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乐怔了下;没料到庄元龙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所反应,手腕一转;木棍就奔着他的脑袋去了。庄元龙咬着牙;一只手拉着腿借力,上半身几乎贴着下半身,腹肌紧绷,维持着这样艰难的礀势一把握住了那木棍!
知乐是真傻了。
败城和他在一起时;总是会手下留情,也没有特别显露出什么。庄元龙这一手强硬中带着柔软,即使落入陷井;仍然冷静应对,着实令他大开眼界。
不过,眼界开是开了,倒霉也来了。庄元龙一手握着木棍,另一只手抽出靴子中的战术刀,迅速割断了知乐用布条与藤草搓成了粗陋绳子,落地过程中居然还能死死握着那木棍,知乐抽了几次都没成功。
眼看着庄元龙落地了,知乐放弃木棍,对着地上的庄元龙就踹了过去。这一脚他用尽了全力,没有半点留情——如果再搞不倒庄元龙,他基本上只有被俘的命了。
庄元龙不躲不避,硬接了知乐这一脚,手腕握着脚腕一扭,他的冷汗刷得就下来了。两人间的力量差距不是一两点,此时,他想抽身也晚了,庄元龙如同猛虎下山般扑了过来,完全是毫不畏惧地硬碰硬!
知乐是被庄元龙扛在肩膀上出来的。他搓出来的绳子反而给“敌人”提供了方便,嘴里一道手上一道脚上一道,庄元龙把他捆得像猪蹄似的。临走前,还在他屁股上拍了巴掌,得意洋洋说:“小子,和我玩丛林战?太嫩了!不过,逃跑的功夫确实不错,就是力量差了点!”
知乐嘴巴被勒着,说不出话来,只得恼火地哼了一声。
庄元龙一钻出丛林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把知乐往兵们身上一扔,对孙治骄傲地抬起下巴道:“怎么样?我的身手还不错吧?”
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捆成粽子的知乐,心里止不住的发凉。当他们被驱赶到空地中央时,有些兵以为要被杀,吓得脸色苍白,浑身打颤。也有兵感觉出了不对劲,狐疑地打量着教官们。
当知乐被解救出来后,孙治扬声道:“至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向前一步!”
七八个兵犹犹豫豫地站了出来,孙治也不客气,直接说:“你们被淘汰了!”
被淘汰的兵面面相觑了下,有兵迟疑地喊:“到底怎么回事啊?”
“喊报告!”孙治皱起眉头,“你们正在参加飞龙特种大队的选训,目前,还没有发现这是选训的人都被淘汰了。”
兵们都是一付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有反应迟钝的问:“选训?这是选训啊?”
“当然!”庄元龙像是炫耀肌肉般围着兵们转了一圈,“小子们,我们就是这次选训的教官!到现在还不明白的,你们该补脑子了!”
在最初的迷茫后,被淘汰的兵都露出了愤怒的神情,有兵高喊:“这算什么选训!说都不说一声,我们还没准备好呢!”
“打仗还有准备的时候?”孙治轻描淡写地道,“是不是开战前你还要求敌人下个战书什么的?作为一个兵,你们即没有看出真相的头脑,也没有从陌生人那里得知真相的亲和力,更没有单独作战的勇气,你说你们和普通的兵有什么区别?”
那兵嘴硬:“总有迹像的吧?”
“你。”孙治指着接口的兵,“你除了智商不够外,不服管教,顶撞教官,违反纪律,这些将写进你的报告。要不要我继续说下去?”
那兵脸色涨得跟红枣似的,哼哼了两声闭上了嘴。
“还有没有要反抗的?”孙治的口气温和,换来无数怒目相视,他笑了笑,道,“被淘汰的赶紧走人,我们时间紧迫,还要继续挑猪仔呢!”
“报告!”先前反抗的广东兵怒了,“你这是侮辱人!”
“我还会继续侮辱下去,要不要参加随便你。”孙治道,“你可以和被淘汰的一起走。”
“我一定会投诉你!”
“随便。”孙治不屑地道,“想投诉,你也得先找到投诉的地方,我可不归你们那里管。”
广东兵气得面色通红,却不敢还嘴,生怕孙治给他安个违反纪律的名头。淘汰的兵被赶上大卡离开后,现场的气氛紧张了起来,兵们死死盯着教官们,都在猜测接下来还有什么花样。
“自己看出是演习的,出列。”
小白脸和知乐互相瞄了一眼,站了出去,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三个兵。
“站左边。”孙治道,“直到刚才才明白的,出列,站右边。”
又有七个兵站了出来。
“剩下的是不是都是别人告诉你们的?”
“是!”兵们齐齐应和。
“好,剩下的……”
兵们都提起了心,害怕孙治又说出一句“你们被淘汰了”。没想到,孙治微微一笑,道:“我给你们复活战的机会。”
兵们的疑惑没有持续很久,不一会儿,另外两辆军卡开了进来,几十个兵被赶下了车。小白眼尖,立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压低了声音道:“于班!”
于正在败城走后“荣升”特别班班长,带着一班愣头青在六连里硬是闯出了名气,这次,他来参加选训,除了赵斌外,团长往下的干部都不开心,感觉像是心头肉被挖走了。
硬骨头六连特别班的兵们看过去,立时发现了于正的面容,除了有些疲倦外,看起来还算是正常。只不过,他身边那兵的模样就吓人了:一只眼肿得只剩一条缝,嘴角破了,鼻梁上青紫一片,一只脚还拖着,一瘸一拐地走着。
“操,这是动真格的了?”方江打了个寒颤,咕哝道。
卫广皱着眉头打量了片刻:“我怎么觉得这兵好眼熟?”
小白脸看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我靠,这不是古建吗?”
几人都是一阵恍惚。
捣蛋鬼自从去了南疆后就如同驾鹤归去,杳无音讯。卫广特意写了信过去,一封回信也没收着,反复了三四回后,也没人再想起他了。这会儿突然出现,还是这么一付模样,几人都有些认不出来。
“这家伙不会是和教官硬来了吧?”方江感叹道,“到哪里都一付刺头样,没救了!”
“你好到哪里去?”小白脸给了发小一个卫生球,接着又感叹,“这家伙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真是浪费了他家老头子从小的教育。”
知乐端详着捣蛋鬼,突然说:“有的。”
“啥?”
“他有进步的。”
话音刚落,捣蛋鬼正好在于正的指点下看了过来,除了知乐外,几人都不由自主地一哆嗦——这眼神太渗人了!跟狼似的,还是那种受了伤准备拼死一搏的孤狼!
79、逃与追
捣蛋鬼以前虽然孤傲了一点;但到底就是个年轻人;没什么城府;顶多是掺了点沙子的清水。现在;简直就像是烧红的碳水。当他和于正走过来,平静地说“你们也来了”时,几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捣蛋鬼怎么可能这么普通的说话?不是该鼻孔朝天;一付看不起人的样子吗?
于正看着手下几个兵的神色,以为他们还记恨捣蛋鬼;一脚踹上方江;骂道:“发什么呆?”
“啊?啊!啊啊……”
方江一脸茫然,卫广倒是秉承了一惯的没神经,脱口而出:“你被教官打了啊?”
“没事。”捣蛋鬼抹了把鼻血;只说了两个字;又不开口了。
几人还想再问,孙治已经抄了个大喇叭,喊:“听别人说才知道是演习的,过来集合!”
一群兵呼啦啦跑过去,队列成行,站得笔直。
“你们本来是要被淘汰的,我大发慈悲,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孙治开门见山地道,“二十七人,一个名额,五分钟,还站着的就能获得这个名额!没有规则,没有武器!开始!”
兵们都没动,一脸茫然,有人高声喊:“这样乱打,出了事怎么办?谁负责?”
“我负责!”孙治说,“十秒了。还有你,不服上级命令,出局!”
话音刚落,有人哀嚎一声,几乎是平飞了出去。知乐定晴一看,摔倒的不认识,打人的是捣蛋鬼。不用孙治再催促,战火瞬间燃烧了起来,兵们就算不想打的也被卷了进去。渐渐的,都打起了火气,兵们赤手空拳,逮着一个人就是一通乱揍,每个人都是敌人,不管是谁,先打倒了再说。
很快,地面上开始洒下斑斑血迹,有兵躺了,军医就会闯进去收人。有的兵倒了还大喊着要回去,却拗不过强硬的军医,再闹的麻醉针侍候,爬不起来的一律收走。很快,场上站着的越来越少,剩下的兵无一不是满身伤痕,摇摇晃晃。
这其中就有捣蛋鬼。
小白脸看着这血肉横飞的场面,脸色发青地咕哝:“这哪里是选训,根本就是俘虏营!”
方江悄悄问于正:“班长,古建吃炸药了?这么凶!”
于正阴着脸:“他说一定要通过选拔。”
小白脸好奇地追问:“怎么回事?”
于正犹豫了下,小声道:“听说他一去南疆那边就分到了山上边哨。”
“被整傻了?”卫广插嘴。
于正瞪了卫广一眼,没好气地骂道:“别瞎说!那边本来就缺人,正好有个空位,他就过去了。他过去后表现不错,有名气的很,因为一去他就宣布以后要进特种大队,边哨的兵都知道。他那个班我打听过,朴实得很,看他年纪小,又是主动过去的,都对他很照顾。只不过……”
方江见于正闭了嘴,急了:“唉呀,班长你能不能一次说完?急死人老!”
“就你急!”于正拍了方江一巴掌,沉默片刻,轻声道,“也是他运气不好,他和班长巡逻时遇上了雪崩,他俩一起被埋了。他班长牺牲了,他活了下来。”
几个小兵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下子愣了。战友牺牲这种事讲起来能接受,但轮到自己真正碰上,谁能够平静视之?
于正叹了口气,道:“这次选训,我们被逮了后他逃跑了好几次。我劝他不要急,他说一定要逃出去。我后来告诉了他这是选拔,他说更要逃了。”
这次没有人再接口,只有于正慢慢地道:“他夜里睡了一会儿,直说梦话,‘班长,我会进的’,说啊说的就醒了。醒了后又捂着肚子满头大汗,问他他说疼,我本来想让他退训的,他求我不要说,说他对他的班长说了的,一定要进特种大队,不然他对不起班长。”
于正的眉头紧皱,看着场中踉踉跄跄地和另一个兵缠斗的捣蛋鬼,无奈地道:“他那个症状很像阑尾炎,这样硬撑下去不是办法啊。”
“班长,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小白脸面容一肃,在场边站直了,如同敬礼般看着场中的捣蛋鬼。
谁也没有再说话,有什么话能比生命更重?
不一会儿,场中只剩下捣蛋鬼一个人。他喘着粗气,根本没办法站直,满脸挂彩,却还是勉强着说:“报告教官,我赢了!”
孙治一声不吭,半晌后,才慢悠悠地喊:“知乐。”
知乐一怔,条件反射地小跑出去,立正站好:“到!”
“你是唯一逃跑成功的兵。”孙治不慌不忙地道,“你和古建,我只留一个人下来。”
这话立时激起了兵们的怒气,报告声不绝于耳。孙治也不急,等声音平息了,他才看着不动的知乐说:“不愿意是吗?不愿意的话,你俩一起淘汰。”
知乐面无表情地问:“报告教官,请问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你逃得没用,即没有带救兵来,也没有配合其他人反击,白白浪费了一次大好机会。”孙治瞥了知乐一眼,道,“你一开始就看出来这是演习,却什么也没做。我觉得你对部队没什么用,我们飞龙不收吃干饭的,你和他只留一个。”
这话说得不少教官都皱起了眉头。败城为了避嫌,制订了计划后,就把现场指挥权交给了孙治,只要不超过计划,谁也不能对孙治说什么。
知乐没有再争辩,他走上了场,站在捣蛋鬼面前。
俩人沉默地对视了几秒,捣蛋鬼轻声说:“我死也不会输的!”
知乐在人群中搜索了一番,才看向捣蛋鬼道:“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
“败城吗?”
事隔一年,再提起这个名字,捣蛋鬼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班长牺牲后,他才模模糊糊地理解了败城那些被他认定是“假大空”的话,而自己原先所想的那些“正确路线”,却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知乐盯着捣蛋鬼,没有回答,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败城的关系,小心翼翼是必须的,他不再是那个不知轻重的孩子了。
“来吧。”捣蛋鬼深吸口气,忍住腹部的一阵剧痛,“别废话了。”
知乐摆出架势,眼角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侧了下头,立刻看见败城混在教官中的面容。就这么一秒分神,听到风声再转头,捣蛋鬼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