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老太太这一问,米时不由得一个心惊,不知道她此问寓意何为,米时清楚老太太的个性,不会无缘无故提到一个人,还是像严臻明这种在生意上没有往来的人,对於自己跟严臻明的事,她又知道多少?
转念一想,自己处事谨慎,跟严臻明仅有的几次会面都很小心,绝不是在那时候被人遇见的,但还是被老太太知道了,那麽问题出在上次提案会议时插进来的那个电话上,知道那个电话的只有销售、市场部门的几位经理和自己的秘书,全都是自己信任的心腹,没想到还是传到了老太太耳里。
“谈不上好,之前米嘉在他那里惹过麻烦,有过些交涉,勉强算作认识。”
米时不知老太太的虚实,不懂如何应对,迫於无奈才把米嘉扯进来,因为只要是涉及米嘉的事,老太太一般都不会再深究。米嘉跟严家琪的事米时没跟老太太报告,一来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没出什麽乱子,没有报告的必要,二来是在那之後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使得米时对严臻明心存忌讳,不想米老太太把目光过多投放在他身上,不曾想还是不能幸免。
老太太皱了皱眉,似有不满,却不是对米嘉,而是对米时,“早说让你把那小子看好了,真是一刻不得消停,严家那小子心狠手辣,不能让米嘉惹上他。”
“是,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米时小心应道。他本以为事情就这麽结束了,但是很显然老太太的用意不止如此。
“听说严家在打西北路宝轮胎厂的主意,具体如何,你去打听打听?”
这事米时是有听说过,但因为橡胶生产都是地域性的,西北的路宝轮胎厂不是佳皇的客户,它的存在与否对佳皇都没有多大的威胁,米时听了也就放下了。老太太这一提,看起来不经意,但是心底显然是对这轮胎厂有很大的兴趣。
但是米时还是不得不小心提醒老太太,“轮胎的销售渠道跟我们现在产品的销售渠道有些差别,佳皇暂时还不适合经营这一块。”
老太太挑起眉头,对米时的反驳很是不满,“今年不适合,说不定明天就适合了,形势如何变,谁都说不准,西北是块肥水,错过了可惜。再说,总是像你这样,连具体情况都没了解清楚,就轻易下结论,早晚得吃亏,做生意,不能只盯著自己手上的,别人推一下,你就动一下,得多看看别人都在干什麽,姓严的是什麽人?从不做亏本的生意,他要真插手了,岂会只是个小小轮胎厂这麽简单?”
时不明待18
在日益开放的市场的背景下,众多民营企业迅速崛起和外资的大举进入,佳皇已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虽表面上看起来光辉亮丽,业绩年年攀升,但是事实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如果再不有所动作,终将沦为别人餐桌上的鱼肉。
这些道理米时不是不懂,但是他一向谨言慎行,上任以来一直都是在做一些小的调整,总想著轨道弯了,把它扶正就是,想法是好的,但是隔靴搔痒,问题的根本没有解决,一直以来收效甚微。真要另辟蹊径?大动干戈?米时还真没想过,光是这一点,老太太就比他有魄力。
插手西北的路宝轮胎厂,就不得不跟严臻明打交道,从他手里抢东西,还真是需要一些胆量与能耐。严臻明是什麽人?用老太太的话说就是心狠手辣,从不做亏本的生意,她严厉禁止米嘉招惹他,却指使自己往他跟前冲,米家两兄弟的待遇,相差也太远了。米时这样想著,不由得苦笑。
米时从老屋出来,迎面冲了上来一个人,一把将自己抱住。
这样冒冒失失没轻没重,除了自己的单细胞弟弟米嘉,还能是何人。
“哥?老六说你遇上车祸了,你没事吧?”
米时把米嘉从身上扯下来,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肩膀,想必是车祸的时候小撞了一下,应该没什麽大碍。纵是这样,当哥哥也还是得有当哥哥的架子,“人家好歹是长辈,开车载你那麽多年,你叫声六叔也是应该的,开口闭口老六,哪有一点礼貌?白供你念了那麽多年的书。”
“想要我有礼貌,就不该送我出去念书,你是不知道,那学校里都是些流氓,我能活著回来,你还能听我叫你一声大哥就已经算是我运气好你有福了!”
米时轻笑,让他好好找份事做他不肯,说起歪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你脸色不好,奶奶没为难你吧?这麽晚找你,肯定没好事,干嘛还要去见她,躲掉算了。”米嘉愤愤地道,担忧写在脸上。是的,他还是个孩子,喜怒形於脸上,老太太担心他也是情有可原。
米时笑著在心里轻叹:你以为都像你,想躲就能躲得掉。
米时板起脸孔教训道:“枉奶奶一直挂念你,要是知道你到了家门口都不进去,指不定气成什麽样。”
“所以啊,明知道她又要念叨,我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她想说让她说去好了,反正我也听不见。”米嘉无赖的说道。
米时摇摇头,搭著米嘉的肩往回走。
回去是由米嘉开的车,到了家,米时没脱外套,直接进了盥洗室。
米嘉在外面敲门,声音软软的,有些祈求的意味,“哥,你一个人没问题吧?我没跟我朋友说一声就出来了,这会他们指不定还在找我呢,我可出去了。”
米时对著镜子看了一眼背上的淤青,这便是疏於体育锻炼的後果,随便的磕磕碰碰都会留下不良的後果,自从接手佳皇,基本上也就与健身房无缘了,自己尚还不到三十岁,这样的日子过得著实有些憋屈。
米嘉心已经飞了,指望他帮忙擦药?还是算了吧。
“没事,你去吧,早点回来。”
能让他丢下自己的同伴出来见上一面,说明自己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这就够了,能跟一个孩子苛求什麽,米时安慰自己。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米时注定了只能独自舔舐伤口,感怀身世,他沈进浴缸底,任水淹没自己。
不满?自己能有何不满?对象是自家的弟弟,年纪比自己少,思想比自己单纯,自己让著他,也是应该的,奶奶偏爱他,偶有遭遇不公,也无需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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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臻明手下有一个团队,专门收购一些效益不好的企业,重新整改,然後分拆出售,赚取利润。眼下他们把目光对准了西北的路宝轮胎厂,毫无疑问,那是个肥差。
业内人士也都知道,路宝轮胎厂产品的竞争力是不错的,一直以来订单不断,只是因为地方政府给了他众多的社会负担,再加上领导层的腐败等其它一些因素,才导致他不堪重负,近年来负债不断。最终,当地政府以负债率高为由,要将轮胎厂出售,目前正在接洽的有几家公司,其中最有实力的最可能收购的成功当属盛达基金,亦就是严臻明名下的盛达投资集团。
盛达基金正是看中了轮胎厂潜在的盈利能力才会收购它,米老太太也一样,米时一直不愿意与严臻明正面交锋,因为他知道自己不管是在公司实力还是个人能力方面都斗不过严臻明,但是老太太交待的事,他不敢怠慢。
如此,也只有硬著头皮往前冲了。
这天,米时跟客户在外面吃饭,被迫灌了一些酒,脑子昏昏沈沈,不得不中途离席,去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干呕了几声,没吃几口自然也没有什麽可吐的。
米时对著镜子里自己惨白无力的模样叹了口气,这副模样谈生意,哪有一点说服力?他甩了甩头,拿毛巾擦了擦手,转身时,有些意外的看见靠在一旁一手插在西裤口袋悠闲地吐著烟圈的严臻明。
米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自己还想著该找个什麽借口去找他,探些口风,没想到对方主动就送上门来了。
时不明待19
那人似乎永远都是这副模样,姿势随意,神情淡然,仿佛没有什麽事情可以使他失礼,不管是在何种场合碰上何种情境,他都能随机应对,绝不失态,怕是有一天就算他入了地狱,身上也会带著一股既来之则安之的凛然之气,米时悠悠的想。
然而这次,米时看走了眼。
严臻明似乎并不打算正眼看米时,直接丢了烟头,上前来拉住米时的手,拖著他进了一间空的包厢。
对方的名声自己早就有所耳闻,有关他的桃色新闻,报刊杂志随处可见,米时不会天真到以为他因为两次互相的手淫就爱上了自己,但是对方一而再的揪住自己不放,此时此刻让人摸不著头脑的举动,让米时免不了有些担忧:他一直知道,招惹严臻明,绝对不是什麽明智之举。
严臻明没有开灯,对於为何突然把米时拉进一间黑漆漆的房间里,看样子也不打算做解释。是对方先找上门来的,是福是祸,意图不明,米时也不打算开口,两个人就这麽静悄悄的站著。
最终还是严臻明先开口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好歹自己是老板,陪酒这种事情叫下面的人来做也一样,何苦把自己搞得这麽狼狈?”
对方略带关心斥责的语气让米时有些好笑,“米某生来的劳碌命,当然不比严总,不陪客户也有闲情逸致来这种地方用餐。”
黑暗中,严臻明看不见米时的表情,但是他略带自嘲的语气让严臻明有些吃味,他拧起眉头,稍稍顿了顿,接著回道:“我不是来这里用餐的,虽然,我也希望我是。”
这话说的很慢,听起来既暧昧又坦然,不是碰巧,那麽就是故意的了,显然这样的答案米时一时难以接受。
严臻明不是什麽扭捏的人,大家都是成年人,不管是男欢女爱还是男欢男爱,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什麽好羞於面对的。
虽然他自己也很疑惑,面前的这人缺点多多,离自己一向的择偶标准想去甚远,但他的确对他有兴趣,暂且不论这兴趣有多大,是否能长久,但是他严臻明一向不会因为害怕未知就压抑自己内心的欲望,既然认准了要有所作为,又有什麽好隐藏的,大方承认便是。
这段时间以来,严臻明刻意留意米时的消息,故意创造机会两人相遇,并主动勾引,知道他出了意外,一时乱了方寸,不惜派人追踪他的下落,知道他来这家酒店吃饭,便马上赶了过来,听人报告过了还不放心,想亲眼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没事……
这些举动,对於一向讲究主动凡事胜券在握的严臻明来说有些可笑,但的确是他的所作所为。
虽然严臻明也知道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他跟米时之间存在很大的隔阂,米时对他存有很深的防备,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虽然他一直强调不打无准备的仗,但是事已至此,与其继续遮遮掩掩,不如大方的和盘托出。
严臻明打开了包厢的吊灯,眼睛看著米时,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冷静的开口道:“我看见了你车祸後的车子,说你毫发无损?我不相信,我想亲自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没事,本只想看一眼就走的,没想到──”讲到这里严臻明意识到自己偏移了主题,於是停了下来,对於表白他并不在行。
没想到碰见我醉酒的狼狈模样,便忍不住要指点一下了?米时忍不住轻笑,车祸这件事,自己特地封锁了消息,连奶奶都不知道,可是48小时不到,这人竟然知道了,可见自己决定不去招惹他,是一个多麽英明的决策,可惜按现在的情形来看,已经为时已晚。
米时看了严臻明一眼,似乎并没意识到对方正在对他做深情告白,他的兴趣落在其他事上,“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你不可能收买得了我的秘书。”
严臻明略微愣了愣,他想过被直接拒绝,但没想过会被对方直接忽视,他并不在乎是否会下不来台面,但他不习惯别人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那麽很可能是你的司机。”
米时当即无比肯定的摇头,“你不可能收买得了我的司机。”六叔看著他们两兄弟长大,他的为人米时最为了解。
严臻明忍不住扬起嘴角,很少能见到这人如此坚定的时刻,倒也不失魅力。他并不打算就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与米时产生矛盾,况且他也不屑於做收买他人这种勾当,为了追求一个人做这些,更没这必要。
“这家酒店的股东,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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