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咎作者:小秦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得咎作者:小秦子-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覆著淡淡的汗水,几滴沿著他的鼻梁滑落,悬在他精巧的鼻尖上,像春日里果实上的露珠。他的眉头紧蹙,似忍耐著一丝痛苦,嘴唇间吐露出来的字眼,字字裹著他甜蜜的气息,如同包住糖衣的毒药。
  真是很美好的一个人。可惜他竟然不是我的。裴文歌痴痴凝望著,忍不住用最後的气力支撑起自己,凑了上去,伸出舌尖舔了舔那淬满了毒药的唇,尔後便悠悠长长地一叹,放任自己吞食了毒药的身体麻木了知觉。
  随著时间的流逝,随著暴力的酝酿,容沛的喘息愈来愈重,裴文歌被摇晃得几近要散架了,他渐渐的看不清,眼前容沛的身影在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褪去了颜色,只剩下不可捉摸的轮廓,而天花板也离得越来越高,床铺融化成了黑色的大海,容沛的压制成了缠绕在四肢上的藤蔓,一次次凶狠的撞击是推动他的波浪,无一不是想置他於死地。
  容沛是他的世界,初见时美好得似童话,再见时缤纷精彩得似一副油彩。可是这世界在不知不觉中仅存著黑暗,仇恨在所有角落肆意横行,他见不到曙光,一次次被攻击,被伤害。他怀著十二分虔诚的心,用想尽力把容沛的容貌记住,却失败了,一阵冰冻粘稠的绝望灌进他的鼻腔,他闭上了双眼,眼角一片干燥。我输给你了,少爷。
  他终於溺毙在了他的世界里。
    
    ☆、9【渣攻贱受狗血清水文】

  在那场弥漫著血腥味的混乱之後,裴文歌第一次有清楚的意识时,他已经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但也不算全然陌生,他很快就认出来了,这是裴老爷後来居住的医院。这间医院选择了最离经叛道的方式存於世,它远离尘世,从不接纳不熟悉的病患,交通也不便利,却不合情理地有著最齐全的医疗建设。在无边的大海及广阔的天穹比照之下,它如孤苦的孩子般蹲在峭壁旁,遗世独立,黑色的岩石上方伫立著这白色的建筑物,从远处一看,只觉得这白色的小东西随时都会附著不住,踉跄几步摔进了大海,粉身碎骨。
  裴文歌就在二楼的一间病房醒来的,午後的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总是不断亲吻他的眼睑,调皮得不了,留下了暖暖的温度。他不堪其扰,睫毛几次细微的颤动,终於重新开启世界的大门,见到的第一眼,是悬挂在床铺正对面墙壁上的画作,画上仁慈的圣母略低著头,表情安详,张开的双臂像一处港湾。这画中的港湾,又怎麽能给他一点安慰?他涌起了少许苦涩,别开了脸,向著阳光来的方向望去,呆呆的眼眸映入了那片碧蓝的晴天,还有海鸥在天空掠过的身影,心头笼住的迷惘却没有消散。海鸥自由愉悦的鸣叫,怎麽听,都是在对他进行嘲笑。
  不远处,海浪在迟缓且有力地拍打著,一波波浪花撞在了岩石上,海水砸出了些泡沫,又散在了无边无际的海域。海风夹杂著海洋冰冷的气息,从窗户的缝隙钻进了病房内,吹得窗台上的花朵惊恐地摆动。一切都是那麽安静,那麽舒适,和过去多年的记忆根本联系不上。裴文歌在床上躺了一阵,可能自己死掉了吧,他不免如此猜测著,然後把被子拉上了些许,将脸埋在散著淡淡药味的被子中,孩子气地摩挲了几次,这样的坟墓也真不错。於是,在满满的纯白包围下,在这座让他很满意的坟墓中,他的神情渐渐平静了,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此後很长时间里,裴文歌再也没思考过任何事情。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来的,谁送他来的,连昏迷前经历的残暴都像隔著一层纱布,看著朦胧不真切,他甚至没有一刻去想过,容沛现在又在何处。他关闭了心扉,不去听,不去看,也感觉不到自己,肉体之於他仿佛不存在了,仿佛那时就在容沛的手心化成了粉末。所以他多数是没感觉的,偶尔有稍微清醒的片刻,很诗意地觉得,自己大概只是游离在人世的一抹思绪了,否则怎麽连疼痛都不见了?毕竟是受了那些伤的。
  许多深夜里,他在梦中惊醒,慌张得厉害,慌得在黑暗中四处张望,却没见到丝毫能让他安稳的东西。而这是他最能觉得自己还活著的时刻,他估计人若死了总不会做梦的。没有人陪伴在病床边,就是再称职的看护也不的,他只好等自己的心跳平复,再去回想梦中的内容,不过多努力都好,还是全都忘记了。有时他能睡著度过後半夜,有时他就没办法了,抓不住那丝流失的睡意了,他便乖乖躺在床上,垫住了柔软的枕头,侧著脑袋,凝望窗外的夜色。
  这里的星空比所有地方都美好,月光清清冷冷的,那片深沈汹涌的大海被缩小放进了窗户里,愤怒地澎湃著海浪。海上有座灯塔,可怜巴巴地眨动著黄色的光,指引著渔人归家的方向。裴文歌在风景寻找,始终没有见到任何能吸引他的东西。他轻轻打了个呵欠,又把头转了回来,一瞥间注意到了手背上的点滴,忽有恍然大悟之感。维系他还在这世界的东西,原来是这根针头和管子。
  如此不知多少时日,裴文歌终日浑浑噩噩的,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女人,她对著他说了很多话,坐在他的床边,还握住了他的手,脸上湿漉漉的。他百无聊赖地看著她,不确定这个看护是不是变了样儿了,嘴巴不是昨天的嘴巴,鼻子不是昨天的鼻子。他听了好一阵子,累得打起瞌睡,睡意浓厚时,她很伤心地说:“他不爱你,裴文歌,容沛真的不爱你。”说完,她哭著离开了。他始终没有给予半分理会,只在床上挪动著,缩进了被窝,将自己当成一个蚕蛹。
  他日後一次也没记得过,这个不像看护的女人就是让容沛献出了爱意的人,也是在大庭广众下说喜欢他的人。他今後对她全部的印象,只有一句话,就是她说容沛不爱他。
  裴文歌第二次有清楚的意识,是在了这间医院最主要的病房。他犹如是在迷雾森林中悠荡,脚下突然踩了一个空,便狼狈地从雾气摔了出去,後猛抬起头一看,竟发现自己正坐在轮椅上,停在了另一张病床旁,而床上的正是容老爷。他赶紧用手抹了抹脸,却又抹出更多汗水,想开口说话,舌头偏不能控制,最後他仅能求饶地望向了容老爷,拼命聚合起焦点。
  一直没来得及说,容老爷病了很长时间了,他大概半年前就入住了这医院,过起了很清闲的生活,得空还回去海边散步,一点也不像将死的人。他那副垂垂老矣的骨架内,灵魂依旧是强悍的,死亡在他的面前只不过是个小丑,所以他看了裴文歌就既心痛又生气,如此年轻的人,身上居然就散发著尸体才该有的死亡气息,“坚强一点吧,孩子,想想你的爷爷,我们老裴的孙子,他怎麽就会这麽窝囊?”他叹气道,摘下了老花镜,合起腿上的书籍,说了第一句开场白。然後,他也不理会裴文歌究竟能否听懂,就把那天之後事大概说了。
  那一天,宋北朝急得快把头发扯光了,他无数次催眠自己说没关系,最後还是怕出大事,拉著其他几个室友回宿舍了。他们在房间里找到了裴文歌,容沛不见了,裴文歌就昏在床边,样子惨不忍睹。杨洋的反应是要报警和叫救护车,宋北朝制止了他,这种事如果报警处理,容沛麻烦就大了,先不说性虐和殴打,就是他和裴文歌的名声也全完了。他们几个商量了,就通过自家的父母联系上了容老爷的秘书。没过半小时,一辆黑色轿车驶到了宿舍楼下,两个黑衣人接走了裴文歌,直接就把他送到这儿来。
  “至於容沛嘛,那小子现在跑国外去了。”容老爷平静地说道,眼角斜睨著裴文歌,在等待他的反应。裴文歌听了,他流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好似不知道容沛是谁,容老爷摇了摇头,伸出凝刻满了岁月痕迹的手,轻抚著他的头发,缓声说:“文歌呀,你别怨,别跟你自己过不去,爷爷替你教训他了。”就在事发的第二天。他那时拄著拐杖,站在了容家的大厅,手底下的人翻遍整座城市,把容沛从酒吧里逮了回来。那小子就是匹野性难驯的狼,冲著他还敢舞牙弄爪的,不断挣扎叫骂,和逮住他的保镖打了一场。
  容沛不愧是武师们精心栽培出来的人,尽管他的脸蛋和身体都漂亮得跟富贵人家的玩物一般,但他的每寸肌理和每根脉络都潜藏著巨大的力量,足以撼动任何敌人。他最终还是被十个人打趴下了,狠狠地被揍了一顿。容老爷在打斗结束後,无视儿媳妇哀伤的啜泣,也无视儿子焦急烦躁的低叫,他踱步来到孙子面前,几个人仍压在容沛身上,他也仍在挣动著四肢,扬起脖子,瞪著他的爷爷。他灰头土脸的,很狼狈,鼻子下还淌著鼻血。偏偏,他还是不认输。
  容老爷的拐杖指在了容沛沾了灰尘的脸颊上,居高临下,冷笑一声,“我们容家几代人,从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曾打过自己的爱人,哪怕只是一巴掌。”他说,语调有种不可挑战的威严,“今天就出了你这麽个畜生。”容沛往旁边吐了一口掺血的唾沫,像是受了陷阱的猛兽,狂怒难平,吼著说:“什麽爱人呀?他不过是个给我操烂的婊子罢了,连条狗都不如,我打他又怎麽了!!你那麽喜欢他,你就自己搞他啊,你让他怀孕,你让他给你生啊!!你给我干什麽!!”於是,他又依照著刚才的那番经历,又被重新修理了一顿。到了第二天,容战就在未经告知的情况下,把容沛送去了机场,去了国外。
  裴文歌一脸的愣怔,他举起左手,碰了碰戴在耳上的助听器,似乎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半晌,他的上身微微向前倾,试著更靠近容老爷,以倾听他的话语,“他走了?哪个他呢?那,那……还会回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语气里藏著恐惧,并且有那麽一点点的希冀。他还是想容沛回来的,他的每一滴血液都在爱著容沛。容老爷很清楚的知道,他有些说不清楚的滋味,又在裴文歌头发上摸了几下,好生劝道:“文歌呀,我们算了吧,我尽力把他拉在你身边,你也努力去对他好,可是容沛他不爱你,不爱就是不爱。”他有生以来首次认输了,手心搭在了裴文歌的腹部,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难得也多了抹伤感,“以後你再和容家没关系了,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爷爷,但是我恳求你,请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就算让他姓裴……”
  容沛走了,容爷爷也认输了。我怀孕了,可我却和容家再也没关系了。为什麽会这样的呢?为什麽和我想象差了那麽多?我期待的幸福呢?它在哪儿?裴文歌惊慌失措地想著,他捏紧的两只手都放在膝盖上,整个人都绷得很紧,紧得随时都会断掉,“是不是……是不是我怀孕了,他才走的?”他很吃力地问,一个字一个字,同时哀戚地瞅著容老爷,想要获得肯定:“如果,如果,我没有孩子,他会回来吗?……会吗?会吗?”容老爷见他的样子不寻常,心头往下一沈,忙握住了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得吓人,扯开了嗓子大喊:“进来,把医生给我找来!!”
  ……
  又是另一场不能被他记住的混乱。裴文歌好疲惫,他又被人折腾了,颠来复去,如同一尾煎板上的鱼。他再度躺回了自己的病房,裹著那条白色的被子,继续卷成一个蚕蛹。他的手背又被吊上点滴了,药液进入了他的血管,让他昏昏欲睡。容爷爷和他的交谈,被他在昏暗浮沈时遗忘了,不过他在睡梦中,听见容老爷语重心长,同他说:“文歌,把容沛忘了,放过你自己。他不爱你,你也放过他吧……哎,爷爷错了啊,都是爷爷不好……”
  连容家的家主这样睿智的人,也说容沛不爱他,那样怕是真的不爱了吧。裴文歌忖思著,他的双手按在心口处,紧握成拳,很辛苦地从肺腑深处透出一道气,带著厌倦。如此又是几多的时日,他浑然不觉,日出日落,全是时锺里的滴答声,再无其他。他就是一具漂荡在时间长河里的尸体,仰面躺在河水里,形色凄惨,麻木且迟钝的,每天就是望著各种各样的人事变成了纸片,纷飞著,一张张从他眼前掠过去。时间没有在他的人或心里留下痕迹,只除了他的腹部,它在以缓慢的速度鼓起,凝聚出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裴文歌这空白的行尸走肉的近一年内,第三次有活人的迹象,是容老爷的丧礼後的第四周。容老爷把死亡称为他人生的终点,他为自己成功地跑完了几十年的全程而骄傲,他的离世也没给人多少阴影。追悼会裴文歌没有出席,因为容沛回来了,他被人留在了医院,在惶惑中度过了那一天,想到连容爷爷都不见了,就感到自己在这人世的联系真是薄弱的可怕。那时他还没察觉到,自己新的生命正在肚皮里酝酿著。
  容沛回来送爷爷最後一程,势必知道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