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慌乱地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拉到楼上卧室:“翊君,上海我们不能呆了,让阿芬收拾东西,我们赶紧离开。不,还是分开走更安全一些,你和阿芬先走。快去收拾东西!”
傅翊君不安地舔舔嘴唇:“是不是宋岩找你麻烦了?”
高锦杰怔了怔:“宋岩,你怎么会想到是他?”
傅翊君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高锦杰抓了两把头发,在卧室里急躁地转了两圈:“那这里就更不能呆了,我刚刚知道的,和我单线联系的那个人被他们抓了。”
“他会出卖你吗?”
“很可能,没有几个人能扛住那些酷刑。赶紧收拾,要不我们就都走不了。”
“可是说不定……”
“这个时候你还抱侥幸心理,难道还想再次被他们抓进去?你和阿芬先去住到国际饭店,不不,那里太招摇了,就在火车站附近,不,还是十六铺附近找一家旅馆,我们坐船离开,去香港,从那里去昆明或者重庆。”高锦杰语无伦次地说完,拉开衣柜抱出一大堆衣服扔在床上。
“我们这样大包小包的出门,人家一定会怀疑的,不如什么也别拿,带足钱就行了。”傅翊君在一旁提醒着,高锦杰停下手里的动作:“也对,你现在就和阿芬先走,我记得公馆马路离路口不远有家旅店,叫个什么花的,不是玫瑰就是牡丹,你和阿芬先住那里,稍晚我就过去找你们。”
傅翊君也不再说什么,从床头柜里拿出几张钞票就下楼了。高锦杰又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把床上那堆衣服塞回衣柜里,走到窗口,看着傅翊君和阿芬坐上黄包车离开,他心里多少踏实了些
四十二、傍晚,高锦杰到了公馆马路,来回走了好几圈,犹豫很久,最终还是去了老西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宋岩之所以怀疑到自己,一定是因为在纸烟店搜到了打火机,毕竟他不久前在自己那里也见到过同一款的,但也仅限于怀疑,他没有证据,那微型照相机现在还在他衬衣口袋里搁着。还有就是,那人还没有招供,否则自己已经完蛋了。
走进古旧书店,他先装成普通顾客,在书架上浏览一番,等书店里没有别的顾客了,才跟着赵纬进了里间。听完高锦杰的话,赵纬沉默了好久,久到高锦杰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结果:“是不是他已经……”
赵纬点了下头:“我们也是刚得到的消息,昨晚他就死了,死在刑讯室里。”
高锦杰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半天才喃喃地道:“如此说来,我的命,是用他的死换来的。”
赵纬起身给两人倒了茶,宽慰地拍拍他的肩:“别给自己太多心理负担,这事对所有干这行的人都一样。我能活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多少同事的血换来的。当初进军统,就知道这是条不归路。委员长说,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这话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可不是一句空喊的口号。”
高锦杰默然了,最后这句话,他大哥高晋生也曾经说过,时隔两年多,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再听到这句话,心里的感触已是完全不同,他已真正理解了什么是责任和牺牲。
虽然这次安全过关,但高锦杰不敢再抱任何侥幸心理,更不敢让傅翊君再住家里。就在这天晚上,他在江宁路上一条僻静的弄堂里找了一个小二楼,连夜让傅翊君搬了过去。这里虽然远没有高锦杰家那么舒适豪华,但比起傅翊君最早在胶州路的环境好太多了,而且离大都会舞厅不远,步行不到十分钟的距离,高锦杰可以借着去舞厅玩乐的机会来这里,丝毫不引人注意。
傅翊君收拾行李的当口,高锦杰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吸烟,偶尔抬眼看看这里的陈设,在心里盘算着该添置些什么家具。还是和他们刚认识时一样,傅翊君依然没有太多的行李,两下就收拾妥当了。刚合上衣柜门,高锦杰便忍不住过来从后面搂住了他,不断在他后颈上落下一个个吻:“翊君,对不起,这次又是我把你赶走的。原本以为,这次我们可以多厮守些时日。”
傅翊君放松身体靠在他身上:“我不还在上海么,而且离得又不远。比起死去的人,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高锦杰用尽浑身力气抱紧对方,还是感觉什么也抓不住般,心里空落落的。乱世之中,命若琴弦,或许下一个死掉的就是自己,或许是怀里的这个人……高锦杰不敢再想下去,抱起傅翊君,两人一起倒在床上,纠缠起来。
第二天上班没有多久,宋岩一脸倦容地来到高锦杰的办公室,掏出香烟后在身上摸了几下:“借下火。”
高锦杰扔给他一个打火机,宋岩打了几下,没有打着:“还不赶紧把这破玩意儿扔了,我记得你这里有个挺不错的,上次见过。”
高锦杰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扔在桌上:“一大早哪来这么大火气。”
宋岩点着烟,长长叹了一口气:“前天在迪化路那边例行检查的时候,在一家小烟纸店里逮了个人,家里藏着手枪和电台,本来还以为抓到条大鱼终于可以立功了,审了一个晚上,谁知道那家伙扛不住,死了。昨晚中岛把我叫去,狠狠批了一顿。妈的,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宋岩有句话没有说,中岛批他是因为他的打手们下手太重,坏了他刑场试探高锦杰的机会,所以现在他给宋岩的任务是亲自盯紧对方。
高锦杰深表同情地点点头,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本来就是,我早就不想干了。”
宋岩瞥了他一眼,高锦杰像什么也没有察觉一样,弹了一下烟灰,靠在椅子上:“我得干活了,楼下档案室还等着收资料。”
宋岩挑了下眉毛,起身离开。听不到外面的脚步声了,高锦杰才脱力地坐在椅子里,闭上眼睛,幸亏早准备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真打火机。这个宋岩,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1944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比往常早些。三月中旬,便处处春意盎然。
这天下班,高锦杰去永安百货给傅翊君买了两身换季的衣服,到大都会门口天已经完全黑了。最近一直比较太平,他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下了车没有进舞厅,绕了一圈,直接去了江宁路。
傅翊君住着的小二楼前面是个小丁字路口,通向另外两条弄堂,一旦有什么意外,也方便脱身。即便这样,高锦杰也不敢天天过去,更不敢过夜。他这样躲躲闪闪,在别人看来,傅翊君充其量也就是个有钱人养的小白脸罢了,于是,白日里他进进出出时,邻居们那些鄙夷的目光也就不足为奇了。
进了门,高锦杰扔下手里的东西,把傅翊君压在墙上先狠狠吻了一气。如今两人见面机会少了,所以每次一见便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燃。吻着吻着高锦杰动手就去剥对方身上的衣服,可惜傅翊君今天穿的是蓝布长衫,那种盘扣他半天解不开:“怎么想起穿这个,下次不许穿了。”
傅翊君早就习惯了他的霸道,推开他:“还没吃饭吧,我买了点心,你先垫点。”
“吃什么饭,吃你就饱了。”高锦杰又想去拉傅翊君,结果给他像泥鳅一样的滑开了。
厨房里,傅翊君点上煤气炉,忙活着烧水切菜,高锦杰靠在门框上抽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看着看着便萌生出一种很不切合实际的念头,如果他们能这样过一辈子就好了,虽然平淡,却很真实。
不过就是两碗很普通的杂酱面,但高锦杰已经很满足了,吃了一碗感觉还有些意犹未尽,傅翊君又去给他做了一碗:“你再这样吃下去,我该破产了。”
高锦杰挑起面条:“你不是找到工作了么,怎么,钱还不够花?”
“是在书店当学徒,薪水少得可怜,连黄包车钱都不够。但也有好处,可以看更多的书。”傅翊君坐在他对面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面汤。
“书店在哪里?卖什么书的?千万别是和政治沾边的。”
“我又不傻。是一家古旧书店,在老西门。”
“太远了,找……”说到这里,高锦杰醒悟过来:“你不是去……”
看他突然打住,傅翊君好奇地问:“颠三倒四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锦杰白了他一眼,继续吃面。傅翊君放下碗:“老西门那里,有好些古旧书店,生意都一般。高锦杰,你不觉得像你这样洋派的人物,整天西装革履去那种市井地方,太扎眼了?不如以后我替你跑腿,刚好也顺路,谁也不会怀疑什么。”
高锦杰啪的一声放下筷子:“不行!从明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是不是上次吃的亏还不够?”
傅翊君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睑,高锦杰发觉自己的口气有些过了,于是缓声道:“是不是赵纬又找你了?”
“没有。我在那里找职业时,看到他了。他也看到了我,不过我们都装作不认识。”傅翊君走过来,跨坐在高锦杰腿上,仔细用手绢擦掉他嘴边的油渍,高锦杰握住他的手:“别给我来这套,没用,说什么都不行。”
傅翊君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收拾了碗筷,把饭桌擦干净就去厨房洗碗了。高锦杰感觉一阵烦躁,掏出烟抽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亲自去老西门那里送情报是很扎眼,但在军统新的联络点建立之前,只能这样。
两支烟抽完,厨房里早就没了流水的声音,却还不见傅翊君出来,高锦杰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他正对着水池发呆,于是走过去,用毛巾给他擦干手,傅翊君接过毛巾,扔在一边:“又不能回锄奸队,又不能帮你,我觉得自己和一个废物没什么两样了。而且,高锦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事,我怎么办,你想过我的感受么?”
高锦杰长叹一声,抱起对方上了二楼卧室,放在床上,动手脱掉两人的衣服。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寒冷,高锦杰把自己覆盖在傅翊君微微发抖的身体上,吻吻他的嘴唇:“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知道拿什么来要挟我。告诉你,别再去找薛明骅,他那些人成不了气候。”
傅翊君弯起眼睛笑了:“那我可以去找赵纬了,是不是?”
“你现在是跟我在一起,不许提别的男人的名字。”
“是你……”傅翊君正说着,高锦杰就毫无征兆地分开他的腿冲了进来,他疼得抽了一口凉气:“你怎么……”
高锦杰看他疼得厉害,慢慢抽出自己的欲望。傅翊君刚刚缓了一口气,那家伙再次刺进他的身体,比刚才还要霸道,而且他的惨叫也被对方的嘴给堵了回去,他唯有放松身体迎接高锦杰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的冲撞。
等傅翊君睡过去,高锦杰看看手表,快十二点了。傅翊君今晚被他折腾得够呛,他不忍心再叫醒他,一个人穿好衣服下楼,轻轻锁上房门,把礼帽压得很低,快步离开了这里。
坐进汽车后,高锦杰疲惫地闭上眼睛,他又一次把傅翊君卷进这危险的事情里来了。有时候他自己也很疑惑,不明白干嘛还要留下来继续做这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在联络人出事后他就该第一时间撤离的,否则那样的结局很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愿将来自己和傅翊君能够全身而退,虽然他很清楚希望很渺茫。
四十三、这日下午,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还不见档案室的密斯徐来取文件,高锦杰等得不耐烦,拿起文件下楼给她送了过去。
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高锦杰敲了敲,看里面没有反应,便推门进去。里外转了转,不但外间办公室没有人,里面放档案的地方也不见密斯徐的人影,高锦杰随便扫了扫,看见墙脚有个档案柜,上面放着一沓蓝色文件,在这里这么久了,他知道那都是绝密文件。
片刻犹豫后,他关上房门,蹑手蹑脚走过去,翻开最上面那一个,是用密码写的,他根本看不明白,于是掏出衣袋里的打火机,飞快地拍了几张。走廊里传来一阵高跟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高锦杰连忙来到外间,坐在椅子里。
密斯徐推门进来,看见高锦杰愣了一下,再看见他拿来的文件夹,脸红了红,忙说:“真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去了次洗手间,还麻烦你跑一趟。”
“客气什么,能给漂亮小姐跑腿,是我的荣幸。”高锦杰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密斯徐笑着摇摇头:“高先生,你总是这样恭维女人的吧。”
“怎么可能?当然是美丽级别越高,恭维的话就越好听。”
高锦杰原本就是打情骂俏的高手,又是这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几句话说得密斯徐有点动情了,高锦杰又不失时机地关心对方的身体,主动提出送她回家,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