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快?”燕大富瞪大眼睛,却突然想到了刚才的老道人,当做奇事讲给了燕老五听:“刚才我见到一名老道,竟然……”
……
非间子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清晨的山风吹得他有点冷。
多久没有感受过“冷”了?
鸟鼠观地处山巅,比这里要冷多了,但是他却从未穿过道袍之外的衣服。
现在的他,身上的道袍早就不见了,只有一件月白色的中衣,还破了几个洞,沾满了灰尘。走在官道之上,没有一个人多看他一眼,谁会知道他就是那丰神如玉的仙人非间子?
但是,一场大战,他中了奇毒,本以为自己会就此死掉,醒来之后,却发现死的不是自己,而是白鹤。
即便是死,白鹤都展开了翅膀,裹住了他的身躯,给他带来了一丝的温暖。
他伸手入怀,怀中是一根白鹤的羽毛,放在心口处,暖暖的。
但是他的眼神却如同寒冰一般冰冷。
身受重伤没那么容易好,但是他知道不能在原地久待,草草埋葬了白鹤之后,他就立刻离开了,但是和子柏风等人想象的不同,他并没有躲起来,而是直接追了过来。
追着飞剑所飞去的方向。
就算是没有了飞剑,就算是实力下降的厉害,他也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再像上次一样狼狈。
他非间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退缩,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潜逃,他只知道,要把欠别人的,千百倍地还回去。
落千山,子柏风。
落千山出面刺杀,真正给他造成威胁的,却是那个子柏风。
他一直觉得奇怪,子柏风对他的态度为何如此奇怪。就算是府君,对他也有着敬畏之心,但是子柏风却没有。
现在他知道了,子柏风也是修行中人,只是他的法术却如此奇怪。
他清醒之后,仔细检验了那化作碎片的腰刀,上面散失的灵气给他以非常熟悉的感觉,这种灵气,他完全没办法利用,没办法操纵。唯一给他这种感觉的,就只有子柏风。
他不知道子柏风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和他所了解的体系完全不同,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够找到子柏风。
飞剑追着那七彩龙飞去,飞剑和他心灵相通,他能够感应到飞剑所在,所以他一路追着飞剑,就这么来了。
而就在此时,他心中一阵心悸,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
和飞剑的心灵联系,瞬间断绝。
“噗……”一口鲜血喷出,非间子一跤坐倒在地,本就虚弱的身躯,此时却更加的虚弱了,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若是把之前非间子的修为算作十分,之前的重伤与剧毒已经耗去了他至少八成的修为,须得勤修至少三个月才能够恢复。而此时此刻,他的修为又减去了大半,连之前的一层都不到了。
最麻烦的是飞剑和他的联系被抹去,这飞剑是他的本命法宝,心神受损更为严重,恐怕没有数年苦修,别想恢复了。
此时此刻,正是子柏风养妖诀晋级第二级,炼化束月剑的时候。
非间子在路边坐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又有了力气站起来,他继续向前走,一步也不停留。方位已经模糊,但是他却记住了之前的最后一处方位。
默数脚步,默算方位,他顺藤摸瓜,一步不停。
入夜又天亮,非间子来到了一处岔口,一块形如奔马的巨石耸立眼前。
该向哪走?非间子犹豫了。
……
子柏风和落千山顺道送了燕老五和燕二去燕村吊唁族长,之后却并没有回去下燕村。
无他,两个人终于坐不住,不打算等了。
他们必须自己去看看,找找有什么蛛丝马迹。
他们绝对不能让非间子活在世上。
燕村那段水道很短,不过几分钟就来到了濛河,然后沿着濛河顺流而下,直奔当初落千山伏击非间子处。
数百里行程,也不过是一个时辰就到了,停好了画舫,子柏风和落千山两人拿了铁锹,铁锨,直奔伏击之处。
子柏风看到那被烧成灰烬的废墟,心就揪了起来,虽然落千山并没有细说当初的境况,他却可以想象,当时到底有多么惨烈。
两人默默摆上香烛,祭奠了一番。落千山又细细搜索了一番,除了被焚毁的武器之外,尸骨已经完全被后来的军士们收拢运走了。
而在那废墟的左近,有一处小丘,小丘的泥土尚新,落千山丢给了子柏风一根铁锹,分别开挖,不多时,白鹤的尸体就渐渐现出来。
以云车为棺,以素衣作盖。
白鹤毕竟是灵兽,即便是死了,身体也没那么容易腐朽,就像是刚刚被埋进去了一般。落千山力气大,子柏风被养妖诀滋润了一番,养妖诀到了第二阶之后,他的力气更大,比之落千山也不遑多让,两个人很快就挖开了小丘。
看到白鹤横尸坑中,子柏风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非间子的白色道袍覆盖在白鹤的尸体之上,被风吹动,隐现字迹。
子柏风伸手展开,顿时面色变了。
“杀我白鹤,灭尔九族!”
“灭我九族?”子柏风的眼睛红了起来,“我先灭你九族!”
“哼,灭我九族?”落千山冷冷一笑,“就怕你没有那个能耐!”
两个人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仔细检查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什么踪迹,不得不感叹,非间子确实很小心。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非间子因为大意,害死了自己的白鹤,自己也差点身死,现在的非间子,再怎么小心也不过分。
此时的非间子,正走在下燕村的乡间小路之上,今日里下燕村的人都去山上寻玉了,所以从下燕村通往蒙城的小路上完全没有人。
他一步步走到了村口前,才见到了几个村民,他微微一笑,上前一拱手,道:“这位大哥,你好,我想要找一个叫做子柏风的人。”
“您找秀才爷?”那人看非间子穿的古怪,却是一个俊美少年,打量了片刻,恍然大悟,道:“你是秀才爷的同学吧!秀才爷应该是出去了,还没回来。不过你可以去他家等,喏,最里面那家就是,就是门前面有个小孩子在玩耍的那个。”
非间子抬头看去,一个身上脏兮兮,小脸也脏兮兮的孩童,正在大门前玩耍着,他踩着一只算盘,滑来滚去,口中大呼小叫,不亦乐乎。
非间子认得这个孩童,当日里白鹤叼起来的孩童。
看来自己真正找对了地方了。
非间子微微一笑,大步走去。
小石头远远看到有人走过来,定睛看去,顿时大叫起来:“坏人!伯伯,有坏人来了!”
子坚从院内推门出来,定睛一看,他并不识得非间子,对小石头说:“不要胡说。”
“伯伯,他是那个下来收玉的大坏蛋!”
“你是子柏风的父亲?”非间子的身影猛然出现在了子坚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子柏风在哪里?快说!”
微笑的少年,顿时化作了狰狞的杀手。
……
此时此刻,蒙城府门前,一名肩背长剑的老道气沉丹田,一声大喝:“鸟鼠山非阳子来访,府君何在?”
声音轰隆隆地传了开去,整个蒙城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十息之内,若是不见人,便不要怪老道大开杀戒了。”老道的脾气显然不好。
第七十章:一忠一孝难两全
云舟停泊在水边,两条锦鲤被解开,自己去觅食去了,还没有回来。
子柏风和落千山两个人坐在船舱里,相对无言,久久不语。
非间子,他到底逃到哪里去了呢?
天空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啾鸣,落千山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只白鸽扑闪着翅膀落在了窗口。
白鸽歪着脑袋,叫了两声,迈步走了进来。
落千山伸手取下了白鸽腿上的信筒,白鸽就跳到了子柏风的肩头,对他挨挨擦擦。
这白鸽正是当初曾经帮子柏风等人送信的那只,子柏风为了感谢它的辛劳,专门用养妖诀滋润了一番,这也使得这只白鸽灵异非常。白鸽本应该把信息送到下燕村,谁想到它竟然自己寻到了数百里之外来了。
落千山打开那信筒看了一眼,顿时就面色大变,惊呼一声:“不好!快回蒙城!府君有危险!”
子柏风接过信笺一看,顿时也变了脸色。
鸟鼠观竟然又来人了?而且还是一名老道?难道是当初那洋水之畔,杀死了蠃鱼的老道?
子柏风突然心中一紧,他连忙伸手按在眉心,不用仔细去看,就能够看到一个赤红如血的红点,就在他家的房子里。
“快回下燕村!非间子在我家!”子柏风跳了起来。
话声刚落,两个人对望一眼,都呆住了。
“去蒙城!”落千山斩钉截铁:“快回去!”
“去我家!”子柏风跳了起来,现在老爹、婶儿和小石头都有危险?我管他天下,管它蒙城,管它府君,管它苍生!
“你这个不忠不义之徒!”落千山的刀就抽出来了:“府君对你恩重如山,此时此刻,你竟然不能报效府君……”
“不忠不义?你若是有义气,就不会让我爹也陷入困境!再说了,府君对我恩重如山?”子柏风冷哼道:“我们到底谁对谁有恩?”
凭什么上位者的一点点恩惠,就要下位者粉身以报?
没这个道理!
府君差点丢乌纱帽的大危机,是谁帮他搞定的?不是我吗?府君就给了我点银子而已。
子柏风可不觉得府君对自己恩重如山……
好吧,恩情还是有的,不过算不上如山。
后来本大爷冒着生命危险帮府君搞刺杀,如果本大爷不管这事,真当本大爷拿不出来玉石吗?本大爷为什么不置身事外?不就是为了这所谓的忠义吗?
“你想死吗?”落千山挥舞着手中的刀子。
“想死的是你!”子柏风瞪着眼,束月剑已经跃跃欲试。
“好吧……”看子柏风硬的不吃,落千山吸了一口气:“你先跟我去蒙城府,杀了那道士,然后我们再去救你爹。”
子柏风冷笑。
杀了老道,非间子还不发疯?还有自家的活头?说不定整个下燕村都会遭殃。
看子柏风软硬不吃,非间子怒道:“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先把你杀了!”
“落千山,你倒是可以试试。”子柏风冷冷道,“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他子柏风是一名书生没错,但是把他当做普通的书生,未免太小瞧他了。
子柏风的袖中,青蛇蜿蜒而出,一双金黄色的蛇眼紧紧盯着落千山,亮出了见血封侯的獠牙。
子柏风手腕之上,束月剑飞起,宛若是游龙一般在空中游弋,飞剑飞剑,自然是自己飞的。
亮出了自己的两大护身依仗,子柏风冷冷盯着落千山。
他两手笼在袖中,手指在袖子下颤动着,谁都不知道他的袖子下面还有什么。
两个人曾经把酒言欢,曾经抵足而眠,曾经并肩作战,但此时此刻,却遽然之间,陷入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我绝对不会让你害死府君。”落千山的眼渐渐红了,那不是悲伤,而是杀意。
落千山对府君的感情,和子柏风对自己的父亲是一样的,什么忠义,都只是借口罢了,归根结底,还是感情。
其他的什么,都只能向后排。
所以,什么妇人之仁,什么怜悯之心,什么愧疚之意,子柏风都顾不上了。
他一挥手,束月剑已经化作一道流光,飞射落千山面门。
落千山上过战场,剿过悍匪,杀人无数,但是他却从没想过,面对这种两难的境地,子柏风竟然比他还坚决,还冷血!
这个少年书生,在正直的名声和随和的表情之下,是不容置疑的强大意志力。
落千山不会让子柏风害死府君,但是子柏风也绝对不会让落千山害死老爹。他没有说出来,他已经用行动来表示了。
到底谁是秀才,谁是兵?
那一瞬间,落千山脑袋里还闪过了这个念头,眼下的境况有些荒谬,竟然一瞬间,就变成了眼下的境况,只能说是命运弄人了。
但是他却一点也没手软,身体一晃,就闪过了束月剑的一击——他在赌,这是在画舫里,子柏风下意识地不舍得破坏自己的云舟。
他赌对了,他向后一躲,飞剑的运行轨迹顿时受到了限制,硬生生扭转了方向,速度遽然慢了一线,一道流光就贴着他的面颊擦了过去,而他已经一刀直劈子柏风的面门。
子柏风的袖子一翻,第一道底牌直接就亮了出来。
当初曾经递给落千山的小剥皮刀,短小的剥皮刀遽然出鞘,直射落千山的面门,落千山下意识地双手握住了手中的钢刀,把钢刀挡在面前。
“轰!”落千山直接被从云舟里轰了出去,噗通一声,落在了水里。
“你要去救府君?好啊,你游着回去吧!”束月剑在空中盘旋着,子柏风到底还没有忍心直接下手。
落千山在水里扑腾着,大叫着,溅起了大量的水花,不多时就开始尖叫起来:“救……救命……我不会游泳……”
那凄厉的声音,简直像是受到了侵犯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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