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我还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麽。
「老师要来这里和他约会吗?」夏行军走近我的座位,居高临下的看著我,「是吗?」
「没有,只是和他约在这里见面。」我无法理解的看著眼前怒火腾腾的男孩,突然想到如果他被发现要赶出去,他一定会跟那些人吵架,我连忙站起来让他坐到我旁边,「明明没有成年,来这什麽地方。」
「快了,老师,暑假过完我就十八岁了!」
「啧,还有很久,你连寒假都还没有放。」我没看向他,喝了一口酒,等我把酒杯放回桌上,夏行军就抢走了酒杯,我都还来不及阻止就一口气灌了下去,「喂,你会醉啊。」
「才、才不会!」夏行军鼓著脸,过了一会儿,整张脸红红的,「怎麽可能会喝醉。」
「嗨,燕安!」管彦武走进来後找到了我的位置,朝我挥挥手。「这不是夏同学吗?小夥子来这里干嘛?」
我莫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他自己跟来的。」
我和老板要了张椅子,移到旁边,让管彦武有位子坐,「说是听到我和你讲的电话。」
「啊……真可惜呢。」管彦武笑了笑,「我本来想和你来个单独约会呢。」
「才、不可以!」夏行军突然抬起头看著管彦武,「老师、老师才不会跟你约会!」
「他今天不就来了吗?要不是你自己闯进来。」管彦武笑笑坐下,喝了口刚刚跟吧台拿的果汁,「真可惜,好久没有和你的老师单独约会,害我还期待了好久。」
「管彦武你别闹了。」我低声斥责,突然夏行军握住了我放在腿上的手,「夏行军!」
「老师你不能跟管彦武约会,老师你这样不可以喔!」夏行军轻轻笑了。
「乱说什麽。」我摸了下他的脸,「烫烫的,看来是要醉了。」
「才没有!」夏行军摇摇头,握住我的手更紧了些,「老师你们聊天,我听,听。」
「就说小夥子别来捣乱,好像一定要给你吃糖一样。」管彦武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喝了果汁,「老板有和你说什麽吗?」
「就说你这几年还是偶尔会来,然後洁身自爱吧。」我想了想,「真是意想不到。」
「什麽意想不到,学长我也是有深爱的人的。」
管彦武看了我一眼,忽然那眼神让我感到莫名的不自在,我连忙转开视线,「是喔?怎麽没看你带来过?」
夏行军忽然抢话,「笨蛋,老师是笨蛋,管彦武喜欢你啦!」
「不要乱说话。」我轻斥夏行军,「他喝醉了,别理他。」
「也不算乱说罗。」管彦武轻轻笑了,方才眼中让我不自在的荡漾消散,我也就没多想,反正他总是这样开玩笑,「不说那些了,怎麽,寒假要不要一起出国玩?」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夏行军忽然鬼吼鬼叫起来,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嗯……去多久?」
「一个礼拜吧……寒假也不长,去英国?反正就去欧洲吧,机票我有里程数,不用担心价钱,只要准备去玩就好了。」管彦武摇了摇手指,「不准说不喔。」
「那好吧,反正寒假也没寒辅,到时候再跟我说吧,我哪天都可以,提早一点告诉我就好了。」我点了点头,又给自己倒了点酒,「怎麽突然想出国?」
「想去看看啊,很久没有出去看看了,而且这麽久才重新把你抓回来,不好好去玩一阵子我就亏大了。」管彦武笑了起来,「你可不要在行李箱里面装夏行军喔!」
「啧。」我白了他一眼。
「老师老师,选我选我选我!」夏行军又开始胡言乱语,「我说喔,人啊,如果只有伪装的善良,那就太太太太太太恶心了你说是不是老师。」
「是是是。」我无奈的回应,「怎麽现在学生都不会喝酒?」
「我也不会喝啊,没什麽吧。」管彦武耸耸肩,「学生会喝比较可怕吧。」
不知不觉聊也聊到了人潮汹涌的时段,老板放下了音乐,有些人开始在舞池跳舞,因为老板的喜好,这边的音乐都不会太激烈,也不算伤人耳朵。
忽然我被夏行军拉起,「老师,不要理他……我们来跳舞嘛……」
被夏行军拉起,闯进了正在跳舞的人群中,我正想抽开手,却被揽住了腰,「夏行军!」
夏行军突然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热热的脸搔弄著我的触觉,看样子是真的醉了,就说小孩子酒量差又爱逞强,「老师,不要理那个人,管他是什麽学长什麽的,我们来跳舞。」
他拉著我转圈的时候,音乐正好转到了最轻柔的部分,「老师身上好香喔……」
其实他根本没有在跳,就只是胡乱的转来转去摸来摸去而已,但四周的人不知道是觉得有趣还是怎样,有些人也开始照著夏行军的步伐转圈,「夏行军,你醉了。」
「老师,我没醉。」夏行军依然靠在我的肩膀上,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他今天穿靴子的关系,似乎是比我高了一点点,明明我就比他高才对。
被牢牢抱著,推开是可以推开,但现在这情形就算推开他一定又像八爪章鱼缠上来,如果引来更多目光,对他和我都不好,我只好任由他抱著我跳他那根本没有规律的舞。
我看了在位置上的管彦武一眼,他依旧笑笑的,但我实在不觉得那笑容里面有多少善意。从以前就是这样,不管是生气还是开心,管彦武脸上从来都是笑脸。
虽然他的笑容和我没有多大关系,但这样被人仔细的从远方注视,真的会有种异样的感觉。
「夏行军,夏行军?」
突然,舞步停了,夏行军轻轻的呼吸声倾吐在我的肩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费了些力把他带回位置,管彦武还是一脸开朗的样子。
「怎麽啦,学弟?」管彦武喝了口果汁,若无其事的问。
「行军醉了,我先带他回去,那个……应该没有急事吧?」我略带愧疚的看著管彦武,「我也不知道他会就这样睡著。」
「没关系啦,学生要紧,只是太久没这样出来玩而已。」管彦武挥了挥手,「带他回去吧,我晚点自己会回去的。」
「那,有事情再联络。」
我拖著夏行军走出了夜店,好不容易找到了车子,将他塞进停在一旁的车子後座,叹了口气,坐上了驾驶座。
碍於今天和夏行军碰面的场合,让他回去一定会被家长问东问西……
按按手机,在里头搜寻著夏行军父亲的电话,拨出去之後按了扩音建,将它放在车上的手机座上头。
接通了,「那个,你好,我是冯燕安,夏行军同学的班导。」
「啊,老师,有事吗?」低沉的男音传来,身後还传来一堆人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得清楚是在处理业务,「我儿子怎麽了?」
思量著理由,看了看夏行军熟睡的脸,无声的叹了气,「那个,他今天在我这里问功课,刚刚洗完澡躺在床上就睡著了,今天能让他在我家过夜吗?」
「如果老师不麻烦的话,就这样吧,不好意思业务上有问题,先挂电话了。」
挂了电话後,我透过後照镜看著那躺在後座的男孩,和半刚开学的青涩样子似乎不一样了,我却说不出到底有什麽样的改变。
不管怎麽看,他都还是那个我不喜欢的夏行军啊,麻烦、自信、开朗乐天。
只是就有某个细微的地方变了,变了,我打从心底不想承认的一个细微的结,被他松开了。
你是不会当人吗 44
回到家,让意识不清的夏行军喝了些蜂蜜水,将他抱到床上,坐在床沿看著他红著脸嘴里呢喃细语,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喊著老师老师什麽的。
我原先想拉开距离的努力都被打散了,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要是夏行军真能再也不提他的情感,那麽我应该也可以尝试著去接纳一个人的亲近。
不管是荣耀喜悦还是幸福,环环相扣的这些情感,我都不需要,也没资格拿,但要是夏行军就这样绝口不提,我应该真的可以和他保持著一定距离的关系。
要是,要是,要是,人生怎麽会有这麽多假设句?
「老师,老师,老师……」
夏行军侧过身子,张开他那朦胧的双眼,「老师我在哪里?」
「我家,你醉了,先睡吧。」我轻声说道。
「我明明已经这麽努力了,老师不要我讲,我就不讲,我只是要老师好好的生活,明明就已经这麽努力了,为什麽总是到最後都做不到我期盼的?」
夏行军闭上双眼,将自己的头埋入枕头中,声音沉沉的。「遇到老师之後,我的生活根本像是刮起了台风,什麽都乱了,我原本一直以为自己说出口的话就一定能实现,但根本不是这样的,遇到老师之後根本就全都走了样。」
看来夏行军是还在醉的样子,我也就静静的听著。
夏行军又转了过来,抱住了我,轻声的说著,「注定破败的承诺,饮鸩止渴的喜爱,我说的话,我想爱的人,老师你的作茧自缚,我的年少轻狂……」
「可是就算年少轻狂又怎麽样呢?那也是爱啊,也是真的在心脏切割你的轮廓,在灵魂凿出缺口以你的容颜填充。明明这样子的爱摆明了就是一种伤害,明明这样子的情感就一再被否定,但我就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掏尽全部,想要把全部都给你,想要把我全部的幸福都给你啊老师。」
「我觉得,至少对我而言,爱是一种赌注,你向那个人说的只字片语,其实就是梭哈,因为很容易就给了他你的所有,直到他笑著吞没你的一切之後你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一无所有,我想,那就是爱情了吧。」
夏行军抱得更紧了些,「因为年轻,所以被允许犯错,被允许轻狂,但你们从来都不允许我们做梦,你们要我们努力成长,老师你说,你说要我们放胆去飞,但你根本不相信我的爱情,你不相信我,就连带否定掉了我的所有,认识你之後的一切,连带你的否定侵蚀了我的过往,全部都被你吞噬了,老师你知道吗?」
「所以我才会说遇到老师之後一切都变了,我原本可以很坚持我的承诺,我承诺过要给老师幸福,哪怕老师根本不要我,只要老师幸福我就幸福──是没错,老师快乐的时候我也会跟著快乐,但是那根本不够,根本不够!」
「为什麽我不是管彦武?为什麽我不是他那个年纪的男人?要是我是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男人,老师是不是会多看我一眼?不会用那种看小孩子的眼神怜悯我,每一次的对话,我都要反覆解析老师到底是不是可怜我,可怜我这样一个病态的学生,可怜我这样一个控制不住自己心脏的学生。」
「老师不愿意和我说你的伤痛,但是那伤痛就是在那边,怎麽样也不会散去啊,老师不愿意讲,我也不能逼你,但是看著老师难受,我也跟著心痛如绞啊……」
「好烦……好烦……」夏行军看了我一眼,「拜托老师,要是要拒绝我,全部都不给我,我就算了,我就算了……我就真的……如果老师真的不想给我一分一毫,那就早点拒绝我,让我死心,那我就真的……真的……」
「夏行军?」
听著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无声,我摇了摇头,听到沉沉的呼吸声,看起来是睡著了,我看著他清俊的脸,忽然有一种莫名想要哭的冲动。
只能说人类都是犯贱的,明明是酒醉之後说的话,真假也难以辨明,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想要答应他,想要倾诉自己这麽多年来的伤口。
到底要多麽深厚的情感,才能让一个人愿意倾空自己,装载另一个人的悲伤?为什麽可以这麽爱,爱到毫不保留,供上一切来乘载我的风景?
但要是翱翔在空中的时候,就坠毁了呢?我有办法再一次的,捡回,并且承受那分崩离析的孤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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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夏行军从床上张开眼睛,先是看了四周的环境,飞快的联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啊……」
「醒了?」我看著他,端来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