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洛城,是个城市吧?人海茫茫,怕是不容易找到。但是救命恩人的临终托付,即使再困难,他也要去做,不只是为了报恩,还有情谊和承诺。他向来是个重承诺重感情的人。
原始丛林里,参天大树与攀附其上的藤类植物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密密,空气清新,夹杂着泥土和植物腐败的味道,朦胧光线中,许多灌木与蕨类植物交织在一起,偶尔有动物在觅食,巡逻领地,一只通体幽蓝的蝶类生物在飞行,即使是白天,依然可以看见它散发出微微荧光,漂亮而致命,如果被它挨着一点,皮肤马上腐烂,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下场只有一个,在极短的时间内全身腐烂致死。
拖着沉重的脚步,轩辕正初两眼失神地迈过倒伏的树干,昨晚休息前检查了下,受伤的地方已经有溃烂的迹象,不知道那些追逐他的修仙者用的是什么歹毒的药粉,他对此完全没办法,在渺无人烟的丛林里走了十几天,因为害怕中毒,寻找可以食用的东西的时候格外小心,也找不到太多能够果腹的东西,饿,加上受伤,他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看见那只幽蓝的蝶,他瞳孔猛地收缩,停了下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动了它。
幽蓝皇蝶飞飞停停,丝毫没有感觉到轩辕正初迫切希望它离开的心情,偶尔还悠闲地起舞,在空中画出一道道蓝色轨迹,静止时能够悬空,快时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怪不得这一大片地方没有大型动物,有这个死神代言人在,哪有其他动物的地盘?
时间被无限拉长,过了漫长的半个白天,轩辕正初觉得自己腿都要站麻木了,那幽蓝皇蝶终于飞远了,只能隐约看见一点蓝色,他静静舒了口气,等它再飞远些。
心系在幽蓝皇蝶身上,无意中碰到伤口,他疼得眉毛都拧在一起。
幽蓝皇蝶已经不见影了,轩辕正初吊到半空的心才回落胸腔,狠狠地呼吸着。身心俱疲。为这些年的艰辛,这些天的遭遇。
心神恍惚间,隐约听到歌声,是个年轻的男声,低沉磁性,歌声很优美,舒缓,有熨帖人心的魔力。
一阵奇异的风吹过,脸上凉凉的,轩辕正初惊醒回神,拿完好的左手在脸上一摸,湿了满手,他竟然哭了么?
歌声还在,并且越来越近,并不是幻觉,从幽蓝皇蝶消失的方向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一个穿着近似土着,浑身涂满莫名其妙看不懂的图案,背着个硕大背包的男人出现在轩辕正初的视野。
那人脸上也涂着纵横交错的花纹,看不出本来面目,他一手拿着把尺长的刀子,一手拿着铁棍,他并没有砍劈挡路的树枝野草,只是拨开它们,轩辕正初视力很好,看见他脸上有汗水往下滑落,在原始丛林里行走决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但他的呼吸丝毫不乱,从微张的嘴唇里发出低低的歌声。
拓跋庆生并没有看见隐在浓重绿色里的轩辕正初。
轩辕正初瞳孔猛然收缩,他以为已经飞远的那只幽蓝皇蝶轻轻扇动翅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人身后!
拓跋庆生缓慢地转动头部,一只漂亮得不像话的虫子正在自己后面不到10厘米处,拓跋庆生还能看见它蓝得发黑的复眼,似乎正盯着自己,让他寒毛直竖。
越是漂亮的东西越要小心,拓跋庆生没有动,保持着往后扭着脖子的姿势,轩辕正初也没有出声,偶尔有树枝断落的声响,蛇虫鼠蚁发出的声音也放大了无数倍,在耳边轰鸣。
幽蓝皇蝶扇动了一下翅膀,距离拓跋庆生脸孔不到5厘米,能够看见它布满全身的细小绒毛,点点蓝光从绒毛上散发而出,有着极致的魅力。
真想摸摸它。
“不要。”另外一个声音低低地告诉他。
长棍支着地,拓跋庆生以极其缓慢的动作将身体重心移到棍子上,姿势怪异,仍然面对着飞虫,将身子放低,在幽蓝皇蝶撞到他脸上前避开了。
有些漫不经心的幽蓝皇蝶似乎被拓跋庆生的动作惹怒了,扇动几下翅膀,就要停落在他脸上。
幽蓝皇蝶在眼前放大,拓跋庆生瞳孔收缩:“去你的。”
它瞬间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一切都回归平静,拓跋庆生还维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身下背包里的东西滚动,重心改变,拓跋庆生砰地倒地,像只肚皮朝天的乌龟,挣扎了一下,无法翻身,他不动了。
一缕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照射下来,拓跋庆生眯起眼睛,静静地躺着,过了好一会,把腰间背包的带子解开,松开背包站了起来,咕哝道,“真倒霉。”
他这才想起来刚才听到的声音,似曾相识的感觉,轩辕正初没有出声,拓跋庆生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轩辕正初全身和脸部被一张巨大的蕨类植物叶子遮住,只影影绰绰看见一个人在那边站着。拓跋庆生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好久没有看见人类了,真令人高兴。”
☆、庆生下卷第一章
庆生第28章
轩辕正初的嗓音嘶哑,他说:“庆生?”
他们距离有些远,拓拔庆生嘴唇翕动,半晌问:“钟修德?!”
只有老钟才会用那样特别的腔调和嗓音喊他庆生,那个声音已经刻入灵魂,他永远也忘记不了。钟修德三个字出口,拓拔庆生才觉得荒谬,老钟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他早已经变成了古人,除非,除非跟他一样有自己这个先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钟修德!”他提高嗓音,“是你吗?”
轩辕正初不说话了,他闷闷地咳了几声,扶着旁边的树干滑落在地,在这个大得无边无际的丛林里,他听到有人喊他钟修德,觉得有些好笑,他知道拓拔庆生是在这个丛林里丧生的,当局已经在救生舱残骸上采集到他的血迹和一些碎肉,验证DNA确认是拓拔庆生,两年前就公布了他死亡的消息,喊庆生也只是在极度虚弱中下意识的行为,他并不认为拓拔庆生还活着。
那人叫出钟修德这个名字,一瞬间让他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苏庆生在叫钟修德。是幻觉吧?但拓拔庆生第二声“钟修德”出口,他确定自己听到的不是幻觉。
轩辕正初喘了一会气,问:“你是谁?”他想问他怎么知道钟修德这个名字,但他气息不均,一口气喘不上来,没有问出口。
拓拔庆生侧耳倾听,这声音实在太小,跟刚才的嗓音语调不一样,在原地站了一会,决定上前看看。他是从树上过去的,透过树叶的缝隙往下看,那人半闭着眼,右手紧紧握着一把小巧的枪,一身野外作战服,已经有些破烂,还有疑似凝固的血迹,腿上的武器带插着匕首军刺等物,一头乱草一样的短发,脸庞却是非常熟悉的。
他刷地跳了下去:“怎么是你!”
轩辕正初没有动,但手里的枪口却是对着拓拔庆生的。
拓拔庆生举起双手:“正初,是我,拓拔庆生。不认识了?”
轩辕正初撩起眼皮,他目光有些涣散,眼前的土着人一会清晰一会模糊,他低低地说:“是你。”
拓拔庆生说:“是我,你伤得很重,我给你看看伤势。”
轩辕正初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坐着,头又垂了下去,枪口依然对着拓拔庆生,很久才说:“过来。”
拓拔庆生尝试着走前几步,轩辕正初歇了一阵,聚集力气坐直了一些,直勾勾地看着拓拔庆生:“你怎么知道钟修德这个名字?”
拓拔庆生知道自己听错了,有些尴尬,说:“我先给你看看伤。”
“一时半会死不了的,你怎么知道钟修德?”轩辕正初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是不是他睡觉的时候说梦话?他似乎没有这个毛病。
“他是我一个朋友。”拓拔庆生有些无奈,这个轩辕正初怎么这样倔,看他的样子都快要晕过去了,还抓着跟他没有关系的事情追问。
“你的朋友?”轩辕正初把头靠在树干上,斜睨着拓拔庆生,“撒谎也撒得高明些。”
拓拔庆生:“是我朋友,信不信随你。我还觉得奇怪呢,你抓着这个不放做什么,我也有朋友的。”
“那你知道苏庆生吗?”轩辕正初冷不防说。
“哈!”拓拔庆生惊了,蓦地站起来。
轩辕正初笑了起来,一开始只是低低地笑,后来胸膛震动,变成了大笑,中途还夹杂着一两声咳嗽。
拓拔庆生无措了:“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别笑了!再笑就晕了啊。”
轩辕正初停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拓拔庆生:“你,苏庆生?”
拓拔庆生嘟囔着说:“别跟我说你叫钟修德。”
“笨蛋。”轩辕正初又笑了,悄无声息地,只是唇角微微上掀,“我怎么觉得在做梦。”
拓拔庆生说:“是在做梦啊。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他跪坐在轩辕正初面前,“你伤得很重,我给你看看怎么搞成这样啊。”
拓跋庆生将他的背包拖过来,喂轩辕正初喝了几口水,谨慎地检查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确定暂时没有危险,开始认真检查轩辕正初的伤势,他把轩辕正初的衣服剥去,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上面的伤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最重的伤势在后背,一道长达三四十厘米的伤口,创面微微泛黑,似乎是中毒的样子,他俯身凝视着那里,有极淡的青光,似乎在和那些黑气争斗。
他呼吸的热气扑在光裸的皮肤上,轩辕正初趴在柔软的兽皮上,说:“我遇到了几个修仙者,他们想抓我,我驾着机甲,逃到这边,没想到机甲突然出了问题,他们趁机伤了我,不过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场死了一个,别的被我甩掉了。”
拓跋庆生用布沾着水给他擦拭身体,随口问:“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你给我的《生机诀》,记得吗?那些人对这个气息很敏感,其中一个人说我就像顶级的灵草,吃了就能突破,真搞笑。”轩辕正初一边说一边笑。
拓跋庆生按住他,恼了:“笑什么!差点弄到你伤口了。生机诀不是能够疗伤吗?这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武器,没有用,跟生机诀的作用是相反的。”轩辕正初咳了两下,“现在地球的灵气比两千年前要多,但还是太稀薄,每天吸纳的灵力还不够疗伤。”
“有点像黑曜藤毒,不过我不敢确定。”拓跋庆生说,“听你的意思就是,如果有足够的灵气你就能将毒气逼出来?”
“不知道。也或者不是毒。”轩辕正初扭头看着他,“有吃的没?我要饿死了。”
生机诀没有任何攻击手段,拓跋庆生是知道的,轩辕正初能够从修仙者手中逃出来,想必是因为会驾驶机甲,如今他孤身一人,保不准那些修仙者什么时候又追过来,那时候就麻烦了,但目前要紧的是给轩辕正初疗伤。
他给了轩辕正初两颗果子吃,自己忙着生火,因为是老钟,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吃面条怎么样?”
轩辕正初啃着有些酸涩的果子:“行。这是什么果子这个味?”
“有麻痹致幻作用的,你伤太重,它会让你觉得好受些。”
轩辕正初看看手里还剩一半的果子:“我不能吃这个。”
“没事,有我呢,我会照顾你的。放心吃吧,麻痹致幻效果不是很明显,类似罂粟,虽然痛苦能够让人清醒,但太疼了没有好处。”拓跋庆生拿出提前做好的面条下到烧开的水里,煮好了捞起来放入碗里,盖上烫好的青菜,浇上高汤和卤汁,再扔几片切得薄薄的肉片进去,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轩辕正初的确是饿极了,三两分钟就将一大碗滚烫的面条吃下肚去,看着倒有几分像钟修德,吃完一碗他还要,拓跋庆生没有给他,饿的时间长了一下子吃太多肠胃会受不了的。
丛林里蚊虫多,拓跋庆生拿出一个竹筒,旋开盖子,在轩辕正初身上没有受伤的地方涂抹,片刻就把轩辕正初变成个土着,轩辕正初有些好奇地看着:“抹这东西有什么用?”
“这是塔福树汁,它的气味可以掩盖人身上的味道,造成错觉,抹了这个一些蛇虫鼠蚁和危险植物就不会攻击人了。”
拓跋庆生将这些日子他的经历三言两语带过,对轩辕正初的伤更加在意,东拉西扯一番之后仍旧是一筹莫展,轩辕正初安慰他:“没事的,我的命向来很硬,现在又有你,我心里很高兴。”
轩辕正初这话表达的意思不多,拓跋庆生却恍惚记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如果说,他曾经为轩辕正初的建议心动,那么现在彻底没有那个想法了。他是喜欢老钟,可是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而轩辕正初拿他做替身的事,也始终给他留有疙瘩,他现在满脑子就是,轩辕正初就是钟修德,他前世死了之后,他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怎么会变成轩辕正初的?他的初恋是怎么一回事,导致他搞到找替身的地步?
轩辕正初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拓跋庆生只以为他是因为伤太重,也沉默了下来。
“我早该想到的。”轩辕正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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