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那个时代
由于学习方式的自主化,理论上讲这个世界的二十三世纪已经不存在文科生、理科生、工科生、医科生这样的分类了;虽然课程本身依然可以分类为文理工医等;但学习的人往往是混杂着学的;当然肯定会有偏重;但却很少会彻底地抛开其他所有。
就像姜沛;虽然苗可从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就把他归类到了工科技术宅的范畴,但实际上;他在历史、文学等方面;也学得不少;而以姜沛的性子;从来是要么不学要么精研,纯粹走马观花只为了象征性地陶冶情操;作为忙碌的实用主义者;姜先生是没空为之的。只能说,他最终选择的主要工作偏向于工科,所以显得他更长于工科,可要因此就说他是个工科生却未免偏颇了些。
不过苗可还是会习惯性、下意识地对接触的人进行分类,文科生的浪漫情怀、理科生的逻辑辩证、工科生的埋头实干其实不在于人们学了什么也不在于他们做了什么工作,而在于思维方式,同一类人总是更容易相互理解沟通。
唯一的问题在于,苗可反而不太确定她自己算是哪一类的。照说,她是正正经经的工科院系毕业,但她从学生时代就开始长期从事的工作却是写作。编故事这个行当大概还是应该归属于文科?可是,不要说是在这个界线已经模糊的二十三世纪,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网文写手中理工科生也是占了大部分的,至少苗可喜欢的作者基本上都是理工科。
所以苗可很困惑,她的学业和工作类型好像南辕北辙,以她单调的生活,能塑造或者影响到她思维方式的也就这两个选项,不过如果要让她摒弃外物,直取结果地探究自己的思维方式苗可还真说不清楚,自我剖析什么的,境界太过高深,恕她力有不逮。
苗可一边揣摩着x科生的特征,一边再次试图给自己归类,一边看着被她定位为文科生的尤琳,一想到自己现在来教室上课经常都会和尤琳一起,苗可就越发怀疑自己的属性。难道她已经不是工科思维了?难道高中、大学都白学了?
尤琳可不知道苗可已经陷入了自我怀疑的状态,她正兴高采烈地与苗可交流靖朝的野史——在讲正史的历史课上交流。
“我最喜欢靖朝人的好奇心和淡定了,”尤琳笑得很开心,“一开始对西洋来的东西寻根究底,很快却就恍然大悟地说‘哦,这个在中有类似的记载嘛’,然后没几天就大量仿制品出现,还迅速更新换代,最后轻描淡写地一句‘马马虎虎,太简单了,玩玩就行了’。”
“好欠揍。”苗可接到。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看着那种欠揍的态度特别喜感。”
喜感当年西洋来的商人们怕是被气得想吐血吧?漂洋过海地来本是想大赚,却任何东西只要运一次到了大靖,下次再运同样的来就卖不出去了,因为大靖已经制造出了更精美且更便宜的同类商品——如果没有同类商品出现更糟,因为那只能说明大靖人对这类商品没兴趣,于是更加卖不出去——可是偏偏大靖的物品在其他国家又是极为畅销的奢侈品,外国商人们绝对不会放弃来大靖,于是某些国家便陷入了尴尬,他们无法从大靖赚钱,自己的钱却源源不断且越来越汹涌地流入大靖。
——更糟的是,即使他们放弃大靖这条线,大靖自己的海上贸易却早已经足够成熟,承袭自郑和时代的航海技术曾经一度貌似会湮没于历史之中,却在世界范围的航海风潮来临之初,被靖人重新拾起,发扬光大。
那个风起云涌野心勃勃的变革时代,就这样在大靖藐视外界的情况下来临了,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蔑视着,但大靖也清楚地看到了那种变化,没有被变化抛下,而是顺应了这种变化,以靖朝自己独一无二的方式,以一种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的态度,按照自己的步调,却始终立于潮流的尖端。
看着外界的纷纷扰扰,看着那些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争得头破血流,大靖的人们轻蔑地笑着,又警觉地准备着。
“不患寡而患不均,在那些洋人眼中,我大靖怕就是这不均的典型吧?会疯狂的。”
“一只疯狗不足为虑,但一群呢?”
“我们尽可以嘲笑他们的愚昧落后,但别忘了,宋最终灭亡于只知抢杀的暴徒之手,我大靖在立国之初也屡屡因北方的饿狼而损失惨重。我们嘲笑着洋人,但如果我们在可以预见的冲突甚至战争中败了,可笑的便只会是我大靖。”
大靖没有因为轻视而成为笑话,它也没能轻视到底。它冷眼旁观着一战的发生,原本可能也想在二战中独善其身,却在那开始之前便被卷入了战争的漩涡,爆发了内战。
苗可一直觉得,天朝人啊,只要自己不折腾自己,就没有人可以伤害到这个国度。
大靖,就是个再贴切不过的例子。
在全世界爆发着国家与国家间的战争时,大靖施施然地作壁上观,透着一股子高冷的味道。没有对他国趁火打劫,不是因为情操多么高尚,只是因为看不上眼,偶尔看中点东西,私下交易就能得到,根本还不需要动用战争手段;也没有国家敢轻易将大靖卷入战局,因为这个庞然大物太容易破坏平衡,让整个战局走向不可控的方向。
可惜,在那个飞速变革的时代,没有谁可以真正不受影响,浮动的人心,在大靖开始由盛转衰时,在皇权对国家的掌控开始左支右绌时,爆发了出来。就像历史上的每一个朝代,统治者总会有被推翻的一天,新的王朝总会建立,只不过,这一次,新王朝的建立艰难到不可思议。
西方的思想到底影响到了这个历史悠久的国度,人们开始质疑‘天子’的存在。大靖数百年的繁荣强盛让人民见识了更多思考了更多拥有了更多,在这个时刻,也可以做到更多,进行一种彻底意义上的改变。
两千年前,秦开启了皇帝制度,两千年后,这个制度迎来了末日。靖之后,再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帝王。
君主立宪制似乎是一种不错的妥协,可惜,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人能接受,一心想要掌控全国的意图称帝者不能,发现天子不过也是人、觉得不要有高不可攀的皇族出现更好、腻烦了盼明君叹昏君连皇帝这个词都不想再听见的民众也不能。
没有妥协,只好根治。
军阀、诸侯、世家、学派、教派、民间团体各种势力纷纷出现,时而对立时而合作,摸索着一统天下或者拯救万民的方法,都想压倒其他所有,都在警惕不被其他击垮。在大靖灭亡之时,在外国以为华夏成了一盘散沙随意可图之时,这些势力或独立或联合毫不留情地给予那些妄图浑水摸鱼的鬣狗们雷霆震慑,其表达出的中心意思是:
这忙着呢,滚!
啧啧啧,实在是内斗得目中无人,偏偏实力还横得让人毫无脾气,让整个世界咬牙切齿地侧目。
靖朝到底是怎么灭亡的,一直是史学家们喜欢研究的趣点。是的,趣点,比起很多朝代灭亡过程的惨烈,靖朝的逝去显得格外平和,平和得简直像是一种主动放弃,也可以说像是再无遗憾的寿终正寝——虽然靖代统治者肯定既不想放弃也绝对遗憾多多。
它不是毁于外族入侵,不是毁于叛乱或者起义,不是毁于官员的腐朽,也不是毁于天灾,甚至直到靖朝的最后几年,它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繁盛,却从很早开始不知不觉间,地方就慢慢脱离了中心控制,帝王的命令慢慢开始不好使,阴奉阳违的,置之不理的,当没听见的,当不知道的皇帝、帝都,慢慢失去了对国家的掌控,他们试图挽回,却无法逆转,当他们想要用武力控制时,华夏最后的一个封建王朝就那么轻飘飘地分崩离析,因为军队也脱离了控制。
不是反,只是不听令,或者说,从上到下有太多人都太有主见了,而且勇于实践其主见。
后人认为,这只能说是命数,是靖朝的命数,更是帝制的命数,伴随着民智的广泛开启,这种制度已经到了不可能继续下去的地步了。无论是怎样的统治者处在那个变革的时代都不可能将帝制维持下去,相较来说,处在那个时代的是靖朝其实是值得庆幸的,因为那是一个很乐天很有气量很具包容力甚至有些散漫的朝代。可能就是太散漫了,才会以那样一种糊里糊涂的方式走向终点。
靖这个朝代,它的建立源于渔翁得利,它的结束堪称顺应潮流。
它在惨烈中建立,它在谨慎的骄傲中发展,最后平稳地覆灭。即使分崩离析却没有伤筋动骨,即使之后内斗不断却依然可以傲慢地将二战拒之门外,在那段仿佛春秋战国重临的时期里,各种势力碰撞不断,大大小小的战役也打了无数,却始终没有伤及根基,将璀璨的物质与精神文化完整地传承到了新的时代。
第78章 祝心想事成
1949年;新的时代开启;华夏再度统一。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建国;只是又一次印证了分久必合的历史走向。不过在苗可看来这还像是一种轮回,两个世界岔开的历史在那一年又相交到了一起,但由于一个不曾卑躬屈膝被折断脊梁过;与另一个相比又有了截然不同的发展方式;于是相交后又再度分岔。
东方的巨龙依然傲然盘踞,直到三战;这一次它无法再事不关己的冷眼旁观;也无法再轻描淡写地赶走苍蝇后自行其是,这一次它被彻彻底底地卷入,与世界对话了数百年就或轻或重若有似无藐视了全世界数百年的它终于在各种心思的同仇敌忾下只能参与,损失惨重,但横向对比,却又是保存实力最完好的一个,无论物资,还是文化,还是人口,比例而言倒是比三战前更加重量级。所以它依然骄傲,依然仿佛欠揍般的藐视着全世界,时时刻刻若隐若现地散发着一种‘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的气场。
——如果能发现外星人,说不定它还能藐视全宇宙。
“那是一个伟人的时代。”尤琳是这么形容靖朝以及紧随其后的内战时期的。
苗可则说不清楚,因为她不记得当她在另一个时空的二十一世纪时学到的历史里在同时间段与这个世界重叠的名字到底有多少,她不确定那些伟大到底是属于时代还是属于个人。
到底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创时代。
不过,这也许并不重要,只有纠缠不清的政治考题或者本就没有答案的辩论赛才会非要列出两个选项然后逼迫上架的鸭子只准选一个。
美梦成真、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这类词语从来都代表着祝福,不过,本意是祝福可不意味着实际用着也是祝福,就像‘一帆风顺’这个词,再好的原意在岁月的扭曲下也可以染上‘领便当’、‘回老家结婚’等引申义。
所以,也许可以说,脑补是种病?
章熙然突然间发现她有了一种超能力,心想事成的超能力,说出即实现的大预言术。
最初发现是在一次晚自习前,她窝在宿舍里,烦躁地不想去教室,开玩笑似的对舍友们说:“要是停电就好了。”
舍友们附和,大家一起一边抱怨一边无奈地往教室走去,结果刚走到教室门口,真的停电了,晚自习取消,大家又各自回到了宿舍。
这时,无论是章熙然还是她的舍友们都认为这只是一次巧合,因为类似的话她们天天都会说,撞上偶尔一次的停电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章熙然隐隐开始怀疑也许不是巧合是在一次被班主任训斥后。他们班的班主任是一个势利眼的家伙,经常暗示学生给他送礼,不送又没背景的人就时不时会被他找借口发作。不过他同时也是个胆小鬼,不敢做得太过分,顶多就是骂几句,或者给平时考试的试卷刻意压低分数。语文题嘛,主观题多,一道题扣一分还是两分就看改卷人的标准了,所以以他那鼠胆他还敢经常动手脚。
在很多学生看来,这不过是个小丑,少有人会真的去讨好他,被骂了被为难了,当面时听着忍着,转过身跟同学们一起咒骂几句事情也就算过去了。他们这种学校,虽然还没到视学习为浮云的程度,但对分数还有口头为难看得也不是太重,当然,真要是学风良好的重点学校,这种渣滓老师也很难这么惹众怒地存在了。
那天章熙然被骂了后,转过身心里恶狠狠地诅咒了句:“真希望你下楼时摔断腿滚去住院,我们自学肯定能学得更好。”
由于到教室时刚好上课铃响起,章熙然就没有再找朋友们一起咒骂,等这节课下课时,又说到了别的话题,章熙然自然就将那个渣滓抛之脑后,那种人可不值得被一直记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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