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越泽就要拔出剑的时候,被韩予潇拦下了。
他用手用力的把着他的剑鞘,静静地低着头却不去看他,只是沉默中的呼吸不可掩饰的颤抖。
郑越泽定定的看了他一会,狠狠地将剑收回去,走近他,看着他脸上和身上的淤青,牙齿慢慢的咬合。
他的喉结动了动,走上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韩予潇手里的刀子拔出来收好,然后默默的替韩予潇穿好衣服,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小心的将他抱了起来。
韩予潇的双臂扶上他的肩膀,牢牢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地,却又一字一句的说了一句话,
“我讨厌这里。”
郑越泽听着他颤抖的声音,心里一紧。
“我知道了。”
他沉声回答。
将韩予潇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藏在怀里,小心的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眉头紧紧的皱着。当郑月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四周的人顿时都不敢言声了。
郑阳早都不见了踪影。
闻询赶来的陈大人急的不成样子,看见郑越泽这个样子出来,却也不敢问什么,只是在身边紧紧地跟着,替他小心的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将韩予潇放入车内后,郑越泽犀利的眼眸慢慢的转过来,定格在那块肮脏恶心的牌匾上,在黑夜中发出了杀戮的光芒。
“烧了。”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是简单的的一句,手下人便立时没了任何说不的可能。
当晚,松城火烧翠怡楼。市井中最大的媚俗污秽之地在熊熊大火中化为了一片灰烬。
第12章
六月十三。郑越泽结束了为期约二十天的微服,转程回宫。
一路上,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完成使命凯旋的愉悦,反之是一副阴沉的面容。
尽管韩予潇已经说了不怪他,他自身也并没有受到任何侵犯,但是郑越泽仍然无法就这样原谅自己。
马车里,韩予潇望着他低着的头无奈无言,马车外的陈大人更是一脸愁容。
曦君交给自己这一件不是自己的差事,现在居然闹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听属下人言,他们的动向曦君随时都会知道。
自从出事后郑越泽就从来都没再期盼过曦君会设什么接风宴给他,而事实上曦君也不可能这样做。
回宫后,郑越泽就直奔正门,前往主殿向曦君请罪。
这事瞒不了他老人家,他里清楚的很。
韩予潇有点不放心,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郑越泽摇摇头,
“见机行事。”
韩予潇看了他一眼,本想再叮嘱他几句,告诉他别犯傻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想想还是闭了嘴,就沉默着跟在身边,陪着他去见他的老子。
见到曦君时,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愠怒,但也是一脸的严肃。
郑越泽走近殿中低着头,单膝跪下。
“父君。儿臣回来了。”
韩予潇也跟着跪下。
曦君看着郑越泽,挑了一下眉,
“啊,辛苦你们了。”
韩予潇心里松了口气,但曦君下一句话又将他的心提了起来。
“回来干什么了?”
郑越泽想了一下,答,
“回来……请罪。”
韩予潇拿余光看了他一眼。
曦君长叹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啊,你请什么罪呢?”
郑越泽又顿了一下,
“儿臣烧了环漠边松城的一家妓院。”
“哦哦……”曦君了然的点点头,语气悠然而让人精神紧绷,
“越泽出去一趟,长本事了啊。”
郑越泽没吱声。
“怎么说你是个当主子的,就这么安排手下做事啊?”曦君的语气突然提高了声调,“你是不是太猖狂了?!”
韩予潇偷偷地望了一眼大怒的曦君,没敢言声。
“儿臣知罪了。甘愿受罚。”
“那你自己说你该怎么罚呢?”曦君靠近了越泽,认真的问道。
韩予潇心里一慌。
不会又是打板子吧?
“什么都行。除了让我回去再给他盖一个青楼。”
韩予潇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这动作被曦君看到,又转向他,
“英人,你觉得越泽该怎么罚啊。”
郑越泽认真的听。
韩予潇见状,也有点豁出去的感觉,
“回曦君,予潇以为当罚,但不应重罚,而且不应独罚。”
曦君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越泽小王烧了青楼不假,但是青楼不是什么高洁正道之地。而且此过失乃初犯,应给之改过的机会,最重要的是,我也有错。”
“你什么错?”
“因为是我逼他烧的。”韩予潇抬起头,肯定的回答。
曦君一怔,之后被这话逗得哈哈大笑。
郑越泽趁这工夫急的小声骂他,
“你跟这儿瞎添什么乱啊你?不是告诉你不让你说话的吗?”
“你管不着。”
韩予潇跟他努努嘴,没拿他当回事。
郑越泽无语,
“我告诉你,别捣乱啊。这又不是什么好玩意抢什么抢啊……”
“我乐意!”韩予潇凶他。
郑越泽气急。
他再想说话的时候被曦君打断了。
“行了。这事情的原委是怎样的我也不想听,估计你们也不想说。但是我心里有数,别想蒙我。”
说这话的时候,曦君特意看向了韩予潇,给他弄得一脸不服气。
“不过那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烧了就烧了,这话我只跟你们两个讲。你们没事就好。不过该罚还是得罚。因为越泽,这错是你犯得的。自己想想为什么我要罚你。人贵于自省。知道吗?”
郑越泽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父君。“
韩予潇有点急,“曦君,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又怎么处置我啊?”
曦君回身不满的看他,“你要是想的话我也给你送牢里关半个月去?”
郑越泽赶忙帮着申辩,“不必了不必了父君,我自己就够折腾的了。他说着玩的。”
曦君哼了一声,甩下一句“知点好歹!”就拂袖而去。
韩予潇非要追上去讨个说法,被郑越泽一把扛起来拖到了外面去。
“你真打算到牢里呆半个月啊?”
韩予潇气急败坏的从郑越泽身上下来,在他面前乱蹦跶。
郑越泽倒是觉得无所谓,
“呆就呆呗。他老人家能不往下追查已经很不错了。”
“那郑阳就那么着了?”韩予潇更激动了,“该进大牢的是谁啊!你傻吧你!”
郑越泽赶紧给他拽到没人的地方去,小声耳语,
“父皇自有这么做的道理。你别看他什么都不说,他心里明镜着呢。再说不是有陈大人呢吗,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不服气!”韩予潇没形象的大叫,“上次都挨那些板子了他还想怎么折腾你啊!”
郑越泽突然嘿嘿的笑,
“你心疼了?”
韩予潇别扭的推了他一下,“你正经点!”
郑越泽好脾气的劝他,“你想啊。之前父君说的那些话还有对咱们的态度,他要我自省,我估计他实际上是想试试我,考验我的忍耐力呢。”
韩予潇有点怀疑。
郑越泽接着说,“他都说了这事不应该发生在我身上,话中都有深层的含义。你看你一着急脑子都乱了。”
韩予潇又想了一会,才闷闷的开口,
“就半个月么?那我就自己住你那破地方啊。”
郑越泽笑了,“不是还有素素她们么。”
“……那我能去看你是吧。”韩予潇又抿着嘴问。
“通融一下,应该可以。”
韩予潇就不说话了。
郑越泽看着他那一脸的不放心,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之后他的心情却又突然间被那天的事情打乱了,脸色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韩予潇见他发怔,推他,
“怎么了?”
郑越泽吸了吸鼻子,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还没给母亲她们请安呢。”
韩予潇被他揽着往外走,望着他的侧颜,仍是不能放心。
第13章
郑越泽回来一天之后,就被宫里的内侍‘请’进了军机大牢。
三日后。主殿。
“越泽最近怎么样。”
“回曦君,还算适应。没什么问题。”
“适应……”
“怎么讲呢,有个小插曲。”
“哦?什么插曲?”
“……总跟他在一起那孩子,天天往那送吃的东西,一天跑好几趟。据说食物都是他自己做的,丰盛的很。”
“……韩予潇?”
“是。”
“……这俩孩子的感情还真是好啊。不过这也不像个样子。大牢就是大牢,哪有天天去探的?”
“那以您的意思……”
“从明天开始,一日只准探一次。”
“是,我这就派人去说。”
“嗯……等等!”
“曦君。”
“告诉他们,这是我的意思。看这两个任性的小子还敢不敢不听。”
“是。曦君。”
陈大人往军机走的时候,脑子中突然将想起了韩予潇郑越泽俩人冷战的那功夫,突然间觉得很好玩。明明那时候还别扭的很,现在就又回到这般亲密的时候。还是年少轻狂,情感什么的都不受世俗的影响,这般美丽的年纪,多好。
宫里所有人对于这两个人的评价都很好,说看见两个人在一起时就会觉得很舒心。不失为这枯燥华丽中的一番亮丽。
曦君对于这两个孩子想必也是宠爱的。只是有些东西,该按规矩还是不能太破格了。
韩予潇并没有在那里,但是郑越泽却也不是一个人独自呆在那里。
陈大人从远处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正蹲在栅栏前和越泽说笑,手里还拿着个装饭菜的竹篮。走近一看才知道这女子正是曦君的爱女,越泽的妹妹英姣。
越泽看见陈大人到来,连忙站起身,
“陈大人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他笑。
“闲来无事,也来看看小王可否习惯。”陈大人拱手作揖,“英姣公主。”
“陈大人久违。”英姣也站起来招呼。
越泽呵呵的笑,“我习惯的很,这不,惦着我的人不少呢。”
说着他便指了指英姣。这孩子居然还微红了脸。
陈大人笑了一下,问道,
“韩公子今日没有来么?”
越泽听了似乎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
“谁知道了呢。那个人阴晴不定的,没个准时候。哼。”
“背后讲人长短好像不太好吧郑小王。”
陈大人闻声回头,韩予潇正提着另一个竹筒,风度翩翩,慢悠悠的走过来。
越泽看着他嘴里小声嘟囔,
“完了完了。醋坛子不稳了。”
英姣好奇,“越泽哥哥,你说什么?”
“他说他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不知道怎么的韩予潇一看见这小女孩心里就有种莫名的纠结。但还是礼貌的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还一面和陈大人打招呼。
“韩公子最近也很操劳吧。”陈大人说的婉转。
“可不是吗。”韩予潇可算是找到了诉苦的人,“这小子进了这地方,不说应该吃点苦头吧,饭菜倒还挑上了。您说气不气人。”
他自是知晓陈大人的意思。只不过想不想接招只在他一句话之间。
郑越泽瞅着韩予潇嘿嘿的笑,一面连连摆手,“拿过来拿过来。”
韩予潇一瞪眼睛,反而将装着饭菜的竹筒拿远了些。
他和郑越泽心中都明白陈大人的来意。只是这好人也的确不是那么好当的。
陈大人见状,也只好先附和着,
“小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还是缺不得啊。”
韩予潇上下瞄了瞄郑越泽,不满道,
“他这个头,要是再长的话,我们这些人可就有得抱怨了。”
“乱说,男子年过二十还能长一长呢。”郑越泽没眼力价的插嘴。
英姣看着他们一人一句的插不上话,却也呵呵的笑着,好不开心。
只是韩予潇小心眼的白她,你一小姑娘家家能听懂什么呀,跟着老爷们笑什么劲。
“不过人家自己说了,也该吃吃苦头了,不然进这地方来就失去了意义,所以从明天起,人家就不让我来了。”
郑越泽听着韩予潇的话一愣,目光相撞的一瞬间他便不再疑惑了,只是闷闷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求人啊,干什么都得有个度。”
陈大人听越泽这话,便也不好再多说,于是只得干巴巴的夸赞道,“越泽小王年纪轻轻能有这般认识,实属不易啊。”
越泽呵呵的笑,“有人教育的好。”
韩予潇嫌弃的白了他一眼。
之后又聊了一会,陈大人便离开了,走时已经快要天黑,于是他就顺便将英姣公主也一并带出了大牢,并嘱托越泽好好照顾自己。
越泽韩予潇和他们打了招呼道了别,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墙那边时,就开始没出息的研究那些饭菜。
“哎呀好生活呀~~~”郑越泽叹。
韩予潇帮他掀开那些盖子,将饭菜一碟一碟的摆好,
“英姣也知道你坐牢的事情了。”
“应该是吧。”郑越泽拿着筷子点点头。
“以后叫她尽量少来。小姑娘出入这种地方不好。”
郑越泽咽下一口菜,冲着韩予潇玩味的笑,
“韩英人心里恐怕不是这么想的吧。”
韩予潇抬起头,瞪圆了眼睛跟他对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郑越泽也不跟他争论,只是若有所思的微笑。
“今天这些也是你亲手做的?”
“废话。”
“御厨没问你什么呀。”
“问了。”
“问什么了?”
“问我手艺哪学的。”
“呵呵。”郑越泽笑,“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呗。跟我以前被卖那家的老板娘。”
郑越泽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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