楼外细雨朦胧,城市笼罩在低沉压抑的云层之下,一座座高低起伏的水泥大厦如同沉默冰冷的野兽蹲伏在地。
低叹一声,回头见穆青已然醒来,目光呆滞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十月国庆黄金周,市内外人潮拥挤,前来观光旅游的外来客徘徊在大街小巷,许多潜在的不知名危险也随之滋生蔓延。
穆青在前往高尔夫球场的路上被阻击,一辆半道杀出的小型货车六个身份不明的杀手,手法干净利落,如果不是保镖及时赶到,穆青可能此时已经躺在了火葬场。
把湿漉漉的手揣回衣袋,我踱步到病床边,说:“已经通知时颜了,正在赶回来。”
穆青闻言一阵苦笑,“现在什么时节?哪能买到机票,你这不是折腾他吗?”
我冷笑,“总比某人拿自己的命来折腾好吧?”
穆青收回笑容,扭头看窗外,良久才低声说:“孟云,我很累。”
我不知道怎样安慰病床上将眼睛闭起来露出疲惫伤心表情的男人。
时颜第二天一早才赶回来,门口的保镖打开门把人请进来时我差点认不出,原本清秀儒雅的男人满脸胡子拉碴,瘦可见骨,乱发披肩,憔悴虚弱,手提一只肮脏的巨大旅行袋。
不知道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度过的。
看着时颜缓步步到床前,我退出病房,关上房门掏出烟盒叼了一支在嘴里顺便递给门口两位人高马大的保镖,两人谦和摇了摇头表示拒绝,我拍拍他们的肩走到走廊的窗口吸烟处去吸烟。
到第三支烟抽到一半时病房内传来一声巨响,我慌忙捻熄烟转身走回去,房门骤然打开,时颜脸色铁青走出来,嘴唇咬得血肉模糊,身后穆青凶恶的咒骂仍旧没有停止,“好,我自私,你伟大!只你一个人为人子女,我狼心狗肺铁石心肠,就算亲生母亲跪在面前乞求也无动于衷,就算亲生父亲躺在医院病得快要死了还要死缠着你不放!好好!我自作自受,爱上你这样大仁大义的人,滚!”
话音未落,房里飞出一支水杯,我眼疾手快及时抓住时颜的胳膊拉入怀中,水杯从耳旁擦过爆裂在走廊对面的墙壁上,“穆青,你在发什么疯?”
“马上滚!一丘之貉,孟云,别摆出那副嘴脸,我早就想杀了你!”穆青气昏了头简直六亲不认,屋内东西再次劈头盖脸砸出来,拉扯中将手腕上点滴针折断,弄得鲜血淋漓。
“没事吧?”小心将时颜护在怀中低声询问。
时颜颤抖得很厉害,脸色苍白,紧闭嘴唇微微摇了摇头,僵硬身体想要移动脚步,病房内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无法让穆青冷静下来,拒绝包扎的手腕已经被刺破动脉血管血流如注,男人愤恨的双眼却还是死死盯住门口依偎在我怀里的时颜。
一时间兵荒马乱乱作一团,保镖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劝说。
时颜的情形也不对劲,我扶着他打算先离开,没想到他却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衣襟埋头在我怀里哇的一声呕出,浓重的血腥味立刻从我怀里弥漫出来,我吓得心上一凉没来得及扶住人时颜就软在我身上缓缓倒下。
“时颜,时颜!你怎么了,醒醒,别吓我,时颜!”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一时间也慌了手脚只能搂着眼神迷离泪流满面的时颜大声呼唤。
“啊!!!”
随着时颜的倒下屋里发出凄厉的惨叫,穆青跌下床爬过来,身上紧缠的绷带在挣扎中散落,殷红的鲜血缓缓从胸口渗出。
时颜死死揪住我的衣襟,不断呕出鲜血的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无奈只能被满眼如潮的泪水淹没。
穆青在保镖的搀扶下扑上来,大叫着“你就是这样,你就是这样,要看我伤心叫我痛苦,让我痛不欲生!”一把将我推开将行将昏迷的时颜抱在怀里穆青嚎啕大哭,“我爱你呀,爱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你就不能信任我一点,为什么,为什么?”
我跌坐在一旁愣愣看着时颜双手死扣在穆青脖子上,两人彼此紧紧拥抱怎样也无法被拉开,是的,我们是同样的人,爱得太过激烈,每一次都会把对方伤得体无完肤。
最后不得不在穆青身上注射镇定剂才把早已昏迷的时颜送进急诊室。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待一切平静下来,穆青和时颜黄昏时分才苏醒,很快在穆青的强硬要求下被转到了同一个病房,这个男人发疯的时候根本毫无理智可言,他已经完全不顾忌周围人的目光。
负责时颜的主治医生是一个有着爽朗短发戴无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二十七八岁,说话语调舒缓沉稳,给人值得信耐的感觉。
只是伤心过度,一时间伤了心脉导致吐血不止,加之原本体质虚弱,可能伤到了身体本元,需要长时间调养才能恢复。
转身离开诊疗室前瞥了一眼医生胸前的工作证,唐凌,给人的感觉不错。
都是单身男人,穆青与家里关系正在风口浪尖,时颜家在别处,于是照顾两个男人的重任就落在了我肩上,这种时候女人的可贵就凸显出来了,每当秘书张琳把在家里煲好的汤递给我时我都不得不调侃是否需要付给她特别护理费。
张琳淡淡一笑,看我问:“孟云,你今年二十九岁了吧?”
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心情复杂看着面前这个自大学时代就跟随在身边的女人。
张琳转身倚在办公桌桌沿,抱手抬头看对面墙上一幅风景油画,低声说:“还有一年的时间,记得吗?当初的约定,如果到了三十岁你仍旧没有等到那个人,我们就结婚。”
我愧疚看她的背影,“记得,你为我耗费这么多年的青春,我会遵守当初的约定。”
“那就好。”张琳开心笑起来,走向门口,“啊,我迫不及待想要穿上婚纱了。”
看着关上的门,我合拢双手支在桌沿,思绪飞到多年前的大学课堂上,这美丽的女子总是在众人的拥簇下选择我旁边的位置,若无其事搭讪,任性地将我拉到各种各样的联谊聚会上。
我从未想到接受她的感情,直到大学毕业我们都只是关系冷淡仅仅有着点头之交的同班同学。
直到后来我失去时颜出走,张琳逃婚追随于我,使得我不得不答应她三十岁的这个约定。
餐厅的装修工作进入尾声,很多细节需要修整,时颜和穆青出院后我不知道两人现在相处到底怎样,时颜也未表现出来。
我当然知道穆青极恨我,因我始终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何况任何男人都有一种完全强势的独占欲,时颜又跟我好了一年。
时近午后,门外瓢泼大雨雨势没有变缓的迹象,店里借进餐前来躲雨的人增加,时颜有些忙不过来,副理打电话上来让我下楼帮忙。
刚走到楼梯间手机铃声响起,拿起来看是林昭的名字,眼前浮现那有着温暖柔软目光的眼睛,心头一暖,接起电话。
“喂。”
“雨好大啊!”
对方一句莫名其妙的感叹,我不由笑起来,说:“是啊,深圳这边也在下大雨。”
“呃——不是啦,孟云州,那个,我现在在火车站,雨太大,都搭不到车。”
闻言我皱眉:“你说清楚,你现在在什么地方的火车站?”
对方不好意思笑起来:“深圳火车站,上次我不是到广州为一个工程项目竞标吗?中标的是一家深圳公司,我被外派到这边来做项目负责人。”
“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我头痛的揉了一下太阳穴,偏偏是在这种忙得抽不开身的时候。
电话里顿了一下才回答:“本来想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