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海扒拉下帽子,看了这位从小看到大的“侄子”一眼,并不无愧意地说:“给我一笔钱救命。”
“救命?谁要你的命了?”常棣搭上二郎腿看过去。
“我儿子欠了赌债。国内我也暂时不能呆了,必须出国一段时间。”段海说。
“这临海还有人敢要海叔的命”常棣说。
“这次情况不同。”段海听他绕话顿时急了,走过去两手压到了桌子上说:“看到我和你父亲过过命的份上,这次怎么也要救你海叔一命。”
常棣笑了:“行啊,钱多少都没有问题。不过在钱之前,我想给海叔看个东西。”
说着他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
段海顿时眼睛都直了,这视屏上不是别的,正是昨晚上在港口仓库的!
里面清晰地传出对话来说:“你是鹰爷的功臣。这些钱算是犒劳你帮他除了常靳的,那这些钱去救你儿子吧。”
“不,不!这,这!”段海全脸变白,极力想要辩驳可又不知道从何辩起。
这是周厉给我的。”常棣看着他说。“他说你敲诈他。”
段海的眼睛顿时瞪大了,随即失态喝骂道。“这个畜生,不给钱还卖了我!”
常棣咧开了唇:“他是畜生,那你又是什么?”
段海恍然抬起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面。庞然身躯,却在瑟瑟发抖,脸上横肉经脉都在绷紧中抽搐:“常,常总!我,我是鬼迷了心窍,是周厉他逼我这么做的!是他在赌场给我下套!是他教坏我儿子!是他逼我给靳哥打电话,也是他找了车去撞死靳哥!我,我都是被逼的!”
常棣一言不发,站起身几步就走到了段海跟前,随即照脑袋狠狠踹去一脚。
段海不敢反抗,实实在在受了这一脚,随即如狗一般,用四肢爬到了常棣脚边:“我对不起靳哥!我他妈也是个畜生。但是我真的只是打了个电话!其他什么都没干!是周厉要报复浩然,我可以去指证他,我将功赎过!”
常棣垂下眼,盯着段海的瞳孔凝结成冰。也许他曾经因为父亲的一些行为一度不满,但是从未恨过。常靳在他心里一直以来就是最为尊敬和崇拜的人。可就因为段海,一场车祸就要了父亲的性命。
“你去自首,指认周厉。有警察在,你不至于死。”他说。
“我去自首,我去自首,谢谢常总,谢谢常总。”段海连连磕头说。
常棣扭过脸,并不想再看他一眼。心中的怒火根本就算把段海碎尸万段只怕也难以消除。可毕竟他的真正敌人只有周厉,为父亲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死者不能复生,活着也未必好过。灰蓝的天边有积云滚滚,似乎一场暴雨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最近好懒好懒。。。
☆、陆警官
大雨果然在将段海移交到警方手里之后翩然而至。
常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看着室外。天是黑压压的一片,透明的雨线一丝又一丝淋到玻璃上,擎天大厦冰冷坚硬,一切看起来如同世界末日。
“又下雨了,我就说最讨厌下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契忽然站到了他的身边,手插在西装口袋里延伸着常棣的目光看向窗外。
常棣斜过眼睛看向他,不自觉眉头又锁了起来。
李契转过脸冲他一笑:“这大概是爸爸在天有灵吧,知道他的两个儿子为他报仇了。”
常棣沉下了目光,却没一丝愉悦之意。“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么。”
李契明白他语意里那点说不出口的苦涩,伸出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我妈以前说过,爸爸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明恩怨,通事理。他一直都把你当成骄傲,这跟那点DNA没关系吧。”
常棣侧头看过来一眼,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你妈说的挺对。”
李契坐没坐相地半躺到了常棣的真皮老板椅上,上身搭一边,脚搭在另外一边,转了半个圈,仰头看向他哈了一声:“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看,我中文学得不错吧。”
常棣的眼神变得很复杂,终究伸出手碰了下李契额前几缕头发。
李契觉得他这样子大概是歉疚了吧,不禁笑了说:“我可不说你负心,你挺对得起常家的。”
这一句提醒了常棣,他正要开口说话,被李契一个手势止住。
“你安心在总裁位置上坐好吧,这个位置只有你能胜任,不要浪费爸爸的苦心。你要真打算赎罪补偿什么的,就帮我多赚点钱吧。”
李契说完这一通,忽然抬头啄了一口常棣停在他额上的指尖。
“你对不起我,知道么。”
被唇碰触到的指尖微微发麻。常棣注视着那张唇,将手指压摁在了那点柔软上。似乎将要发生的事情可以预计,却无法抗拒。李契的舌头缠了上来,吮住了手指。眉目半阖让长睫毛从内双眼皮完全放了出来,一下一下的颤动,指尖的那一点麻意也不断往全身往心里扩散。十指连心一点不假。
常棣的手在一个颤抖后拔了出来,整个托住了李契的下巴。李契看向他,唇边还带着润泽微微分张着。
不自觉中,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越缩越短,呼吸都碰撞了上。然而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却不适时地响了起来。
常棣的面目僵硬了一下,李契的眼睛却一眨,近在咫尺地唇勾起了笑容。
他勾住了常棣的脖子“接电话吧,常总。”
常棣没好气地冷看了他,伸出手臂捞了电话。
在这过程中李契坐了起来,打量起常棣接电话的神态。常棣自知身边有个火辣辣眼光在盯着自己,但是却只能专心于听筒里的声音。在他挂下电话后,面目已经变的严肃,说:“警察要来做笔录。”
李契耸了耸肩,表示没有问题,想了一会又说:“警察现在行动应该是保密的吧,我怕周厉那老狐狸稍有风声就会跑路。”
“这个自然。”常棣说。
李契点了点头。
“那我让他们进来了。”说完常棣又拿起电话,向办公室外的秘书说了一句。
很快门就被推开,在女秘书的引导下三个穿便服的警察走了进来。女秘书现在已经熟知那位不守规矩的乱闯男人就是总裁的弟弟,并且发现在稍微打理后竟然也是个超级帅哥,所以更加认同了总裁弟弟血统。对于李契坐在总裁位置上的事,也丝毫不觉得奇怪。只是警察却有些弄不清,在对视了一眼后,一个人才一边展现了□□一边说:“这位是李先生,这位是常先生对吧。今天有人来警察局自首,承认雇凶谋杀了常靳先生,所以想请二位分别做个笔录。”
“对,我是常棣。”常棣说:“笔录没问题,我们一定配合。”
他再看向李契,却发现李契的目光一直盯在其中的一位警察,而那位警察也正看着他。
“李契。”常棣低唤了一声。
李契这才反应过来,笑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做笔录是吧,好啊。去哪里?”
常棣对秘书说:“带警官和他去会议室吧。”
女秘书微笑点了头:“是,常总。李先生,请随我来。”
李契目光直视着门口不再东张西望,径直就往外走。而那位看着李契的警官却一直没有收回目光,也转了身跟了上去。
雨还在继续如瓢泼,会议室里开了灯,感觉犹如已经到了夜里一般。李契在门关上以后就转了身,面对着那位警官说:“陆警官。”
陆征听到这话立刻再也不绷不住面色,无法克制心里早已起伏的波澜,说:“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李契看了他说。两个人毕竟曾经那么亲密过,他又怎么认不出来呢。李契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亏欠陆征一个答案的,不告而别实在是太过残忍和不负责任。
陆征笑出了一声,这笑里浸满了苦与自嘲:“那时候,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失忆?所有都是你骗我的?”
“是,我骗了你,当时我的确没有失忆。”李契面对自责无法否认,他说:“我是被我爸爸常靳赶出门的,有家不能归。以前的事我没有办法开口,只能骗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没有说谎。”
“难道其他不是建立在这之上的么?”陆征露出了些愤怒神色,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只好硬生生将那些情绪压下。他一下翻开本子,看了一眼李契说:“那么我问你父亲常靳出车祸当夜你和谁在一起?”
“你。”李契吐出一个字。
陆征眼睛睁大了,手上的笔没有办法再记录下去,曾经自己最爱最贴心的人现在却全然是个陌生人。但是当李契说出这个字,又将过往种种都联系了上。
李契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似追忆般说“我被赶出家门的当天晚上,在巷子里遇到了几个小流氓抢劫。父亲给我的钱还有护照都被抢走了,而那时候我遇见了你。我在昏迷中被人所救,但是对我父亲车祸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当他不要我了,所以凡是关于常氏的消息都刻意回避。直到……情人节当天,我在包装巧克力的旧报纸上看到了……我父亲去世的新闻……。”他声音开始有些哽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目光里沉浸着巨大的悲哀,看向陆征。
陆征还在回忆着过去,这时候他才明白李契当时的一些异常竟然是这样的原因。愤怒忽然无踪无影,涨满胸腔的都是自责和无奈。他自责为什么那时候无法看明白李契的心事,而无奈的是,李契竟然什么都不愿意告诉自己。
“所以……你离开了?”很久他才平复些,艰难的平铺直叙。
“嗯。父亲死了,儿子总不能充耳不闻。”李契说。
“你怀疑父亲是他杀不是意外?”陆征问。
“并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离开临海市后我去了长宁,在酒吧里打工。然后遇到了周厉……。关于这事,也是最近才知道。段海贪得无厌向周厉要钱,周厉不肯给他。”李契说。
“你亲眼看到的?”陆征问。
“是啊,在长宁的夜色酒吧,也是机缘巧合被我偷偷听到了。”李契说。
“你为什么要给周厉做事?而且你是常靳的儿子,他为什么要留下你。”陆征有些闹不明白的问。
李契笑了:“他想要我对付常棣,而我也想。”
陆征皱了眉头:“为什么?”
“我和常棣从小关系就不好。他耍手段让爸爸赶我走,我想报复他。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李契垂了眼睛说。
“那现在呢,你们关系又和好了?”陆征问。脑子里却忽然想起了曾经在李契身上见到的那些伤痕,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了一些荒唐的联想。
“算是吧。”李契笑了笑:“兄弟间记仇不能记一辈子吧。”
陆征沉默了,只是在纸上写着些什么。李契不说话,只看着他。一段时间后陆征终于停了笔,长呼出了一口气。
“你要结婚了吧,我记得上次在餐厅遇到你。”李契说。
陆征有些难堪地皱了眉:“是……,不过又接了这个大案子……。”
“那还是要先恭喜你。希望案子能尽早结束,我爸爸不能枉死。”李契说。心头有些酸涩,但是他知道很多事情过去了就只能当它过去了,再也回不来。
面对这样的祝福陆征有些无措,很多话想说但是都不应当说。那时候他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来消除李契的离开带来的痛苦,其实那些痛苦根本就没有因为时间而淡化。它们只是都隐藏了起来,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一个人安静时还会胡乱往外冒。
“……谢谢。”半天他才挤出这么两个字:“那你呢?有朋友了?秦律师?”陆征问。
李契晃起脑袋,笑说:“我高攀不上他。有周厉在,我睡不安稳,你早点帮我解决他。还有我手机里有一段录音,是关于他名画制假的。虽然是偷录的做不了证据,但是我想你帮我查查这条线。周厉在警察机关的也有势力吧,我真有点担心啊。”
陆征点了点头,他知道周厉这块骨头很难啃下,要啃就必须快准狠,时间长了一定会节外生枝。还好,现在有证人在。
“交给我吧,我会将他绳之以法。”陆征说。
李契笑了:“那就好。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陆征听了这话是又暖又酸,他有想拥抱李契的冲动,可是却迟迟无法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副总
傍晚时分雨已经渐渐小了,天空是澄净的灰色。李契和常棣站在办公室外的电梯门前送走了陆征和其他两位警官。
转身回办公室时李契边走边问:“警方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抓周厉?”
“他们的意思是顺藤摸瓜将周厉的公司一锅端。”常棣说。
“那岂不会是夜长梦多?我怕周厉要开溜。”李契在沙发上坐下有些担心地说。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