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不要再睡了……”程浩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江倚楼的眼里,也储了泪水,走出门,不忍再看,许琰到底为什么,受了那么多的苦!看护也跟着江倚楼走出来,留下程浩禹一个人在那里。
“许琰,你醒醒。你一直撑到了现在怎么可以放弃!你给我活过来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们不用再忍受任何痛苦了,你醒醒啊,我可以带你走,带你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再也没有虐待,噩梦已经结束了,你睁开眼,再也没有痛苦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求你睁开眼看看我!
你不是一直在等待吗?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信念支撑,你为什么又放弃了呢!你一直在等,一直在期盼。为什么在某个时刻,你眼里也不全是黑暗和冷漠呢。你心底装着的东西你真的放的下吗?你真的忍心就这样睡过去?
……
你出事以后整个小岛都乱成了一团,整个南州岛所有在你身上留过伤口的人都被残忍的弄死了,已经有人替你报仇了。那天开灯的人死的更惨,让看过那个场景的人都吐了出来。
许琰,你不是不被期待的,很多人都想要你活着,愿意为你付出所有。许琰,只有你睁开眼睛,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你醒醒啊!
你在这里睡着,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你担心吗?刚那个一直守着你的医生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好几天没有睡觉了吧。许琰,你拥有很多很多的东西,拥有很多人的爱,难道这些在你心里都没有一丝的痕迹吗?难道你忍心那些深爱你的人为你伤心流泪吗?
你醒醒啊,求求你……”
程浩禹不停的说着,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他紧紧的握着许琰的手,怕他下一秒就这样飞走不见。
程浩禹轻轻的摸着他惨白的脸,心像是被掏空,得不到一丝空气。程浩禹看着许琰那张没有一丝波澜的脸,手指抚摸着他惨白的嘴唇。
程浩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有些异样,身体僵硬了一下,沉默了好久颤颤巍巍的把自己的脸凑到许琰的跟前,紧张的在他嘴唇上落下一个吻。他整个人都因为这个吻而剧烈的颤抖着,握紧许琰的手已经泣不成声。
戴舒同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个陌生的男生握着许琰的手,红肿的眼睛,有些惊讶。程浩禹轻轻的松开手:“我先走了。”
戴舒同看着程浩禹离去的背影,有些惆怅。许琰,有人这么为你担心,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呢?
另一个地方的电脑上,完整地播放着程浩禹的吻落在许琰的嘴唇上,还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苏醒
戴舒同今晚留下来守夜,现在正好是暑假,他每天都会过来。半夜的时候,他看到许琰的手,轻轻地颤了一下。他全身一个激灵,赶紧问身边的看护有没有看到。
看护迷茫的摇摇头。
戴舒同盯着许琰的手,许琰的手,一动也不动。
当戴舒同也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的时候,许琰的食指,又轻微的动了一下。这次看护也看到了,赶紧叫医生。
戴舒同因为激动,眼泪滑了下来,脸上堆满了表情,竟有些扭曲。
医生检查着许琰的身体状况,为他打上点滴,等着他的苏醒。过了好久,久到所有人都要绝望了,许琰的睫毛,才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所有人盯着那微微的颤抖,屏住了呼吸。
许琰缓缓地睁开眼,听到了一阵欢呼,盯着天花板,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耳边是别人的欢呼,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人,慢慢地才对准了焦距。活下来,要用多少力气呢?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期待。
感觉不到危险,没有压迫感,平和地有一丝迷茫。为什么一直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呢,好远又好近,为什么感觉睡了好久,为什么好像有人告诉自己,有人替自己报了仇。为什么,想要知道,自己并不是被抛弃的,随即心里一抹自嘲。为什么每次得到的从来都是压迫,却无法忽视掉那份撞碎心灵的存在?
“你醒了,太好了!”
“许琰你终于醒了!”
“醒了真是太好了!”
耳边充斥着这句话,看着那些人眼里的泪水,心里也有一丝的柔软。戴舒同他们的泪水是因为许琰终于活过来了,医生们的泪水是感叹他们自己也终于从鬼门关活着回来了。
活着,是对自己的恩赐,还是对别人的恩赐。就这样一直沉睡,是对自己最大的褒奖,还是对别人的褒奖?
就这样沉睡过去,是不是真的很残忍?
一个淡淡的微笑看着眼前的人,也许,依旧有人期待着自己的存在,自己并不是那么的孤单。经历了一圈生死,突然看着这些熟悉的脸,心里一阵温暖,那些痛苦,那些辛酸,就在这熟悉的视线里,烟消云散了。
许琰看着江倚楼消瘦了一圈的脸,缓缓的伸出左手,江倚楼赶紧握住。许琰的手,轻轻的摸着江倚楼的脸,这个人,给了自己太多。
眼角流下泪,清凉的水珠滑过苍白的脸,无声地跌落。除了妈妈,这个人原来已经陪了自己这么多年,嘴唇蠕动着,“谢谢你。”
听到许琰的话,江倚楼眼泪在打转,努力忍住才没让自己哭出来,只能紧紧的握住许琰的手给他安慰,给我信心。
许琰又看向戴舒同,这个调皮的小鬼肆意地闯入了自己的世界,带着张扬,带着欢闹,两个人的记忆,原来已经这么多。
蠕动嘴唇,费力的说了一声谢谢,戴舒同听了差点直接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顾忌着许琰虚弱的身体,才终于半跪在他床边,一边笑一边哭,鼻涕一把泪一把抹了一脸,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许琰看着眼前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人,心里有些不忍。自己过去,太无情了吧。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任性地忽略他们的付出。
经历了这么多,开始明白很多,看着眼前的人,眼里淌下泪水。江倚楼说过,试着依靠,试着信任。天堂里的妈妈,你也是希望儿子好好活下去吧,好好的。
仿佛一切有了新的结局,一切的一切,要重新开始。活下来,需要太多的力气,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身看着一直站在自己背后的人,恍如隔世,却又历久弥新。
仿佛尘世的一切牵绊,已经随着南州岛,成为了过去。
或许,该学着依靠,学着分享,学着活着……
当许琰一直昏迷不醒时,每天有不同的人在许琰的身边讲述着陈往的过去,那些记忆。江倚楼基本上每天都在他身边守着他,讲他小时候做心理治疗时第一次带着这个小鬼去吃早点,讲他带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小家伙去游乐园,讲许文昕,讲英华。
江倚楼满脸痛苦地看着眼前沉睡的少年,“小有,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文昕的事情,我真的不是要故意瞒你。可是你知道吗,文昕她怕,她怕你知道后会失去所有存在支柱。她把你养这么大,她只想要你好好活着。
但是她真的很没有信心。你知道我后来找到她时,她有多焦虑吗?!她都怕她走了以后,你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动不动,然后永远就这样沉睡过去。你知道一个母亲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有多恐惧吗?!
她害怕,她要你活下去,她要你快快乐乐的,她需要有人24小时看着你,直到你可以自己生活,直到你放弃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说你只要习惯了自己的存在,就会这样一直存在下去,一切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那你究竟要多久才能明白自己的存在?一年?两年?
她给你了五年的时间,让你习惯自己的存在,然后存在下去。
五年啊,她需要有人每天24小时确保你的安全,知道你的一举一动,又不影响你的日常生活,整整五年!
谁可以帮她?这么庞大的事情,有谁能做到呢,谁又可以做呢。只剩下林梵曦!”
江倚楼身体颤抖着,握着许琰的手都在哆嗦,强力抑制自己内心的悲痛。一个母亲,要为自己的孩子做多少才有尽头,爱这个孩子爱到什么时候才有终结。
许文昕知道林梵曦的性格,知道他根本不在意有一个儿子,许文昕费劲心力给了他一份情报换取一份爱的交易。一个母亲为了孩子与父亲的交易,可笑!可恨!这样一个父亲,这样一个禽兽!
江倚楼把头抵在病床上,全身颤抖,心痛淹没着他,排山倒海。
这些话江倚楼只能闷在心里,他不能再在许琰的伤口上洒盐了。
“就算是为了文昕,你也要醒过来啊!你怎么能忍心她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只是一场空?你怎么忍心!怎么可以这样放弃!”
江倚楼低垂着脑袋,痛彻心扉。许文昕的五年,许琰才走了半年!半年里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剩下的日子要怎么过!
他没有信心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知道许琰不想等了,他想就这么睡过去了,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着,永远睡着,永无牵挂。
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一个少年,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好好活下去!为什么,连个机会都不给他!
——
许琰沉睡着,二十多天了,没有一丝动静。林梵曦站在病床前,安静地看着病床上的人,他睡得那么真实,又那么飘渺,仿佛他的周身,围着一层看不见的护体,把他笼罩起来,与世隔绝,再也不要在尘世落脚,再也不要在浊界留下一丝微笑。
安静着,仿佛要弃所有人而去,再也不见,永不思念!
“我不准!我不准你就这样睡过去!我说我不准!”林梵曦突然晃着那个沉睡的身体,一定要把他从梦中叫醒,一定要把这个少年拉回浊世,层层淹没,牢牢抓住。
不准你这样消散,不准你这样飘渺,不准你这样沉睡,不准你把全世界遗弃,不准你的眼里,再没有我的倒影!
不准你像烟尘一样,再也抓不住。
林梵曦晃了几下,才把神智拉回来,为自己的失控紧皱了一下眉,何时自己也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少年的脸上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看着这样安静的没有一丝表情的脸,林梵曦颓丧地松开了手,眼里是一抹痛苦。
坐在床边,脸上已经换回了冷寂,握住那丝毫没有力气的手,右手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医生已经帮他的小指做了手术,接上碎骨,然后在骨里植入细小支架,手指依旧可以活动弯曲,只是想达到没有受伤时的灵活,是痴人说梦。
看着残破的身体,看着一碰就碎的少年,眼里都是阴沉。
——
时间滑过,所有认识许琰的人都已经尝试过了,想要唤起他的意识,却一无所获。林梵曦听从了手下的建议把程浩禹找过来。程浩禹走后的当天晚上许琰就醒了过来,林梵曦的眼里,是看不透的深意。
回放着程浩禹在医院时的录像,看着程浩禹落在许琰嘴唇上的吻,看着许琰的清醒,林梵曦细长的眼睛眯在一起,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明白的阴险。
醒来以后
颐都华庭,林梵曦翻看完手里的文件,抬起头冰冷的视线扫过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几个人瞬间像是被扔到了北极冰川,后背阴冷,从头冰到脚。
展清枫依旧站在林梵曦的后面,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秦萧天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右手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着,只是脸上多了丝认真,少了丝玩世不恭。
“克劳斯那边有什么动静?”林梵曦说完,“啪”的一下把资料扔在了前面的茶几上,极度安静的房间里突然的声音让本来就神经高度紧张的几个手下,全身哆嗦了一下,差点没控制住直接跪在地上。
秦萧天稍微直了一下身子,“他昨天刚到意大利,要跟奎里安见面。奎里安这个野心家,估计要有大动作了,不过小主子卡米洛很低调地把自己掩盖以来,深藏不露,但是不容小觑,会是个不错的联盟者。”
林梵曦安静地听着,秦萧天提到克劳斯到意大利时,他眼里是浓浓的杀意,阴狠地不留一丝余地。
“明天去意大利。”林梵曦的声音很平静,但是身边的人都明显颤了一下,然后只有服从,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知道,少爷不会让步。
把事情布置妥当,林梵曦并没有直接回卧室,而是走到了二楼西侧的一个房间,推开门进去,里面的摆设依旧是从前的样子,四年了,没有一丝的变化。
有多久没有进来了呢,看着床头柜上的照片,看着里面人的笑脸,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痛苦,心里涌动着,攥紧相框,像是要把所有仇恨一起粉碎。
好半天才走出房门,进入监控室,里面的人看到林梵曦,马上站起来,“少爷。”
林梵曦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看着降落的荧屏和里面缓缓出现的人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