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就吃的炸酱面,”容恺打个哈欠,觉出些工作后的疲惫,“就炝锅吧。”
周铖得令,奔赴厨房。
事情进展的太顺,一贯缺心少肺的容恺也有些犯嘀咕,看着周铖隐没在庖厨的背影,思来想去,破天荒的起身过去帮忙。
周铖看见容恺进来的时候,也惊了一下,不过他没有把这情绪表现在脸上,而是很淡定地继续手里的工作,同时用余光观察这人能做些什么有意义的辅助。
小疯子自是个不甘寂寞的,于是周铖没等上半分钟,那厢就行动了——
“你最近没和金大福联系吧?”
周铖正切葱花的手顿了下,菜刀堪堪划过手指,所幸没见血,留下一道极不明显的创口,微微泛白。
“我说真的呢,你别再跟他联系了,人家有家有儿子,你跟他没好结果的。”
容恺难得没用恶意的嘲讽,在周铖印象里,对方这种正经的近乎于体贴忠告的行为只发生过一次,就是此刻。
但偏偏这一次,周铖忍不住了,他放下刀,转过身看着容恺,似笑非笑:“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特别的关心这个么?”
容恺愣住,他已经习惯了一次次打在棉花上,这回忽然被藏在其中的针扎了手,有点无措。
周铖索性靠过去,一步步贴近。
容恺下意识后退,很快退到墙角。
周铖把手搭到墙上,低头看着被自己困住的人,忽然心砰地跳了一下,仿佛某些东西终于冲破了潘多拉的盒子,带给他一种新鲜的充斥着隐秘恶意的快感。
“喜欢上我了?”
他的话像一片雪花,轻轻落下来,变成了水,复又结成了冰。
容恺茫然地看着他,像是疑问,又像喃喃自语:“你有病吧。”
可是周铖清楚地看见对方在问完后咽了下口水,那是身体下意识的紧张。
周铖勾起嘴角,这一次真真切切地笑了。
“谈过恋爱么?”他微微低头,热气随着问话吹过容恺的耳边。
“你管我!”后者像个小动物一样哆嗦了一下,很轻,难以察觉的细微。
“没谈过吧,”胸有成竹的笃定,周铖保持着放低身子的姿态,与容恺平视,极近的距离,“那怎么断定你就一定喜欢女人而不是男人呢……”
容恺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组织不出语言。
“试试吧,”周铖压低声音,像个诱哄小红帽的大灰狼,“跟男人不错的……”
容恺依然没反应,只那么呆呆地看着他,像个没有知觉的人形娃娃。
一秒。
两秒。
十秒。
预期中的炸毛没到来,周铖失望地叹口气,更为自己之前居然认为容恺会动了某些心思而哭笑不得。他早该知道地球套路对火星人不管用的,容恺总找他麻烦却不招惹冯一路和花雕的理由或许意外的单纯,比如,火星人只是单纯的讨厌他周铖。
不过也好,如果容恺真喜欢上自己,那才是灾难。
这样一想,报复未果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周铖耸耸肩,很自然退开转身继续之前的工作,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无关痛痒的插曲。
容恺依然靠在墙上,身体不能动,大脑也不能动。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是晕的,晕在一片辛辣而又清新的葱花味道里。
99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12)
周铖发现最近容恺不找自己麻烦了。
这可新鲜了;往常同个屋檐下宅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避得再远那人都能上赶着找过来戳两下;如今这是怎么了,遇见别的烦心事儿所以顾不上自己了?
周铖心存疑问,却没有时间去解惑;因为羊肉串摊被城管掀了;现在他们在忙活另外一条可行性与风险性并存的出路——开店。
找店面是件让人跑断腿的事情,可再累周铖都觉得没什么,他吃过比这难捱千倍百倍的苦,脚上长几个水泡;真的就像被蚊子叮。
但他没想到会偶遇金大福。
偌大的城市几百万人口;这事儿有些荒诞意味。
尤其是冯一路还颠颠过去拼了桌。
故人见面,且还是这样略有些尴尬的故人,只能寒暄,讲讲近况,周铖也应付得游刃有余,但他没想到金大福会那么直截了当。
“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出去说吧。”这样回答的时候,周铖还不无坏心眼地想,冯一路一定会对他俩的谈话内容好奇到抓狂。
到了店外,金大福就没那么拘谨了,两个人到了路边角落,金大福想抱抱他,被他躲开了,然后相视几秒,两个人都笑了,略带尴尬,略带苦涩,也略带释然。
“家里都还好吧。”周铖这话问的很真心。
“就那样呗,蹲几年大狱,这世界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金大福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半晌,才幽幽道,“不过家没散,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修来这福气……”
周铖不想去品这话深处的复杂意味,淡淡微笑:“既然知道是福气,就要惜福。”
金大福静静看着他,久久不语。
意外的重逢却反而解了周铖心里的一个结。当然这个结不解也没关系,对他的影响有,但顶多是夜深人静的回忆蒙太奇,就像那个一边说爱他一边伤害他的人一样,都只是老胶片上的影像,黑白斑驳,再不真切。
没人知道他和金大福重逢,这一次冯一路意外的嘴紧。可偏偏这一次他很希望对方三八一下,最好能把某些喜欢挑事的人八过来,好好批判一下他这个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
火星人总是反常的,忽然不反了,这事儿就很让人惦记。
不过没等周铖惦记出个子丑寅卯,那厢姐姐就在子宫里查出个瘤子。子宫瘤可大可小,周铖片刻没敢耽搁,立刻放下饭店奔赴医院,却没想到在医院又碰上金大福,细一打听,好么,他媳妇也是子宫里长了个良性瘤,再一交换信息,得,连主刀大夫都是同一个。
都说病友病友,同理,那病人的家属也多了几分亲,于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医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聊的东西也就多了起来。
出 狱的人甭管家庭和睦抑或妻离子散,甭管碌碌无为还是东山再起,总会碰到一个相同的问题——别人的眼光。这眼光可能不是当面的,也可能并不直接,却真真切切 给他们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压力。可是周铖有冯一路,有花雕,有容恺,有烧烤店,所以他更多的时间里是在开导金大福。有时候不在医院,俩人也会发个短信随意说 两句。其实这举动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一个屋住了几年,即便那层关系没了,总也还是朋友,只有真正放不下的人才会身体力行地来坚持断情绝意。
医院的饭实在非正常人所能忍受,于是两个人偶尔也会到街上去吃,吃完了再打包一些带回来给各自的亲人。结果就在一个周末中午,两个人到医院附近一家还算有档次的饭店吃饭时,碰见了容恺。
饭店的客人不少,但周铖还是一下子认出了对方,即便他带着鸭舌帽。
金大福也看见了,还奇怪地问周铖:“他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吃饭?”
周铖没办法回答,但他却下意识阻止了金大福想上前打招呼的举动,反而挑了个不远不近却便于观察的位置坐下来,泰然自若地点单。
容恺只点了一份炒饭,吃的却有一搭没一搭,相比之下他的眼睛更忙碌,一瞬不动地盯着另一桌。
周铖仔细地观察了那一桌的男人和女人,一个略眼熟有些像饭店隔壁的同行,一个则完全眼生,可风尘味极重。
不自觉皱起眉,周铖第一次对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感到烦躁。
男人和女人已经吃到尾声,没多久便埋单起身,容恺等了约两分钟,直到透过玻璃窗看见那二人上了出租车,才叫服务生过来结账,然后等待收银台给发票的时候,忽然通灵了似的直直看向周铖,等他接着瞧见金大福时,脸色瞬间一变。
很好,自己这下是彻底被抓到小辫子了——和前情人兼有妇之夫吃饭,够被批斗一年的。
不知怎么,周铖忽然很期待。
容恺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周铖知道,如果这家伙托生成草原上的野兽,那甭想活了,因为这是个见到活物就扑的类型,从不会考虑隐蔽、伏击一类高端的流程。
“对不住,今儿的饭你得自己吃了。”放下句略带歉意的话,也不管金大福能不能理解,周铖便起身出了饭店。
果不其然,容恺还在门口徘徊,见他出来,立刻阴阳怪气:“你出来干嘛,剩他一个多寂寞。”
周铖发现自己居然很喜欢这个调调,这不有毛病么。
“别说我,说说你吧,刚刚那一桌什么人?”相比小三的老问题,他更好奇容恺这个新鲜的情况。
容恺随口答:“总给饭店找麻烦的一个白痴,不过没关系,马上就要歇菜了。”
周铖听了个一知半解,又拼凑推理出七八成,没问细节,只问重点:“你打算做什么?”这回容恺不说了,故意卖起关子:“和你没半毛钱关系好吧,你赶紧回去,别让人等急了。”
周铖知道如果解释一下他和金大福只是因为家人都生病所以才又凑到一起,容恺未必全信,却也未必不信,起码敌意能消去五六分,但他不想解释,他喜欢看火星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对方越生气,越抓狂,他越觉得有趣。
100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13)
容恺终不是个嘴严的;还是没能守住秘密;把计划全盘告诉了周铖。
周铖听后;对此等损招佩服得五体投地。
“所以那个女人是你找来的?”周铖很好奇如果冯一路知道了真相;会被雷成什么样。
“嗯,他俩现在就往小旅馆去呢,”容恺一脸得意;已经完全忘记了金大福那茬;全然沉浸在自我膨胀的得瑟里,“要去看现场直播不?”
周铖对现场直播没兴趣,但对“容恺看现场直播”这事儿比较感兴趣。
两 千块终究是个太过低廉的成本,尤其是做这种高端的局;所以选在摇摇欲坠的民办小旅馆就有情可原了;不过这样的小旅馆也有个好处,方便踩点。周铖跟在容恺后 面踏进那飘满廉价空气清新剂的狭小标间时,老旧的电视机已经被打开,只见容恺熟练地调换频道模式,直到画面变成熟悉的景物。
可不是熟悉么,每间房的摆设都一样。
不同的只是房间里的人。
“靠,怎么洗个澡要这么半天。”显然,火星人对一打开电视却只瞧见某男同胞紧着一条内裤四仰八叉躺床上的画面很不满意。
“要不你也去洗一个?”周铖好心建议。
“滚。”容恺完全不给面子。
同一时间电视里也传出“你怎么还没洗完”的抱怨声,音效之逼真,距离之逼近,吓了容恺一跳。
周铖的心脏也突突一下,心说这限制级的偷拍还真不是随便谁都能消瘦的。
没有空调,吊扇吱呀呀的转却丝毫不起作用,等待间隙,周铖干脆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待觉得稍凉快些,他才重新回到屋里,发现容恺盘着腿,面对电视正襟危坐,然后两只手各拿一张外卖传单呼呼扇风。
周铖莞尔,语带深意地调侃:“一会儿你会更热。”
容恺完全没领会,甚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扇才会更热!”
周铖被火星人打败,不再多言,选了个离电视稍远一些的床角,坐上去——他对男欢女爱,确实无爱。
终于,电视里变成了两个人,然后拥抱,亲吻,男人在女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可是下一秒两个人迅速分开,接着你情我愿就变成了你跑我抓,抓到了就一个尖叫一个淫笑,就差那句经典台词——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什么情况?”周铖疑惑地问。
“我哪知道。”容恺更茫然。
又观察几分钟……
“他喜欢这种的?”周铖看出端倪。
容恺咽咽口水,不太肯定:“应该是吧……”
这下,事情有趣了。
周铖终于如愿以偿地观赏到了“容恺看现场直播”这一直让他好奇的场景。只见火星人的表情随着电视中剧情的发展而千变万化——女人尖叫,他的小脸就皱成一团, 女人噤声,他的眉头就慢慢舒展,男人□,他的嘴就像吃了黄连似的咧的那叫一个难看,而当禽兽终于成功捕捉小白兔,一杆入洞的时候,火星人瞪大眼睛,像是看 到了另外一个火星人。
周铖对电视中的内容全无感觉,却因为容恺的表演乐不可支,他不怀好意地悄悄靠近,从背后探头观察,发现薄薄的裤子下面,小火星人软软的,冷静无比。
“这个状况可不大妙。”周铖轻笑调侃。
容恺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