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青虽然嫁了,这段时间碧桃小双们在芳菲面前说起她,也还是叫着“碧青姐”。眼下却规规矩矩地通报“陈娘子来了”,分明是在闹新娘子了。
果然,门帘一开,双颊绯红的碧青抿着嘴儿走了进来,显是在外边被几个妹妹取笑了一阵子。
“碧青给夫人请安了”
碧青来到芳菲床前,毕恭毕敬地问了个安,接着便要跪下行礼。小丫头翠微早拿了蒲团放在地上,碧青盈盈下跪,给芳菲磕了三个大头。
又有另一个小丫头翠翘托着一杯香茶过来,碧青双手捧了,举过头顶,请芳菲喝茶。
这是她成亲一月来头一次回陆府请安,虽说比不得平常女子出嫁回门,可有些规矩还是得做足的。
芳菲在床上坐得端端正正的,笑吟吟把茶接过来呷了一口,忙说:“起来说话。”
两个小丫头赶紧过来扶碧青起身。不等芳菲吩咐,小双早搬了个绣墩放到芳菲床前,请碧青坐下。
如今碧青可不是这府里的丫头了,是正经人家的娘子,虽说是个蓬门小户,但也是良民。地位自然要比从前当丫鬟的时候要高。
等碧青落座,芳菲才有空细细打量她。
今天碧青还是新媳妇的打扮。一头黑鸦鸦的秀发梳成一窝丝,上头插着她出嫁时芳菲送的金石榴银脚簪和金镶玉喜庆万年掩鬓,身上穿着紧紧的红缎嵌兔毛小棉袄,一条烟色裙子上尽是缠枝莲花,多多的绣着莲蓬。石榴、莲房,都寄托着多子多福的期望,掩鬓上一对亮闪闪的“喜”字是鎏金的,甚是耀眼。
但更耀眼的,是碧青脸上的神采。
碧青在芳菲屋里,从来不是最美的一个。不说五官身段最好的碧荷,就连碧桃也比她眉眼秀丽许多。当姑娘的时候,她顶多称得上清秀,姿容并不出众。
可才嫁人一个月,碧青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原本略显扁平的面孔一下子丰盈起来,眼波里多了**特有的温柔风情,加之她略略傅粉涂脂,将原本只有三分的姿色增到了十分。
这下子,不用等碧青开口,芳菲也知道这小姑娘嫁人以后过得极为滋润。
女人分许多种,有的是在少女时非常美丽,一旦嫁人,很快变得鱼眼珠一般毫无光彩。而有的女子,却是一株晚香玉,花开得比一般的花儿晚,却是越夜越香,越开越美。
碧青显然是后者。
这会儿碧青被芳菲上上下下地看着,本来就被其他小丫鬟打趣逗弄得满是羞色的面孔,更是霞色纷纷,连耳珠子都红了。
“嗯,变漂亮了”
芳菲拉着碧青的手,笑着夸了一句。
碧青更不好意思了,只讷讷地应着:“夫人……”一味温婉而羞赧地微笑,眼里是满满的幸福。
“他对你好不好?婆家的人呢?”
芳菲随意地问了几句。碧青不懂怎么回答,“嗯嗯”地应着。
当然是好的。陈宏那人外头看着粗,事实上很细心温柔,眼下又是新婚,恨不得天天把碧青捧在手心里。
至于公婆小姑小叔子,都是老实巴交的手艺人,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里正。碧青可是从京城陆大人府里出来的大丫头,更重要的是带着这么多——在乡下人看来已经多得不可思议——的嫁妆,又是陆家的管家马夫们亲自送嫁,哪里敢把碧青当普通丫头慢待了?
他们先前还怕碧青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瞧不上他们这乡里乡气的做派。后来才发现碧青极随和极勤快,成亲第二天就主动下厨给全家人做饭,都感动得不得了。
碧青也很喜欢这淳朴的一家,让她找到了自己家还没破败时的那种温馨。不过几天,就和婆家的人相处得很融洽了。只是,面对芳菲的时候,这些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来……怪羞人的
“瞧你,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女大当嫁,你嫁得好,不但是我看着欢喜,你这些妹妹们也都高兴得很呢。”
芳菲这话一落地,碧桃几个便叽叽喳喳跟着起哄了。
“是呀,碧青姐,羡慕死我们了”
“啥时候让姐夫也给咱们打几个漂亮的匣子呀?姐夫的手真巧”
“你们真是的,那是姐夫专门给咱们碧青姐做的”
碧青原本在这屋里也是一人之下数人之上的大姐姐,可惜这回“虎落平阳被犬欺”,当了新媳妇以后脸皮越发薄了,只懂得娇嗔几句“胡说”,一点震慑力都没有,反而惹得一屋子***嬉笑不止。
“好啦,你们几个,不怕真惹恼了你们姐姐?”芳菲是喜欢热闹的,不过看她们闹得太不像话,才出来说了一句。
“不过呢,她们也没说错。我看你家那口子的手艺真是不错。”
芳菲回头对碧桃说了一句:“把我放在书案上的那叠图纸拿来。”
碧桃取了过来,芳菲将图纸交到碧青手里。
“这里有十几种花样,是我陆续画的……还有,待会让春雨开库房,给你取上几块好木头和两瓶子漆油。你一并拿回去,让你家男人照着图纸,给我打造出一批匣子来。”
呃?
碧青有些摸不着头脑,夫人要打这么多匣子做什么,装首饰?
不过她听惯了芳菲的命令,当下也不多问,顺从地答应下来。
芳菲笑了笑,说:“让他用心点做,多花点儿时间也不打紧。做得好了,你们两口子的活儿,我自有安排。”
碧青顿时一脸惊喜。
正文第三百三十一章:状元
第三百三十一章:状元
三月阳春,京城天气晴好。连着数日,都是*光明媚,暖意融融。
芳菲已经怀了将近五个月的胎,在屋里也养了三四个月,身子已经比之前好得多了。这些天里,她也不再只在屋里闷着,每日里也到后花园散散步晒晒太阳。一直不动静养着也不行的,到生产的时候体力就跟不上了。
只可惜陆寒却不能陪在她身边。因为这段日子,正是陆寒最忙碌的时候。
殿试到了。
就在会试出了结果之后,间隔了十来天,便是科举的最后一关——殿试。这最高规格的、由皇帝亲自主考的终极考试,本来是用不着什么四品官儿参与的……
除了鸿胪寺卿之外。
身为鸿胪寺卿的陆寒,殿试的一应流程、人员、场地,乃至书案文墨,都归他管。就因为太忙,这几日他早出晚归,索性就宿在书房里,不进正院来吵芳菲休息了。
“又到了御街夸官的时候了……”
芳菲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看着花园里一群孩子正在树丛里抓迷藏闹得不亦乐乎,随口对洁雅感叹了一句。
今儿洁雅带了家里的四个孩子过来玩儿,正好和陆家的这四个调皮鬼混成一堆。
大宝小宝已经很大了,带着弟弟妹妹们玩得十分高兴,俨然是孩子堆里的头领。而柳儿则和双双拉着手蹦蹦跳跳,感情好得不得了。
柳儿还献宝似的把自己“珍藏”的一些小食糖果拿出来和双双分享,“诱惑”双双不停叫他“好哥哥”。
混小子,这么小就会追女孩子了?芳菲正在腹诽自己儿子呢,耳边传来洁雅的声音:“听说今年新科进士里头有好些个年纪都不大,看来又有许多养着女儿的人家要开始挑女婿了。”
大明不像宋朝时那样流行“榜下抓婿”,但年轻的进士还是很吃香的。
洁雅又说:“不过我就不需要挑女婿了……你看你家柳儿黏糊的”
芳菲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柳儿这年纪,懂什么情情爱爱?但他和双双感情好也是真的。起码也算是一对儿青梅竹马,将来嘛……不是不可能的。
现在倒也没必要说得太早了,不过要是和洁雅成了亲家,还是蛮开心的。
两人正说笑间,就听见外头街上隐约传来鞭炮声。看来今天殿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状元、榜眼和探花开始游街了。
本来以为这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谁知过了一会儿,碧桃带着两个小丫头一起过来送茶点的时候,对芳菲说:“夫人,刚才涂管家从外面回来,说看到新科状元游街了。”
“嗯,是吗?”芳菲一时没在意,碧桃的下一句却让她愣了一下。
“涂管家说,那位状元郎……嘻嘻,居然是常来咱们家的王公子呢。”
“王公子?”芳菲惊讶地追问了一句:“就是那位王荃王公子?”
王荃从去年以来,时不时到陆家拜访,是以陆家许多下人都认得他。碧桃当下便应道:“是呀,就是王荃公子。”
竟然是王荃?
洁雅见状,顺口问了句这位王公子是哪位。听得是王临湖的孙子,于是笑道:“家学渊博啊。不愧是王家子弟,想当年在南边,就屡屡听闻王家子弟中举当官的事迹……不过这位王公子如此年轻就中了状元,比他家里的叔伯兄弟们更厉害呢。”
三年才出一个的状元,考中的概率比后世中彩票头奖还要低无数倍——彩票时常开奖的,状元?几千年的封建王朝里,出过的状元也仅仅是那么几百位。
很不容易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芳菲立刻想到,王荃中了状元,那明媗若和他成亲,岂不是成了状元夫人。
真像戏文里演的一样了。才子佳人定下姻缘后,男方赴京赶考中了状元,最后两人举行了隆重的婚礼……虽然这回的女主角不是自己,芳菲却还是无比高兴。
洁雅看到芳菲这般高兴,问起缘故,芳菲择要说了个大概。
“原来是那位明媗妹妹的未婚夫婿?”
洁雅也是见过明媗的,只是不太清楚明媗先被选入宫、又因为芳菲的干涉而落选,随父母离京远走东南的事情——这一节,芳菲也没说。
这种事没什么好张扬的,能少一个人知道总是更好。
芳菲想到明媗竟得了这样好的一个归宿,真是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多年前在鹿城,她遇到脸上带着惊人烫伤的明媗时……也想不到明媗日后会有这样的际遇。
自己算是做了件好事吧,芳菲开心的想。
“阿娘,阿娘,我们也要去街上看状元游街呀”
柳儿拉着双双跑到芳菲跟前。芳菲扑哧笑了,真是闲不住的小东西,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
只是这事却是答应不得的。今天街上人太多,正是拐子们出没的好时机,防不胜防。她才不想自己当成心肝宝贝好容易养大的几个孩子,就这么被人拐了去……呃,或许是上辈子看《红楼梦》对于英莲的被拐印象太深?
总之没得商量,不让去就是不让去。洁雅的态度就更坚决了,见女儿还要再闹,板起脸来说:“再闹,下回娘亲到秦姨这儿来,就只带牛儿不带你了”
双双马上乖乖闭嘴。她也很喜欢和柳儿哥哥玩,真怕娘亲不带自己过来了。
看到几个孩子沮丧的模样,芳菲和洁雅忍笑忍得好辛苦,却不得不做出严厉的样子来,教训了他们一通。等他们被奶娘丫鬟带下去吃点心,芳菲才绽开笑容:“洁雅姐姐,不知怎的,看到这些小家伙啊……就想到咱们小时候在闺学里的时候。”
洁雅本来也在笑着的,但笑了一会儿,神色便黯然下来。
芳菲同样被触动心中痛处,一时无语。
这几天,刚好也是湛先生的忌日……一转眼,湛先生去世多年了。
“对了,”洁雅想到此处,才想起自己有个好消息没告诉芳菲:“湛先生生前,不是回京来过继了夫家一个孩子当嗣子么?”
“是呢。”芳菲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她知道湛先生过世的夫君姓梁,亦是大家子弟。应该就是龚四夫人的亲戚……梁嫔娘娘,也就是梁尚书家的一户旁支吧。
“那孩子过继到湛先生名下的时候已经很大了,今年已经满了二十岁,听我家夫君说……好像也在二甲进士里头呢。”
“真的?”
芳菲一喜。她对湛先生有种类似对母亲般的依恋,一直以来,这位师长的过早去世总让她耿耿于怀。听到湛先生的孩子——即使不是亲生的也好,中了进士,总是一件好事。
因为中了进士后若是得了实授的官职,日后逐步升官到了一定的地位,便有可能在某次封赏后荫恩追封父母。湛先生是这孩子名义上的母亲,肯定是能受封的。
芳菲自己不甚在意这些,可湛先生生前却对这种荣誉看得很重,这也是由她世家千金的出身决定的吧。如果……如果湛先生真是泉下有知,会为此感到欣慰吧?
芳菲把洁雅说的“梁川”两字默默记在心里,想着要和陆寒提上一提,让陆寒遇到这位新科进士时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年轻人。
陆寒晚上回来,也跟芳菲说起了王荃中了状元的喜事。虽然说中了状元后也不是一步登天,照样要进翰林院打磨几年,但头顶这样耀眼的光环,日后升官进爵肯定比别人容易的。何况王家本身家族影响也不小,王大儒多少徒子徒孙在朝中地方为官,这都是王荃的助力。
只要他本人才干不差,有了这种种优良的先天条件,没理由不青云直上。
不止是陆寒芳菲夫妇看得出王荃将来运势亨隆的。王荃本身的状元名头响亮,又在这些日子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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