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个腿儿,打就打吧,这群小畜生,一个个早就该打了,逃得过三更,也逃不过五更!
子柏风在旁边看着,这些人里,有燕老五的孙子,有他的侄孙,也有已经出了五服的人,不过一个个都乖乖趴在地上,听着燕老五的训斥,吃着燕老五的马鞭。
就看那一鞭鞭打在了这些顽劣家伙的屁股上,有的痛呼,有的哭号,有的咬牙,还有的骂娘——燕老五我叉你娘!哎呦!又多挨了一鞭子,还有一句哭笑不得的回骂,我叉你祖奶奶!
边打,燕老五边用眼角看着子柏风,这子柏风牙缝里嘶嘶不已,打别人一下,他就哆嗦一下。看他的表情,一脸的痛苦却毅然。那眼神儿里,透着一股心痛,心痛之中泛着一点决然,决然里泛着慈悲,慈悲里闪着泪花儿,似乎燕老五打的是他家的孩子,但是——他就是不开口阻止。
这燕老五打着打着是真来气了,本来一场戏码,此时却假戏真做,变成了燕老五家训了。他实在是恨这些儿孙们的不争气,也恨自己竟然没能培养好他们,恨自己不知道怎么头脑发昏出了个孬主意,在子柏风面前活生生被看了猴戏。
等到下面一排趴着的小辈打完了,老爷子挥着马鞭走上前去,趴在那边第一个的,就是他的二儿子,六孙儿的老爹。
燕二听到脚步声过来,顿时心下大急,坏了,爹真打上瘾了,本来只是说好了演个戏的,竟然真要打!
燕二悄悄回头看去,就看到下面趴着的那一排小子们一个个都忘了痛,抬头看过来,他们从小没少被燕二训诫,不少还吃过巴掌,此时看到燕二要挨打,那一个个都感觉又新奇又刺激,眼巴巴看着,一个个还很期盼。
“你们这群混小子,看我日后不把你们一个个打得皮开肉绽!”燕二这个气啊,怒瞪他们一眼,把他们都瞪得缩回目光,又悄然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用目光向父亲求情。
燕老五哼了一声,拿着马鞭走过来,脚步却放慢了。他本打算虚打几下,找个由头把子柏风赶走,谁知道自己却是越打越气,这一出戏演到现在,没有退路了。
上面趴着的这些,都是为人父的了,此时再请家法,让他们失了威严,日后孩子们怕是不好管教了。这点燕老五还是懂的,只是子柏风在旁边看着,他却是骑虎难下。
假打?燕老五的马鞭功夫也算是一绝,一鞭子下去,说抽那里抽哪里,绝对不差分毫。可现在的问题不是真打假打,真打也就痛两天,但是这一马鞭打下去,真的是把威严打没了,自家孩子还好说,有几个说不定会心里记仇。
“老爷子!”子柏风终于开口了,那声音断然决然毅然,似乎就要上战场一般。
“秀才郎有什么事?”燕老五猛然转身,又急又快。
子柏风假装没看到燕老五眼中的如临大敌,一躬身道:“老爷子,您息怒。叔叔伯伯们平日里都忙于生计,这才对孩子们疏于管教,您老不要怪罪他们!”
“怎么?当初说我们这些燕家儿郎只知道寻玉,一个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现在没玉可寻,肌肉没地方长,都长到了脑袋里。一看就知道一个个资质驽钝,冥顽不灵,怕是一个也考不上学堂,还是趁早收拾收拾回家找媳妇,再生一窝孩子的人,不是秀才郎您吗?”燕老五憋了半天,终于等到一个机会爆发了,他瞪着双眼,看着子柏风,初时说话还满腔怒火,说到后来,却突然心灰意冷。
还真让这个外姓子弟说对了,自家这些孩子们,是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啊!
这个“只说真话子柏风!”真是招人恨啊!你知道就好了,你干嘛还非要说真话!
“啊咧?”子柏风手背捂嘴,差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我还说过这种话?这等毒舌,果然很有我的风范嘛,真是目光如炬,一针见血啊……
不过,有些时候真话不能说啊……
子柏风突然有点了解,为什么自己人缘那么差了。
无论在哪里,说别人的孩子没出息,那可是死仇啊,而且还是地图炮,自己父子没被赶出去,还真算是老爷子为人宽厚了。
子柏风啊子柏风,你看看你给我留下的什么烂摊子,你怎么就不能管住你的嘴呢?吃饭你管不住,说话你还管不住吗?出息!
子柏风连忙亡羊补牢,他左右看了看,装出一股羞赧的样子,走上前,拉住燕老五的胳膊——一拉没拉动,左右晃了晃,老爷子这才跟他向前走了两步,走到趴着的人前方,离后面那群小崽子们远了点,又恰好能够让趴在地上的父辈们能够听到的地方,压低了声音,放缓了语调道:
“老爷子您息怒,那是我不懂事,羡慕他们能够为家里干活出力,便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叔叔伯伯们平日里忙着养家,这日子这般艰辛,终日里奔波劳苦,一刻不得闲,怎么能有时间再管他们?”
“说起来这事还真的要怪我。我和他们几个都是同窗,却只顾自己读书,忘记了和他们交流,共同学习。无论如何,叔叔伯伯们不能打,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在您老人家眼里,叔叔伯伯们年龄再大也只是您的孩子。不过叔叔伯伯们回了家那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头上天。”
说着,他还一伸大拇指,把这免费的大拇指送给了下面趴着的各位,又压低了声音,道:“您这一打,怕是把叔叔伯伯们的威严打没了,日后家不好管啊……老爷子如果打,就打我吧。”
说完,脖子一横,露出一脸决然,摆出了一副甘心领打的姿势。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子柏风可是真的怕这老爷子真的顺水推舟,给自己几鞭子。
“哼,我怎么敢打秀才郎?”老爷子还真不敢打,考了秀才那就是有功名在身了,即便是见了府君都不用跪的,不再是平民子弟,老爷子打了秀才,那可真会被治罪。再说了,这位子柏风虽然嘴巴臭点,但据说一篇文章让所有人都赞不绝口,可说是前途无量,日后真要是问自己罪,那可就麻烦了。
看老爷子没有打自己的打算,子柏风嘘了一口气,这准备的后手是用不着了。
“老爷子如果信得过柏风,不如让柏风来帮老爷子教导他们?”子柏风看着下面趴着的那十来个学童,“柏风虽然才疏学浅,但对应试一道还有些心得,如果老爷子信得过我,三个月后,我把他们中至少三个人送到书院。”
“真的?”老爷子闻言一惊,不过顿觉自己失了威风,咳嗽一声,道:“此事日后再说。”
子柏风那句“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被憋了回去,没机会发挥,郁闷非常。
老爷子转身一挥手,道:“既然秀才郎给你们求情,都起来吧!若是三月之后,再考不进书院,到时候就不是马鞭了,别怪我老大耳刮子扇你们的两眼翻白,打完不用送医,直接埋到后山上去!”
众人唯唯诺诺爬起来,各自回到自己父亲身边呼痛卖萌,老爷子看的那个气啊,这一个个的没点儿骨气,打两下子就受不了了,不但没有打下子柏风的气焰,却是把自己的威风都打没了。
不过,子柏风也是暗暗感叹。
老爷子振臂一呼,刚才自己所过之处,个个关门闭户,不敢和自己多说一句话。
现在又有这么多人都趴在那里乖乖领打,这可真是实打实的权威。
以前的时候,子柏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村里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却从未知道,原来老爷子拥有如许的威风。
第九章:一间大屋做起点
不过,子柏风乐得如此,这老爷子爱揽事,爱干活,就由他去吧。子柏风的目标可不是当村正去处理一些东家打媳妇,西家争地垄的事情,他此时心里痒痒的,还想要去找一个略有灵性的东西,去试试自己的养妖诀呢——不能让老爹知道。
“老爷子,您这威风,真是这个!”子柏风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奉承道。燕老五得意地扬天哈哈笑了两声,子柏风道,“老爷子,我这可是向您负荆请罪来了,您可一定要原谅我啊……”
“请罪?请什么罪?”燕老五愣了一下,子柏风痛心疾首道,“您看,我参加院试,本打算混点功名,让我父亲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供我读书。谁知道考完之后竟然昏迷不起,唉……到最后反而只是落了一个末名,对不起老爷子日夜教导,也对不起咱们下燕村诺大的名头啊。”
紧接着,子柏风一阵马屁狂拍,拍的这老爷子心花怒放,看着子柏风道:“咦,我说柏风啊,我记得你之前说话不是这样子的啊?”虽然这说的也是真话,怎么这么好听了呢?
“嘿嘿,那不是当初不懂事吗?您老别介意……”子柏风连连道,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老爷子您也知道的,这村里的事情,看起来都是小事,却没有一件事是简单的,一个处理不当,就损了村里的友爱和谐。我曾听府君说过,不要小看村正,当好了村正,就连府君都能做。老爷子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也知道我,写个字画个画还算是行,真要是处理村里的事务,那绝对是不行的。我当时就想啊,我哪能干得了村正?这不是故意难为我吗?”
“诶,话不能这么说,那是府君对你的器重。”老爷子摇摇头,道,“村正这官职虽然小,却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官职,不是那种欺民小吏,当好了绝对有大前途!”
“是啊,老爷子说得对,所以我一想啊,怕什么,咱们村里有老爷子您坐镇呢。什么村正不村正的,反正回来有老爷子您做主撑腰,您老爷子一句话,村里谁敢不听?我也就是回来挂个职,处理点文书工作,平日里安心读书,上次考试运气不好,弱了咱们下燕村的名头,下次我定然要再把咱们下燕村的名头给夺回来。”
这一番话,倒是正说在老爷子的心坎上。他点点头,道:“你这娃娃说的不错,不愧是秀才郎,有见识。”
对燕老五放低姿态,子柏风也没啥心理负担,他不论是年龄还是威望,都不如燕老五。以当初子柏风的傲气,定然是不肯低头的,但是现在这个子柏风却没这么固执。尊老爱幼,这是人之常情。
再说了,子柏风自持有瓷片在身,心中有底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越是有底气,就越是能够把姿态放低。
按照制度,其实村正的职责就一个“检查非违”,也就是村里有什么犯罪的事情,检查一下而已。不过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简单,检查非违就等于拥有执法权。而在下燕村这种山村生活,还需要组织民壮巡山守夜,定期检查山泉悬崖,防止山洪暴发,山体滑坡之类的,算是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都说知人善用,这下燕村,若说有谁一心为公,最想要让下燕村变好,那绝对非老爷子莫属,子柏风又不打算以权谋私,自然不用去争权夺利。
“好啦好啦,我怎么会难为你小辈……”燕老五闻言摇摇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就明说吧。”
“老爷子……”子柏风道,“府君任命我为村正,我也不能尸位素餐。我来之前,主薄大人曾经对我说过,咱们村别的什么都好,就是文书来往,向来是有来无回,主薄大人有些不满……”
燕老五皱眉道:“此事当真?”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子柏风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顿时满心舒畅。这句话他确实是说过,不过也只是听到的传言。
子柏风压低声音,道:“我是听说,这些年府君的日子也不好过,手头没钱,腰杆就挺不起来。所以主薄大人打算清理一下陈年旧账,过些日子可能会到各个地方巡查督促,多退少补,清理结欠,所以我想要把咱们村的各种文书整理一下……”
子柏风在书院读书,书院里的学生很多都是各家官员小吏的子弟,消息最灵通不过,虽然不曾打听,但听到耳里的却也很多。
子柏风把自己的要求委婉地说了,他所要求的其实不多,就问老爷子要一间闲置的房间,当做自己的办公室,用来放置和整理各种文书。既然老爹见不得妖怪,那他自然要给自己找一个根据地,免得把老爹吓坏了。
闲置的房间,在下燕村其实也并不怎么多,老爷子闻言皱起眉头,子柏风道:“老爷子,您看,在私塾里给我匀一间如何?”
村里公共设施极少,合适的更少,能入子柏风法眼的,就是那间老爷子亲自带领村中民壮盖起来的私塾了。
私塾有大小三间屋,大屋是孩子们读书的私塾,一间小屋是私塾先生的居所,另外一间就闲置着,放着一些杂物,子柏风看中的就是这一间。
“好吧,那就暂且借给你用。”老爷子点点头,算是把那一间房屋划拨给了子柏风。
“谢谢老爷子!”子柏风一抱拳,“那我下午就收拾一下搬过去,老爷子您……能不能领我去看看那些文书?”
无论是否掌握权柄,子柏风都打算去看看这些文书。他现在已经把下燕村看做了自己的私产,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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